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烟》5.Chapter5

    和宋先生谈完，凌非将车库的牧马人开出了宋宅。
    宋宅坐落在远离喧嚣的郊区，打着远光的越野车跑在昏黑的道路上，平生出几分孤寂与阴森来。
    夜色笼罩着凌非的侧脸，他抬眸看一眼后视镜，从烟盒摸出一支烟，放下车窗，就着寒风点燃。
    车子开出大约一公里，四下寂静无人，渐渐停了下来。
    手里的烟也已经化成了灰屑。
    凌非向后视镜望了一眼，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漆黑的车厢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机屏幕上一张阴柔到分不清性别的脸映入眼帘，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盯着手机屏幕静了一会儿，凌非咬了咬牙，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
    最近的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打了三四次，应该是那女人找手机时打来的。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厢的静谧，冷到几乎没有温度的车里突然回荡起女人娇媚的声音，仿佛一下子热了起来。
    “飞飞飞飞我爱你，飞飞飞飞快回家，飞飞飞飞么么哒，飞飞飞飞啪啪啪！”
    凌非：“……”
    他眸色敛了敛，按下接听键：“喂。”
    “喂？喂你妹啊喂！操！你个王八蛋终于接电话了！姑奶奶整整打了一晚上！你在哪儿！快把我手机还给我！王八蛋！杀千刀的！bbb……”
    女人的谩骂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凌非拧了拧眉，将听筒提得离耳膜远了些。
    女人整整骂了半分钟才喘口气儿，凌非趁机才插了句话：“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呸！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在哪儿？bbb……”
    凌非眉心拧了拧，沉声：“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去给你送手机。”
    “呸！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打听我的地址，然后又想趁火打劫啊！姑奶奶告诉你，下午你溅我一身泥的事儿和你绑架我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现在就在警察局，你信不信我马上定位你的地址，然后让警察去抓你啊！bbb……”
    凌非闭着眼捏了捏眉心，他向来喜欢安静，今天遇上这女人，似乎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手机那头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凌非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闷哼一声，低道：“杜若飞。”
    女人的聒噪戛然而止，沉默没一秒，又换成歇斯底里地大喊：“飞飞！飞飞怎么了？你把我家飞飞怎么了？”
    凌非：“……”
    “他在我这儿。”凌非的语气波澜不惊，随口扯谎并没有影响他的淡定从容，“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放了他。”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女人接着大吼：“你骗鬼啊！你说飞飞在你那儿就在你那儿？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劫持犯！有本事你拿证据，你让飞飞说句话！”
    凌非听着，唇角扯出一抹凌厉的笑。
    那女人虽然嘴上说不信，声音里无法控制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惶恐。
    他骨头硬，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杜若飞这种男不男女不女靠出卖肉体上位的小鲜肉，他是真看不过眼。
    没成想，竟然还有女人痴迷他到这种地步。
    要证据？不巧，他这儿正好有。
    女人还在骂着，凌非却没在听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名为“back”的相册，输入密码，然后点开里面的一个视频，移到正在通话的手机听筒旁边。
    视频的光线并不好，摇摇晃晃的，像是偷拍，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人跪在地上，平时在电视和杂志封面上的精致和体面全无，模样狼狈地边哭边喊：“大哥！求你放了我吧！我错了！大哥！……”
    与此同时，手机那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视频还没放完，凌非按下了停止，退出了相册。
    “告诉我地址。”他提起听筒，语气冷漠而锋利。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女人的声音没了方才的锐气，隐隐还听得到她齿关节的打颤，“我不认路，没带钱包，也没手机，身上就剩钥匙和电话卡了……走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电话亭……”
    “……”
    这回换做凌非陷入深深的沉默。
    这么说，那女人还在下午他把她放下的地方？因为不认路身上没钱所以一直晃荡到了现在？所以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偶像杜若飞的安危？
    凌非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这女人的脑回路，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在原地别动，我过来找你。”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抬眸向后视镜望了一眼，二三百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车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冷漠地扬了扬唇角，一脚油门，车身便飞了出去。
    **
    凌非找到左小烟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了。
    街道上光秃秃的，女人只裹着一件单薄的风衣，一头黄色大卷在风中飞舞，小半截腿露在寒风中，双目空洞地站在破旧的电话亭旁。
    凌非眸色暗敛，把车缓缓开到了她身边。
    放下车窗玻璃，他并不去看女人，只是从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捂着打火机点燃。
    黑暗中亮起一点猩红，凌非叼起烟蒂，语气淡淡：“上车。”
    左小烟向前探了探身子，借着月色，这才看清车内男人的脸。
    一肚子怨气正要发作，想到什么，她透过车窗快速地把车厢检查了一遍。
    “杜若飞呢？”她拉开车门，气势汹汹地问，“王八蛋！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没绑他。”凌非吐出一口雪白的烟雾，“骗你的。”
    左小烟瞪大了眼，大步流星跨进副驾驶坐下，啪一声把车门摔上，对身旁的男人大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没。”凌非说，“但车里有人有。”
    这话乍一听阴森极了，左小烟背后一凉，猛地转过身去扫视车厢。
    乌漆嘛黑的车里，除了她和身边这神经病还有谁！
    操！这是拐着弯骂她啊！
    左小烟气得头冒青烟，正要发作，男人的胳膊伸了过来，手上握着她的手机，语气戏谑:“自身难保了，还想美救英雄？”
    鬼使神差的，她没扑过去把自己手机抢过来，反而被男人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吸引了注意力。
    寒冬腊月的，她这才注意到男人上身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休闲衫，他的袖口被挽到肘关节处，像是一点也不觉着冷。
    男人的小臂勾勒出极为好看的肌肉曲线，左小烟盯着看了几秒，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顺着胳膊抬眸，一张硬朗而冷峻的侧脸映入眼帘。
    月光是让人头脑发昏的东西，男人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一双眸子幽深似海，俊挺的鼻梁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荷尔蒙。
    左小烟吞了吞口水。
    苍天啊！大地啊！在和他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面前！怎么能让她肤浅地被美色所迷惑啊！
    假象！假象！这全是假象啊！
    “发什么愣？”女人没动静，凌非拧了拧眉，把手机扔到她身上，“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不来，你今晚怎么办？”
    左小烟接过手机，晃了晃脑袋，这才回神。
    刚才的心里活动让她脸上有些发热，她咳了一声，扬声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堂堂星途当红艺人，娱乐圈一把火，还用你操心？你信不信就我失联这么一会儿，微博早炸圈了，这会儿估计正满世界找我呢！不信你看，我手机多少未接来电！”
    她说着，点开未接来电界面，把手机递到凌非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屏幕上的确有一串未接来电，不过都是她刚才打来的。
    凌非抬眸看向手机后面正咧着嘴笑的女人，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感觉让他心头蓦地一紧，有些迷茫，有些恐慌。
    “没骗你吧？”左小烟得意地挑了挑眉，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自言自语，“我现在就给我助理发信息，说我没事……”
    凌非赶忙移开视线，从烟盒重新抽出一根烟。
    “喂。”左小烟回头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非把烟叼进齿缝，说：“男人。”
    “……”左小烟翻了个白眼，“鬼都知道你是男人！我是问你是做什么的？”
    “你觉得呢？”凌非把打火机扔进杂物盒，吸一口烟，淡淡地呼出一口气，拧头看向左小烟。
    “我？”左小烟笑了一声，说，“下午那会儿你明明绑了我，没劫财也没劫色，接着又把我放了，说明你不是丧尽天良的人，emmm……我觉得你应该是别人花钱雇的。”
    凌非抿唇：“继续。”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后视镜瞥去。
    “所以……是不是李薇薇那贱蹄子雇的你？”左小烟凑了过来，“她肯定是嫉妒林总找我去试镜《穿堂风》女一号，所以才花钱让你来吓我，对吧？”
    “李薇薇？”凌非眉心拧了拧，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她和李乾什么关系？”
    “李乾？”左小烟也皱眉，“我哪儿知道，姓李的人海了去了，我哪儿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凌非又吸了口烟，抿着唇没说话。
    突然，“砰”一声巨响响彻寂静的夜空。
    凌非抬眸向后视镜望去，只见昏暗的街道尽头，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车门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凹槽，一辆重机摩托横躺在路边，戴着头盔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喘粗气。
    左小烟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大喊：“出车祸了！”
    “嗯。”凌非的眸色异常锋利，他将后视镜转了个方向，说，“系好安全带。”
    “啊？”左小烟愣了，“我说出车祸了！我看到有人受伤了！”
    “不该你管的不用操心。”凌非语气冷漠，“再说一次，系好安全带。”
    他说完，双手握上方向盘，一脚油门蹬到了底。
    身子猛地后倾，左小烟“啊”地喊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系好了安全带。
    **
    “妈的！宋先生，我本来跟得好好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醉驾的摩托撞了上来，闹了场车祸，妈的！凌非肯定已经发现被跟踪了！”
    “他可能早都发现了。”宋盛隆咳嗽一声，“派人继续跟。”
    “好！我这就安排！哦对了宋先生，凌非没说谎，刚才他果真接了个女人上车，不过那女人是不是他女朋友还不能确定……”
    “那小子一百年不碰女人，怎么就突然有了女朋友？”宋盛隆冷哼一声，“一直跟着，看他们一起进了房再撤，还有，摸清那女人的底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