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安对她如今的境地也不甚了解, 她也没来得及再查看一次系统里的提示,毕竟她还站在墙头上。前三次的穿越经历已经让柏安安成长了不少, 也或多或少地学了点武艺,以优雅的姿势跳下墙头并非难事。她的鞋履陷在白雪之中,留下了个浅坑,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弯下腰在雪地里摸索一番,将那被雪打湿的小纸人捡了起来。
白纸裁的小纸人只有她的巴掌大小, 却是眉眼清晰, 神情‘冷酷’,手上还拿着一把长剑, 完完全全将那名剑客提剑向她的姿势以二次元的形象保存了下来,却是可爱的很。柏安安亲眼见到这名可怜的剑客成为了山兔和追月神互撕的牺牲品, 虽不知对方身份, 但也不能见一个活人就这么变成了纸人再遭什么罪,故而,她还是将这张纸保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之中。
这时,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人向她涌了过来。
这群人皆是中年男子, 看衣着打扮并非是同伙, 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相聚在一起的人,其中有多名男子还陪着武器。那群人远远地就开始叫嚷了起来, 七嘴八舌地问:“西门吹雪呢?”
“怎么只有你了?”
“我早听闻西门吹雪不杀女人, 你看, 这姑娘还是活下来了!”
“剑神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方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竟然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我明明瞧见他的剑出鞘了,西门吹雪的剑一旦出鞘,必无活口!”
……
剑神,西门吹雪,这又是《陆小凤传奇》的世界。
剑神,西门吹雪,被她变成了小纸人还藏在荷包里。
柏安安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已然不知自己该哭该笑,只面无表情地说:“他走了。”
一名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质问:“他如何会走?方才在下明明瞧见西门吹雪与姑娘已拔剑相向,西门吹雪的剑不沾血是绝不会收手的,姑娘却毫发无伤,难不成……”他忽然被自己的念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说:“难、难不成……女侠的剑术,已、已这般出神入化了?!”
他此言,惊起了众人曾想却又不敢想的可能,众人诧异,却又难得地保持一致,沉默地,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她。
柏安安想了一想,觉得‘她打败了西门吹雪’这一说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山兔把西门吹雪套成了个小纸人,小纸人啊小纸人,西门吹雪变成了小纸人不就任她宰割了么,当然就是已经输了,山兔如今是她的山兔,西门吹雪败在山兔的手下,不就相当于败在她的手下了吗?
如果山兔此后还能一个套一个准的话,她还愁不能独霸武林、坐拥天下了吗!
柏安安不小心便露出了笑意,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使得众人更加相信这一猜想。但是她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这一事实,只是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犬神剑,稍加擦拭,收回剑鞘中。
人群中又有人惊道:“天!她的剑上没有血!她竟然连伤都没有伤了西门吹雪,就让西门吹雪抱头鼠窜、都不敢见人了!”
兴许是被剑神的威名压制太久,没有人会相信这世间有人能敌得过西门吹雪的剑,可但凡见着了一丁点可以将神贬入尘埃之中的苗头,他们就会疯狂地拥簇着新秀。他们分明没有看清西门吹雪究竟是如何消失的,此刻却又都能将柏安安击败西门吹雪的那一幕说得活灵活现。
有人道:“是!我瞧见了,柏女侠那一剑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看得我是眼花缭乱,只那么一剑便将西门吹雪逼得节节溃败,西门吹雪自知自己苦练了多年的剑术竟比不过姑娘一剑,顿时心灰意冷,只觉人生了无生趣,就要弃剑而去。”
柏安安见那人情绪高昂,说话时更是兴奋得唾沫四溅,她不由向后退了一腿,又看了一眼墙头之下,并没有看到西门吹雪的剑啊。
她能想到,旁人如何想不到:“老赵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西门吹雪虽然比不上这位柏女侠,但也绝不负剑神之名,老身明明瞧见了,西门吹雪将自己毕生绝学都使了出来,不想他年纪轻轻,剑术竟然已如此高强,说上个震古铄今也不为过!只可惜江山代有才人出,柏女侠横空出世,哎,剑神也要自愧不如啊。老身虽老,耳力却还不差,却是听见柏女侠胜而不骄、勉励了西门吹雪几句,西门吹雪这才提剑而走,估计,又是寻个无人的角落练剑去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又是众说纷纭,却无一不是在褒柏安安而贬低西门吹雪。
柏安安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默默想着,也不知道变成了小纸人的西门吹雪听不听得见这群人这般诋毁他,若是他听得见了,等他恢复成原来模样,搞不好还得大开杀戒……
倘若他真因此而动了杀心,第一个要杀的,不就是她么?!
柏安安再也不敢受用这些人对她的夸奖,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剑神的剑术已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是剑神见我武艺不精,看都懒得看我一样,就直接走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还有人火上浇油:“嘿,该!我就说那剑神整天摆着一副臭脸,用鼻孔看人,终于让他尝到轻敌的苦果了,柏女侠,在下对你的武艺十分钦佩,不知女侠师承何处,若是我能与女侠同一个门派,哪怕是端茶送水我也乐意啊!”
柏安安更觉头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无门无派,我……我是自学成才的。”
“哎呀!厉害啊!”
“在下佩服!”
“不知女侠可否收小儿为徒,在下愿重金聘请……”
“小的愿给女侠端茶送水做牛做马,哪怕做个跑腿的……”
婉约点的还在向她眉目传情,财大气粗地已经拿出了亮澄澄的黄金,简单粗暴地就直直向她扑来,惊得她后退数步,又忙不迭地抱着她的裤脚嚎啕大哭。
柏安安在某一瞬间,特别希望山兔是把她打成了小纸人,而不是西门吹雪。
“是你打败了西门吹雪?”
这道清冷的声音在一群混乱中却格外地引人注目,这声音分明毫无感情,却能让众人都为之而让了一步。
柏安安闻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年,身穿白衣,脸色苍白,神情酷傲。他的外表与他的剑都与西门吹雪一模一样,但他明显要比西门吹雪年轻、稚嫩、柔弱,他的眼神已能练出了西门吹雪的形——冷酷,可是他的眼神之中,杀气还不够足,他的剑,还不够让人看了一眼就心生畏惧。
但这在场的众人,包括‘击败西门吹雪’的柏安安在内,无人能够真正地靠近过西门吹雪,众人都只是远远地见了那位久负盛名的剑神一面,就被他周身的肃杀之气逼得不敢直视,又如何能一眼就认出这名少年与剑神的区别呢。
众人惶惶不安,显然是将这名少年当成了西门吹雪,但无人敢求饶,面对西门吹雪时,求饶是不管用的,逃跑也是不管用的。恐惧一瞬间将险些融化积雪的热闹气氛冻住了,柏安安下意识去摸荷包里的小纸人,却听一人喊:“他不是西门吹雪!他是叶孤鸿!”
西门吹雪在江湖上很出名,这位叶孤鸿在江湖上也很出名。只不过剑神高高在上,能听闻他的消息的人也都是武林中的能人,可叶孤鸿却不一样,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武当弟子,唯一出名的事就是经常扮作西门吹雪的模样行走江湖。
那少年仍是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柏安安脸上,冷冷道:“你打败了西门吹雪?我不信,你敢与我比上一比吗?”
这话便更确定了他的身份。
众人知晓他是叶孤鸿,瞬间就变了脸色,皆是一脸揶揄与嘲讽,又听他大言不惭要挑战柏安安,纷纷奚落:“你以为你扮作这个模样就能有剑神的半分厉害么,连剑神都打不过柏女侠,你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哎,依我说呢,这位叶孤鸿叶大侠可打了个好算盘,甭管他打不打得过柏女侠,只要女侠和他过了招了,就冲着和‘打败西门吹雪的女剑神交过手’这样的经历,还不能让这小子吹上个大半辈子的!”
“你们说说这武当派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号……”
这帮人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是在火上浇油,有心要看叶孤鸿的笑话。但叶孤鸿好似早已习惯了这场面,自他开始学西门吹雪的一举一动开始,他遇见的人便都是这么一副嘴脸,他也早已习惯了,面上仍是不变的、与那西门吹雪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冷酷与决然,他道:“你敢吗?”
柏安安却有些心疼。
谁还没有过天真浪漫一心一意拥护偶像的时候啊,叶孤鸿不就相当于一个热衷于搜集偶像周边的脑残粉么,她柏安安难道还没有过在手机里存了百来张爱豆美照的时候吗。弱鸡何苦为难弱鸡,柏安安不能输在叶孤鸿剑下,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伤了叶孤鸿的面子,只道:“我不敢,你走吧。”
众人再度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柏安安没心思去听旁人说什么,只看见叶孤鸿的神色不太好看,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对,连忙补救:“不不不,你不用走,我走,我走。”
她说着,也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叶孤鸿只当她在羞辱他,怒道:“你不能走!”
他直接动手,逼着柏安安不愿也要应战。
他师承武当,剑术虽比不上石鹤与石雁,却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这一剑直刺她面门,看似平凡,却是势不可挡。
但柏安安有式神相助。
犬神剑的好处便是不留破绽,便是柏安安无需面对战局便能干脆利落地结束战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犬神剑已带动着她粗暴地将叶孤鸿的剑砍成几段。叶孤鸿握着没有剑刃的剑柄怔在了原地,柏安安的速度太快,无人看清这剑是如何被她砍断的,只当这剑是被她用内力震断的,更是诧异。
叶孤鸿的脸色更白了,他先前的苍白还只是不见天日的虚弱的白,此时却是一种恐惧与不敢置信。他自己也分不清他的剑是如何断的,他也感受到了柏安安那把剑上瞬间出现的一种不可控的可怕力量,他只觉能与这样的人交手简直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柏安安都想直接走人了,才问:“你无门无派,全靠自学?”
“嗯。”柏安安点了点头,又想到自己的心法用的是武当的心法,而叶孤鸿也是武当弟子,担心叶孤鸿看出什么破绽的她连忙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我与你们武当派倒也有些缘分,不过已是往事了。”
武当派并无女弟子,众人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叶孤鸿也不会。他琢磨着柏安安此言何意,他已不由地相信西门吹雪是真有可能败在此女的手下,鬼使神差地,他问:“叶孤鸿只知学艺不精有辱师门,今得阁下指教,佩服不已,不知阁下,是否可以收我为徒?我乃白云城叶氏族人,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只愿能拜阁下为师,必满足阁下提出的所有条件。”
她可是有大事业要做的人,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徒的。
“拜我为师?”柏安安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道:“这怎么可以……”
她的耳边忽然冒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提示声,惊得她原地跳起,又听系统嘶声力竭咆哮:“快拜!快拜!别墨迹!”
柏安安哆哆嗦嗦地附和着:“我拜,我拜。”
叶孤鸿:“……”
他好像,有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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