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庞昱的要求, 却并不能打消庞昱的念头,庞昱知开封府对柏安安颇为宽容, 便日日都寻个借口打发柏安安去开封府探一探消息,若不是开封府不包住,他恐怕就要连柏安安的铺盖都一同扔到开封府门口了。
这是柏安安四天内第九次拜访开封府。
她还未到开封府的门口, 就见守在门外的衙役热情地对她打起招呼。穿着一身便服出门的展昭这才注意到柏安安的到访, 他的脚刚踏出门槛,又急急收了回去, 转身要走。
柏安安忙叫住他:“展护卫!你怎么一见我就跑呀?”
展昭缓缓转身, 僵硬地笑了笑,道:“柏姑娘, 又见面了。”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便装,窄袖窄身, 身材修长而不单薄, 腰间佩着巨阙宝剑,与这套衣服相衬更显出利落干练,也要比平日穿着官服的模样更加自在。
柏安安少见展昭不穿红衣, 颇有些不习惯, 她大咧咧地在展昭胸口上拍了一掌, 以此作为今日搭讪的起头话题:“今日怎么不穿官服, 难不成是有什么秘密行动,需要便衣进行啊?”
展昭沉默片刻, 心中想着:若是有秘密行动, 被你在开封府门口这么一嚷嚷, 也绝对不算秘密了。
倒是恰巧跟在展昭身后一同走出的衙役要热情一些,主动解惑道:“柏姑娘来的真巧,展护卫今日休沐,你们可去外头逛逛,散散步逛逛街,可比开封府里好玩多了。”
展昭:……不我不想……
柏安安比谁都不愿意呆在开封府里,便喜滋滋地开口:“好哇,展护卫,我来东京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呢,不如你也尽一次地主之谊?”
展昭道:“可据说柏姑娘拜入庞府后,安乐候便带着武师父同游东京城三日,这……”
他的抗议,随着柏安安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走,而无人在意地消散在风中。
展昭不同庞昱,自然不会做出带柏安安往花街柳巷闲逛的荒诞举止,但也没比这好到哪去,十分不解风情地带着她绕着宫城走了大半圈。与其说是同柏安安闲逛,不如说是顺道和宫城禁卫军中相熟的朋友打了一路的招呼。
还好柏安安也不是真想和展昭散步,她无语了半晌,便直接切入正题,问:“这几日,圣上对盟书之事还是未作处置吗?”
展昭严肃道:“柏姑娘,圣意岂是你我可揣测的?就算圣上下诏彻查此事,姑娘并非官门中人,未得大人允许,展某也不可将旨意告知于姑娘。”
柏安安耸耸肩:“若是圣上下诏,十有八九便是命开封府调查此事,展护卫定然要动身前去襄阳。我每日守在开封府外,展护卫就算什么也不说,我只要发现你不在府中,就会前去襄阳,这不也是一样的嘛。再说了,襄阳之事,襄阳王府内的机关,我和庞昱是你们可接触到的最为熟知这二者的人,先前你们担心庞昱,如今庞昱和襄阳王已经撕破了脸,结下了梁子,定然不会偏帮,包大人何必不让我们参与。”
“包大人执意如此,便是有他的道理,何况包大人只是不允庞昱插手此案,柏姑娘若是愿意,倒是可与我们同行。”二人并肩走着,展昭悄悄地看了一眼还是一脸不痛快的柏安安,又道:“柏姑娘从未想过,包大人为何不允许庞昱进开封府吗?”
柏安安叹了口气:“包大人觉得庞昱心术不正,哎,庞昱尚且年幼,如今遭此巨变,又有悔过之心,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诶,算了,这么说有点道德绑架了。我懂得我懂得,包大人是有他的考量的,就是庞昱如今这么消沉,我也很为难啊。”
对于包拯拒绝庞昱进入开封府这一事,柏安安的心情比谁都要复杂。
她明明已经备受庞昱信任,可系统中的攻略庞昱的任务却迟迟未有完成的迹象,这不由让她怀疑这次的攻略会不会不仅是要得到对方信任,甚至还要改造对方,反正定然是换了一套标准的。她本想着,若是庞昱能进开封府,在开封府高风亮节的气氛渲染之下,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如此再造大恩必定能完成任务。好不容易,庞昱愿意放下对开封府的成见和作为反派的尊严,愿意加入开封府为民除害,却被包拯干脆果断地拒绝了。
她能理解包拯对庞家父子的不信任,也能理解包拯不能原谅庞吉、庞昱往日的过错,但是她还是不开心,换谁遇上这种情况都不能开心起来,就像是明明看到了江的对岸也看到了过江的桥,偏偏桥上的门被人紧紧锁住,还是很有道理的不予通行。
她的话虽然说得奇怪,展昭却总能奇迹般地听懂,道:“包大人的确不喜庞昱,可庞昱若是真一心为民除害,只插手襄阳王这一案子,包大人未必不会允许他在开封府待上一段时日。”
柏安安急了,道:“怎么不是呢?如果包大人是不想让他进开封府,直说嘛,庞昱本来就只是为了揭发襄阳王,能留在开封府固然好,不能留也不会强求呀,洗清罪名就走呀。”
展昭叹气:“柏姑娘,你总是只听后半句话。”
柏安安有一种被人鄙视的错觉,茫然地问:“为民除害?揭发襄阳王,怎么还不够为民除害了?”
展昭忽觉自己一字千金,悠悠地吐出二字:“一心。”
这让柏安安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魔幻了不少。
他道:“柏姑娘,你看不出庞昱究竟是为何要揭发襄阳王的吗?圣上旨意上写着的是庞昱诬告皇亲国戚而获罪,但实际上,公孙先生所说的那些参奏庞昱的折子,经过查证,虽不是庞昱主动索要财物与美女,却也是他看管手下不利,且他也的确收下了不少贿赂,诸罪并算,若不是庞太师忽然自杀,恐怕量刑绝不会这么轻,庞昱只不过是被贬为庶人,实在是太轻了,根本没有必要执着于襄阳王此案。他要揭发襄阳王,不是为自己洗刷冤屈,也不是为民除害,而是为了一个人。”
柏安安愣了一愣:“我?我也没……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展昭觉得头有些疼,道:“是庞太师。”
“哦。”柏安安暗恼展昭有话不直说的臭毛病,却丝毫不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脸红,而是飞快地回到正题上,边思考边道:“为庞太师揭发襄阳王,嗯……可是庞太师会自杀,也是因庞昱揭发襄阳王谋逆,为了保护庞昱而自杀,我想庞太师的意思,恐怕并不希望庞昱再掺和这个案子吧。庞昱为了庞太师继续揭发襄阳王,也就是庞昱将庞吉之死怪罪到了襄阳王的头上,这……这也对吧,要是襄阳王不造反,庞吉也不会跟着造反,也没后面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虽然是为了庞太师,但也不必因此就不让庞昱参与此案吧?”
“仇恨和愤怒会完全改变一个人。柏姑娘,既然你选择继续做他的师父,你有心带他走上正途,也多留意他吧。”展昭停下脚步,看着柏安安,“庞昱的性格很是冲动,且他从前也是见惯了手下人的胡作非为,仇恨过深,只怕他参与此案反倒会惹出更多是非。更何况,我看庞昱那日的模样,像是已经发现了庞太师真正的死因。”
庞吉的案子一直交由开封府彻查,案子的结果是直接上报给圣上,从没有正式对外宣布过。但坊间一直流传庞吉是自杀身亡,还留下了遗书,故而柏安安从没怀疑过庞吉的死因还分真假。
她道:“真正的死因?难道不是自杀?”
展昭摇摇头:“虽有遗书,但刀上染了毒,且有挣扎过的痕迹,依目前的证据来看,绝非自杀。”
***
数日后,朝中老将告老还乡,圣上感念其功劳颇丰,又派展昭护送其去往江陵府,实则是密令其途径襄阳府时留在当地,暗中探查,以免走漏风声。而在展昭之后,柏安安和庞昱也自备车马,取小道而往襄阳,却是比展昭一行人到的还快。五鼠早在展昭动身之前便已离开东京,却是慢悠悠地等到展昭到了襄阳之后才会动手,他们早已找好了不会被官府发现的住所,见到柏安安与庞昱,白玉堂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拔刀相向,甚至还愿意将住所分给他们。
自从庞吉死后,庞昱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脸上的笑也少见了,这让柏安安十分担忧,这一路上她想尽办法劝说、安慰庞昱,却也看不出庞昱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她甚至还通过蝴蝶精进入了庞昱的梦境,却见庞昱的梦境里皆是往日他与庞吉、还有庞贵妃相处的往事,极尽祥和之态,更让她觉得无从下手。
白玉堂对柏安安的担忧嗤之以鼻,只笑道:“五爷我在这个年纪时,在松江府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这么大个人,需要你这么事事操心么?你是他的武师父,又不是他的娘亲,各人有各人的命,不必如此。”
柏安安只回报他一个白眼,然后在他发火之前,立刻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众人这一次的目的十分明确,是要找出襄阳王谋逆的证据。襄阳王若要谋逆,盟约已定,也一定早就做足了准备,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襄阳王党羽众多,而这群人之中肯定不会人人都滴水不漏,总会有一两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众人早已将盟书上的名字誊写了一份,从这名单上开始逐个击破。庞昱虽不被开封府所容纳,此时包大人却是鞭长莫及,无人能约束他,他也便加入了队伍之中,因他对襄阳府的情况极尽熟悉,他与柏安安便从王府下手,重新绘出王府的地形图与机关所在,查出王府中的秘密。
柏安安曾以为,庞昱对襄阳王固有怨恨,但因没有武功,也没有权势,却是无力与襄阳王对抗,如何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来,也渐渐放松了对庞昱的看管。王府的地形图大致完成之后,庞昱就主动提出与她分头行动,柏安安虽有顾忌,又因白玉堂突发善心地替她跟踪着庞昱,倒也逐渐放下了心。
而襄阳王因盟书被盗一事早有戒心,将所有证据藏匿好,这段时间手下人少有动静,众人打探许久,却皆只能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都不足以定罪襄阳王。
就在展昭回京之日渐近,众人也渐渐心灰意冷,柏安安以为扳倒襄阳王这个大案子终究要按照原著的时间线走之时,庞昱却突然搞出了一件大事情。
他找到了一名愿意上堂作证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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