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小夫妻》39.谌母有意刁难

    李暮云带着吕一钦回家，出奇的发现他比以往要乖很多, 给他煮了一碗面, 他跐溜一下就吃光了。
    陈冬青听着李暮云说吕一钦的爸妈一直不在家, 所以才导致他营养不良, 心里一阵唏嘘。
    晚上他们决定留孩子在家住下, 反正上次张漆红他们过来的时借的那张床还没还，就在屋子里重新弄个床，给吕一钦睡就好了。
    “我都是大孩子了, 我一个人住挺好的。”吕一钦虽然拒绝, 但是语气却没有那么强硬，看得出, 他还是很愿意留下来的。
    陈冬青铺好床铺，就躺在床上说：“好，小大人, 知道你厉害, 但现在是你李老师的命令，连我都要听, 你就别反抗了。过来, 反正在哪都是睡，在我们这里，明天还不用起那么早, 多好。”
    他拍了拍床, 示意吕一钦过去。
    李暮云在自己的床上坐下, 说：“一钦, 别怕，今天就是觉得时间太晚了，你回去我也不放心。反正你父母也不在家，住老师这都是一样的。”
    她把挽着的发髻放下来，将头箍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说：“快睡吧，明天和我一起去上课。”
    吕一钦愣在原地，他揉搓着衣服，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陈冬青看看李暮云，问：“这孩子是不是睡不着啊？”
    李暮云摇头，她从床上下来，走到吕一钦跟前说：“一钦，怎么了？老师和陈叔叔都不是坏人，你只管在这里住下就好了，不用有心理负担。”
    说完就拉着吕一钦的手走到陈冬青跟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作势要去给他脱鞋子。
    陈冬青当即就制止了她，说：“这事哪能你来做，我来。”
    他快速的下床，把吕一钦的鞋子脱掉，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孩子衣服也给脱下来，丢到旁边的凳子上。
    这不脱不要紧，一脱大家就看到了吕一钦瘦骨如柴的身子。
    他是真瘦，而且身子还略微有点畸形，岣嵝着身体竟像个老人。
    他把衣服又重新穿回到自己身上，然后一头扎进被窝，背对着他们，再也不敢说话。
    李暮云和陈冬青互看了一眼，觉得一钦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事，不好问，也不好管，所以就此打住，两人关了灯，上床。
    夜半，从吕一钦那儿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鼾声。陈冬青和李暮云觉得不对劲，就赶紧起床查看，他们发现，是吕一钦在做噩梦，而这个噩梦，似乎把他吓坏了。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你们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妈妈！不要杀我妈妈！”
    怎么回事？吕一钦被梦魇纠缠，还出了一身汗，他眉头紧皱，像是在梦里挣扎。
    陈冬青打开灯，把吕一钦从睡梦中叫醒。
    “一钦，你醒醒，你梦里的事都是假的，那些事并没有发生。”陈冬青安慰着吕一钦，发现他睁开眼之后还是在不停的发抖，心里就一直很纳闷。他究竟是有过什么样不堪的经历才会这样？
    他先是用毛巾给吕一钦全身都擦洗了一遍，然后再让他躺下，自己也跟着睡在他一侧。
    陈冬青拍着吕一钦的手臂，说：“别怕，老师和叔叔都在身边呢。你应该是这么多年父母都没在身边，极度的缺乏安全感才这样。”
    吕一钦看着他，说：“叔叔，其实我骗了你们，我的父母并没有远行，而是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李暮云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冬青点点头，说：“孩子，今天你情绪很不稳定，做噩梦说胡话我们可以理解，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他以为吕一钦是在责怪自己的父母抛下自己，所以才这样说的。
    但吕一钦执意的摇头，他说：“这次我没有说谎，我母亲真的不在了，刚才就是我梦到了她死时的样子，所以才特别的害怕。”
    怎么会这样？他们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因为光听吕一钦的呼喊，就觉得这个梦一定很恐怖，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可是吕一钦竟然说，这是真的？
    “好了，一钦，这都过去了，你不要再回忆过去，这或许才是你母亲所期望的。”陈冬青不想让吕一钦继续回忆。一来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二是担心正怀着孕的李暮云会受影响，毕竟听吕一钦的描述就觉得他的母亲一定死于非命，这要是一旦说开了，后果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叔叔，你就不想知道我父亲去了哪里吗？”吕一钦见陈冬青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的事，就旁敲侧击的说，“我父亲还活着，只是他不要我了。”
    陈冬青一怔，这孩子像是藏了一肚子心思。他的心思缜密的不像同龄的孩子。而且他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他想说明什么呢？
    “一钦，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家的具体情况，但就这个时代来说，兵荒马乱，颠沛流离，你的父亲不一定是真的抛下你们，他说不定有许多不得已。”陈冬清安慰他道。
    “会有什么不得已呢？战乱早平息了，他要是想回来，早就该回来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阻碍？”吕一钦反问道。
    陈冬青从吕一钦的眼神中看出了只有成年人才有的深邃，这个孩子真得应该承受了比同龄人更多的东西。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呢，午夜梦回，他是否每晚都能睡得安稳？一股莫名心疼的感觉席卷全身，但他又不想将这种感觉传递回吕一钦的身上，这毕竟太沉重了。他笑笑，说：“一钦，等你大了就会知道，很多事情是会身不由己的。”
    吕一钦还想说什么，陈冬青就摸着他的头，小声说：“快睡吧，你李老师现在还怀着孕，需要早点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
    第二天，李暮云还是无可避免的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被周传正笑话得不行，还说要给李暮云专门画一张画像。
    李暮云昨晚一直在想吕一钦的事，所以就忍不住问了周传正一句，她说：“周老师，吕一钦家里的事你清楚吗？”
    周传正摇头，说：“不清楚，但据我所知，他家的情况还可以。”
    情况还可以？
    “那你有见过他的家长或者亲戚吗？”李暮云问道。
    周传正回：“没有。李老师，你不是他班主任吗？昨天还说要去家访，怎么，昨天没见到？”
    李暮云摇头，非但没见到，还把人家孩子带回了家，到现在都觉得头疼呢。
    周传正给李暮云泡了杯菊花茶提提神，一旁的老师打趣道：“周老师，你对李老师的关心未免也太多了点，人家现在还怀着孕呢，就不怕她爱人过来找你麻烦啊？”
    周传正笑笑说：“就是因为李老师现在怀孕，所以我们同事之间才要相互照顾，不像你，冷眼旁观。”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李暮云揉揉眉心，感觉这一杯菊花茶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就喝了一口，果然提神醒脑，精神恢复了一大半。
    旁边的人就开始哼哼，说：“周老师这人，以前我还以为是快钢板，刀枪不入呢。没想到自从李老师来了咱们学校，周老师就变得越来越爱说话了。”
    他看了一眼李暮云，发现她脸色有点不太好，估计是听着这话不开心了就赶紧把话风一转，说：“李老师，别介意啊，我就是说周老师的变化，没有说你的意思。”
    李暮云点点头，拿着教案也走了出去。
    她想其实人家说得也没错，从她一进校门的时候就知道，周老师一直是独来独往，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下班，期间只是埋头画画，从不和人多交流。她来的第一个星期，周老师就是这么做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李暮云不小心把周老师放在桌上的钢笔给碰到了地上，然后踩碎了，这才发现大事不好。
    怎么办呢？等着受罚的李暮云看着周传正朝自己走来，先是看到了案发现场，又是拿起已经坏得的钢笔仔细检查。他坐在那儿闷不做声，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暮云就说：“周老师，这只笔多少钱，我买一只新的赔给你吧？”
    “赔？”一听到这个字，周传正就显得十分生气，他说，“你拿什么赔？这只笔在国内很难买到，你以为随随便便在供销社买只笔给我就好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她出趟国买了他才甘心？
    但显然这一切都是李暮云多想了，周传正似乎并没有要多为难她，在一旁围观的同事统统说情之后，他说：
    “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必须每天都给我提早泡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如果哪天我来上班没看到，那钢笔的事，咱们再摆到台面上来说。”
    就这样，李暮云来子弟学校的第一件难事就发生了。
    她必须每天早早起床，提前去学校开水房打一瓶开水。想到既然都给周传正准备了，就干脆也把其他同事的那些开水瓶也给打满好了。这一举动，让李暮云瞬间得到了同个办公室的支持和关注，她很快的融入了这个群体。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越这样，周传正的处境就越尴尬。因为对比下来，李暮云实在太好，而周传正就越显得冷酷无情，让同事更疏远他。所以李暮云决定拉拢周传正，让他也融入到这个集体中来。
    她经常找周传正聊天，久而久之，两人就熟络了起来。
    现在周传正能这么活跃，应该是有她一半的功劳吧。
    下午的时候，李暮云忽然收到了谌定辉的邀请。
    她疑惑的说：“怎么又改成单独见面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在他母亲六十大寿的时候去给她祝寿吗？
    “嗯，刚开始是这么决定的，后来发现这样做的话会让舒妍紧张，所以就干脆改成几个人的家庭聚会。”他有些尴尬，为了不让李暮云看出他有点心虚，就说，“李同志，你一定要来啊，我和舒妍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了。”
    李暮云皱皱眉，就说：“谌同志，你确定我去真的可以？这事你有问过舒妍吗？”
    谌定辉一愣，这事他还真没问过。
    李暮云看出了谌定辉的反应，就说：“你最好还是先试探一下舒妍的反应，不然本来我们不去就能成的事，一去反而把事给弄糟了。”
    谌定辉点头，他也知道李暮云和他说这话的意思，所以他赶紧跑开。
    过了一节课的时间，谌定辉又回来了，他汗流浃背急忙对李暮云说：“同意了，她同意了，李同志，你们放心去吧。”
    他显得很激动，但李暮云却愣住了。
    她没想到舒妍竟然真答应了让他们过去，难道心里的那根刺真的被拔掉了吗？
    放学之后，李暮云把吕一钦托付给了周传正照看，她和陈冬青一起去到了谌定辉母亲的家里，送了点小东西，就被安排落座。
    这谌定辉的母亲一看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来回在门口踱步，等着谌定辉和舒妍的到来，但看得出她并不是担心紧张，而是在自己暗暗做着什么决定。
    她要见到准儿媳了难道不开心吗？又或者全天下的婆婆都是一样的心理，怕自己的儿子被人拐跑了，从此就不是自己的，所以会天生对媳妇产生敌意？
    李暮云看看陈冬青，发现陈冬青自他们认识之后就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世，他的父母究竟在哪里，为什么陈冬青要对自己隐瞒？
    陈冬青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就用手搭上她的肩膀，示意她今天是舒妍的事，帮着她搞定婆婆就成。
    过了一会儿，她朝他们走过来，说：“小李，这个舒妍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的不守时吗？”她看看表，已经和约好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李暮云和陈冬青赶紧摇头，连连否认说：“不是的，舒妍一直都很守时，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来晚了。阿姨，叔叔，您别担心，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天知道李暮云这会儿多想有个手机，能直接拨给舒妍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去了哪呢，看谌定辉这么在意今天的事，按理是不会迟到的。
    这时，谌定辉的母亲冷哼道：“这可倒好，平时不守时，专挑今天迟到，老谌，她会不会是对咱们有意见啊？”她自己抱怨还不忘带一旁的老伴。
    谌定辉的父亲跟着点点头，没搭腔，估计是知道自己婆子的脾气，不好再插话。
    李暮云赶紧说：“阿姨，您真的别想多，可能真的被事情给绊住了。要不我们俩先去给你们看看去？”说着她就站起身，打算趁着这个时间赶紧远离这无烟的战场。
    谌母拦住他们，说：“别去，小李，你现在还怀着孕呢，怎么可以到处跑，坐，坐下来咱们等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就这样，李暮云又被谌母重新摁到了凳子上。
    “小李，你认识舒妍多久了？”谌母把注意力开始转向李暮云。
    李暮云如实答：“额，可能还不到一年。”
    谌母皱眉，这才认识多久就算是朋友了？朋友也太廉价了点吧？但她不甘心，就问：“那舒妍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暮云摇头，老实说，她对舒妍的一切还真不太了解，就知道她现在在教育局工作，别的一概不知道。
    谌母就不乐意了，脸一下子拉得好长，嘴里嘟囔着：“这舒妍不靠谱，连交得朋友也不靠谱，这都跟什么和什么啊，都不交心还能叫朋友，那朋友不是遍地都是了吗？”
    陈冬青见对面的人开始熟络起他们的不是，就开口说：“叔，阿姨，既然今天谌同志和舒妍都有事赶不过来，那我们就先走了。我突然想到我们厂里还有个事没办完，我得赶紧去做，今天就当打扰你们了，改天若是还有机会，一定再次登门道歉。”
    谌母见这俩没什么利用价值，就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陈冬青和李暮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谌定辉和舒妍慢慢悠悠的走来。四个人一罩面，陈冬青就对谌定辉说：“赶紧进去吧，谌同志，今天算是你重要的日子。我和暮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拍拍谌定辉的肩，就要转身离开。
    舒妍却不乐意了，她对谌定辉说：“都怪你，耽搁到现在才来，我就说不要来不要来吧，现在倒好，我朋友都要走了，那我也直接不去好了。”
    这突然的变卦让谌定辉措手不及。明明是舒妍故意在那儿拖延时间，晚下班不说，还带着他到处跑，说要买什么东西孝敬谌定辉的爸爸妈妈。现在倒好，这错就全是他了的。
    他认，他背。可是这陈冬青俩夫妇要离开也不是他能阻拦的事，怎么舒妍倒还不乐意了？
    谌定辉没法，看着舒妍生气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不是说假话。她要是不去了，那估计她和自己的事就得泡汤，而且自己爸妈那边也不好交代。
    所以谌定辉耐着性子走到陈冬青他们跟前说：“陈同志，李同志，你看这次是我不好，去接舒妍，这中间就发生了点别的事，结果就让你们等了很久。这事我的错。”他先是道歉。
    后说：“你看今天是我等了很久的事，舒妍好不容易答应和我爸妈见面了，这万一她又不干了，我找谁说理去？你们就行行好，再忍忍，等这事办成，我再去你们家道谢，你看好不好？”
    谌定辉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就是希望陈冬青他们能够答应自己。
    但陈冬青知道里面已经点燃了硝烟，再也进去不得。为了避免误伤，他必须要带李暮云离开，就对舒妍说：“舒同志，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没必要把我们俩也带上。如果你决定好了就跟谌同志进去，没决定好，也可以就此离开。决定权永远在你手上。”
    他笑笑，然后就对谌定辉说：“其实你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婚姻大事还是想清楚才好。如果她肯和你进去，那你就好保护好她，让她免受危险，知道吗？”
    谌定辉听后，点了点头。
    他们看着陈家夫妇离开，谌定辉就走到舒妍面前问：“怎么样，舒妍，你想好了吗？”
    舒妍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咬着嘴唇始终没有说话。
    她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终于她使劲朝地上跺了跺脚，像是做了个决定似的，对谌定辉说：“走，进屋！”她豁出去了，不就是嫁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前那个来到自己家找舒慧的男人也穿着一身军装，可精神可好看了，舒妍虽只有八岁，但是就像是一眼万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都充当着她梦里的王子来拯救她于危难。如今他要她自己做决定，让她坚强，那她就做给他看好了。反正都是穿着一身军装，又何必在乎那个人是谁呢？
    舒妍想着，就踏进了谌家的大门。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她新的一个避难所，一个可以忘掉所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