《[综武侠]毁人不倦》83.第八十三章

    一缕轻烟扶摇直上, 空荡荡的屋里点着沉香,幽香满屋。
    柏安安才坐下来, 公孙策便从另一侧掀帘而入,她心中忐忑,不知开封府对她欲带庞昱逃狱的行为会作何处置, 一见到公孙策, 腾地一声便站了起来,险些带倒了椅子。
    她哆哆嗦嗦地抱拳行礼:“公孙先生。”
    “柏姑娘不必多礼。”公孙策一如既往地带着笑, 笑得老奸巨猾, 侧身坐在一旁的位置,他端起侍女送来的茶, 道:“听闻柏姑娘忙了一夜,想必是累坏了。沉香安神, 浓茶醒脑, 柏姑娘,请用茶。”
    柏安安盯着公孙策喝下了茶水,才敢拿起茶杯, 小心地抿了一口, 一脸尴尬地问:“这么说, 公孙先生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昨夜与……”
    公孙策不急不慢地摇了摇头,放下茶碗, 道:“襄阳王伏诛, 大快人心, 昨夜不仅是姑娘,参与此案的诸多义士都去了,并无大碍。今日我请姑娘在开封府一坐,也绝无问责之意,只不过是想与姑娘闲话家常而已。”
    “先生有话请讲。”
    公孙策道:“姑娘乃沧州人士,先前是为了查出庞吉为官不仁的证据而留在庞府,如今庞府已经落败,襄阳王一案也了结了,姑娘对今后的去处有何打算?”
    柏安安怔了一怔,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一旦任务完成她就会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她穿越时的身份来得突然也正当,离开世界时走得匆忙却也合理,也使她从来不需要思考如何合理化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实,但人总是有个来历与去处,面对与她相处了有一段时日的这群朋友,她如何也应该有个理由才对。
    她不可能回沧州,只得道:“当然是闯荡江湖。先生知我来历,家母一心只想让我借着婚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才有当初那一出连累诸多女子被地方官员掳来庞府的闹剧。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想嫁人生子,我只希望能继承家父遗志,仗剑走江湖,行侠仗义。这些时日,我的武艺精进不少,待庞昱的案子结了,我自然该出发了。”
    “不想嫁人生子?这是什么话?”
    柏安安理直气壮地摇头:“不嫁,我才不要终日为后院的琐碎事苦恼,还有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听着就可怕,吃外卖多好啊……额,就是去酒楼,去酒楼吃就好,自己做饭,累。”
    公孙策尬笑了一会,道:“柏姑娘的想法倒是新奇,也是侠女风范啊,呵呵。”
    公孙策本还或多或少地存着要撮合展昭与柏安安的心思,毕竟这些时日展护卫对柏姑娘的照顾,开封府众人都是历历在目的,若是柏安安有心,他们一点也不介意撮合成一对姻缘。只是看柏安安这个态度,这个媒还是不做为妙。
    此时的柏安安对公孙策所想一无所知,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她关心的也只有庞昱的生死。
    她只担心,皇上是不是特意召庞昱进宫,让庞家姐弟二人见上最后一面,再赐庞昱一死。
    “公孙先生,依你所见,圣上会如何处置庞昱,难不成……真是死罪?倘若是这样,今天这是最后一面。”她皱眉道:“最后一面,我竟然还是没能好好道别。”
    庞昱若就此死在宫中,她的任务也能就此完成,可她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压根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她越惊慌,公孙策就越悠闲,他慢悠悠地说:“柏姑娘不必担心,庞昱此次定然无事,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重获爵位。”
    柏安安狐疑地看他。
    他笑眯眯地说:“今日圣上不仅召见了庞公子,还有陷空岛的五位义士。圣上先前命包大人招安白玉堂,并非问罪,而是对白玉堂的武艺与侠义心肠十分欢喜,这次五鼠进宫,定然是受封。如此大喜的日子,圣上同时召见了庞公子,又怎么会是赐死呢?”
    金殿之上,五鼠与庞昱皆穿着罪衣罪裙,跪在殿中。五鼠之中,除了白玉堂之外,皆在这宫中向圣上显露了自己的武艺,受封六品校尉,唯独白玉堂是因圣上早就知晓他的本事,又见他少年华美、器宇不凡,当下就封了他四品带刀护卫之衔。殿上众人欢喜异常,只余庞昱一人孤零零地跪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圣上也有意晾他一会,却见庞昱破天荒地不再叫苦叫累,只当他是经历了这一场大起大落,也算是成熟许多,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庞昱,朕削去了你的爵位,将你贬为庶人,你也没在开封府中供职,如何就敢私自调查此案?还私自调动军队,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庞昱已是心如死灰,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悲壮:“襄阳王因私仇派杀手刺杀了罪民的父亲,杀父之仇,罪民如何能坐视不管。罪民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难逃,甘愿求死,只是罪民与罪民之父的所作所为,皆是我等瞒着家人而为,与长姐无关,望圣上勿因此而责备长姐,罪民愿一死以承担所有罪责。”
    “哼,你倒是还记得你有个姐姐还在宫里。”圣上嗤笑一声,脸上不显半分喜怒,又问:“我听闻你凭一己之力,不费一兵一卒就使襄阳当地的一万厢军听命于你,你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庞昱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将先前编好的话说出:“襄阳王为举事而屯兵,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用的那厢军指挥使却不是个有能之人,胆小如鼠。罪民在那几日前便夜夜装鬼,吓得他夜不能寐。调动大军那日,罪民便是…便是装成他已逝的老子吓了一吓他,说包大人乃是星主转世,特来辅佐圣上,并说襄阳王气数已尽,若是再执迷不悟定要被牵连、诛九族,罪民又雇了一人装成他娘,又把这话说了一遍,还说了他往日做的一些亏心事,他被罪民吓得不行,又见到陷空岛的韩二爷与蒋四爷在军营附近探查,罪民又假做了一个令牌,令他领兵包围襄阳王府,这才成了事。”
    这是庞昱新想出的理由,也恰好是那厢军指挥使对当日发生的事毫无印象,使得庞昱这番招供只要能自圆其说,就不至于被当场揭穿。圣上听了,虽觉荒诞,却想到襄阳王造反所用的那百来名江湖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再任用个蠢货治军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便放下了心,调侃道:“这么说,你倒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若不是那名指挥使胆小如鼠又不甚聪明,只怕你也早已死在襄阳府了。”
    求生的本能促使庞昱下意识奉承道:“那也是襄阳王成事不足,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委以重任,以圣上的英明神武、治下有方,别说进军营骗人了,罪民还没来得及靠近军营,就应该被捉去问罪了!”
    “朕还以为你已长大了不少,没想到啊,这一放松,又开始油嘴滑舌、溜须拍马。”仁宗又数落了庞昱一通,才不痛不痒地问:“行啊,你此次虽是胆大妄为,没有证据就敢私自带兵搜查皇亲国戚,这本是重罪。不过,念在你年幼无知,突遭变故,难免思虑不周,且这襄阳王又的确是图谋不轨,你也算是有功有过,将功抵过了。这盟书既然是真,当初说你污蔑皇亲国戚便也不作数了,你的爵位,朕给你恢复了。”
    区区一个爵位,并非是世袭,也并非是实职,加上圣上宠爱庞贵妃,也不能见她毫无倚仗,将爵位还给庞昱,并非是什么大事,且也是有利无害的。
    却不想,庞昱拒绝了。
    圣上微有愠色,问道:“怎么,你不要这侯爵之位,莫不是还要朕赐你个郡王亲王的才够?”
    庞昱却道:“当年圣上见罪民年幼无知、只图安乐,封罪民‘安乐候’,一是玩笑,二也是望罪民安乐和顺、切莫为非作歹。罪民犯下重罪,有负圣上所托,不敢再受此爵位,也自不能再贪图安乐。襄阳王一案,罪民在襄阳府走访民情,见了民间疾苦,深恨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又见开封府包大人秉公执法,十分敬仰。罪民只愿能供职于开封府协助大人查案,为民除害,为圣上分忧,哪怕只是洒扫小役,罪民也愿意,如圣上要赏,不如赏罪民一个小官吧。”
    以一个爵位换洒扫小役的职位,圣上是不吃亏的,不仅不吃亏,还可以借着包拯来看住庞昱,以免庞昱再惹下滔天大祸。
    圣上心中已有了主意,却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打量着庞昱,道:“进开封府?可你四肢不勤,满脑子都是奉承话,也不会武功,进开封府岂不是拖累包卿了?”
    开封府众人侯在丹墀之下,也将殿上的话听了个大概,只圣上有意调侃小侯爷,有忍不住的,已在吃吃发笑了。
    庞昱哪里有过这样当面奚落的时候,自然是面红耳赤,鼓着脸说:“那我,那我可以学嘛!”
    众人哄然大笑,圣上也忍俊不禁地摇着头,道:“好好好,依你,那便封你个从六品校尉,在开封府供职,由包卿管着你,若再为非作歹,大可先斩后奏,无需留情!”
    满堂欢喜之时,远在开封府中的柏安安听见了一声提示音,心头一跳,就见眼前冒出了个提示框,写着:
    [任务【毁人不倦·全世界都是大侠除了我】已完成
    已领取奖励:SR阶式神·犬神,SR阶式神·追月神
    领取本次奖励:SSR阶式神·酒吞童子
    领取额外奖励:SSR阶式神·妖刀姬
    本世界剩余两个时辰留给玩家与游戏人物道别
    倒计时开始……]
    柏安安却如坠冰窖,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人抽干了,有气无力地问:“公孙先生,您不是说庞昱不会死吗,他怎么还……”
    本在看书公孙策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正要反问,一抬头却见柏安安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泪水从眼眶里滚滚而落。他一惊,连忙伸手给柏安安把脉,道:“柏姑娘,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脉象这般乱?庞公子定然无事的,你且安心吧。”
    柏安安只觉心中难过,眼泪也像擦不完一样落了又落,她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想,她与庞昱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可她的徒弟死了,她也会这样伤心,那换作是她从前的那些徒弟呢?她从前的徒弟与师父相处的时间不短,她消失的同时也将他们原先的师父带走了,他们定然也是很难过的吧。
    她摇摇头,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庞昱被赐死了。”
    公孙策对柏安安见缝插针偷眠的本事很是无语,又见她哭得可怜,便安慰道:“柏姑娘放心吧,圣上与庞贵妃年少相识,十足恩爱,就为了这位贵妃,也绝对不会将庞府全砍了脑袋,若真恼了庞昱,最多便是流放,待过几年大赦天下,庞公子也就无事了。”
    柏安安瘪瘪嘴,对公孙策的安慰并不以为然。若是庞昱未死,她的任务怎么可能会完成,她知道既然知道庞昱已死,也无需再自欺欺人。
    只是,这次穿越的结果这么惨烈,这系统怎么还给她额外奖励呢?
    柏安安委屈巴巴地百思不得其解,将那系统看了又看,却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在这个世界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虽然庞昱死了,但她也并非只认识庞昱,既然还有时间,不如就和众人好好道别吧。
    柏安安起身向外走,思索着给众人准备份礼物,也给庞昱挑个好看点的棺材。不想,才出了门,却和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庞禄撞了个满怀。
    庞禄未有进宫的资格,只是守在宫门之外等消息,一得了喜报,就满心欢喜地往开封府跑去,要先给柏安安报上喜讯。柏安安听闻庞昱非但没死还得了个六品校尉,呆立当场,良久,才转过去问公孙策:“公孙先生,我没听错吧?”
    公孙先生已站了起来,微笑着向柏安安行了个抱拳礼,道:“恭喜柏姑娘。”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双眼还微微发肿,却已经在傻笑了,片刻后,她又用力一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要给我的徒弟送份大礼!”
    庞昱还是小侯爷时,什么新奇玩意没有见过,加上柏安安也确实准备不出什么大礼来,故而当众人从宫里回到开封府时,见到柏安安的大礼,不由大惊失色。
    白玉堂的笑已僵在脸上,不由地问:“我莫不是出现幻觉了,谁捅兔子窝了?”
    迎接他们的,是满院子的兔子。
    柏安安谨记追月神教她的话,她抱着一只兔子,极力挽尊:“兔子多好啊,又可爱,又吉祥,也不费粮食,饿了还可以吃呢,实用又美观,还可以和你们一起长大,多好的礼物呀!”
    她将一对兔子塞到庞昱手里:“你既然供职在开封府,就要好好为民除害、造福百姓,好好学武,这兔子就交给你了,希望等为师再来看你之时,这对兔子也能……儿孙满堂。”
    “再满堂?整个开封府都要塞不下了。”庞昱哭笑不得,接过这两只兔子,又道:“可这兔子怎么都是母的呀,诶,师父,您什么意思?您要走了吗?”
    他像是早就习惯了柏安安在他身旁的时候,突然听出柏安安话语间的离去之意,满脸愕然。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如今走上正道,我也应该去闯我的江湖了。”柏安安拍了拍庞昱的肩膀,道:“你要好好跟着展护卫和白五爷学武,可不要成为这开封府里武功最差的人呐。”
    庞昱呆立原地,他的父亲走了,长姐也在宫中,身边只剩下柏安安了,可如今柏安安也走,他便是孑然一身了。他满腹委屈,双眼发红,热泪已在眼眶中转悠,道:“师父,你什么时候走?你再多留几日吧。”
    众人见此景,纷纷知趣地离开了,将这院子留给二人。可柏安安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话别呢,她安慰着庞昱,不住地鼓励他,最后还是狠心地走了。
    只希望庞昱见到那群兔子,就能想到追月神,想到他的父亲,想到一心希望他平安喜乐的母亲,便能克己复礼,不再冲动行事。
    她与庞昱道别后,又遇见了分别守在院外的展昭和白玉堂。展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也体贴,他将她视作初出茅庐、尚需照顾的后生,为柏安安细细检查了一遍百宝囊中的东西,又与她说了许多行走江湖当注意的事项,目送着柏安安离开。柏安安再见到白玉堂时,白玉堂嘴上仍是那么刻毒,却也难得地放言道:“你若遇上什么麻烦,只管报出你五爷的名字,你看哪个还敢欺辱于你。要是混不下去了,见到我白家的字号便可上门,我自会同家里说一声,也让他们照顾照顾你。不过,你要是敢辱了五爷的名声,再投靠什么奸佞小人,休怪五爷一刀砍了你!”
    他凶神恶煞地晃了晃刀,柏安安却也不怕他,只笑嘻嘻地揪出两只兔子,道:“五爷……”
    “怎么还有兔子!”白玉堂大惊失色,忍不住向后一退,又忍不住频频甩手:“快走快走,别让我再见到兔子了,我再也不想见到兔子了!”
    直至柏安安走远几步,还能听见白玉堂嘟囔着:“方才我怎么就没瞧见她把兔子藏在哪呢……”
    柏安安笑着离开,她走出了城门,走到了荒郊。她不停地向前走着,虽然前路都不是她该去的地方,可她只有一直走,才能让自己不要沉溺于回忆。她想着开封府众人送别她时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的朋友,她心里暖乎乎的,可一摸脸上,不知何时已是满面的泪水。
    两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日头正盛,可这树林里却升起了浓雾。她越向林中走,那光秃秃的枝桠渐渐也披上了一层白霜,脚下的枯叶也渐渐失去颜色。
    入冬了,雪早已覆盖了整个山头。
    柏安安犹在迷茫,却听到山兔与魔蛙不住叫嚷,山兔气呼呼地说:“青蛙战士,出击!打倒那只臭屁兔子!”
    追月神冷冷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我是神,你怎么可以对神不敬!”
    “呀,你这个家伙算什么神明!砰——我看谁还不听话!”
    “哎呀,很有胆量嘛,就让你见识见识神的厉害!”
    耳边全是两只兔子互相对骂和打架的声音的柏安安:……
    她道:“都是兔子,兔子何必为难兔子……”
    无兔理她。
    柏安安什么也看不见,只得继续向雾中走去,又听系统‘嘀’的一声,提示:
    [下一任务【毁人不倦·大佬今天作死了吗】自动认领
    正在跳转世界……
    嘀,切换世界成功]
    下一刻,她竟已立于高墙之上,手中的犬神剑全然不听她的使唤而狂舞,肃杀之气惊得飞雪都散了。
    漫天飘雪,满目的白色使她有种悬在半空的错觉。
    “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一个冰冷的声音与她隔着一道飞雪做的屏障,柏安安反应未及,却见剑光如飞云掣电般向她刺来。
    “嗐,吃我一环!”
    一身白衣胜雪的剑客在这茫茫大雪中瞬间隐去了身形,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墙头上,一个小纸人用力地蹦了两下,抖了一抖,便被大风吹落了下去。
    西门吹雪,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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