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梦》1.一 梦的开始

    一 梦的开始
    在这片阳光都并不那么眷顾的土地上，天空却澄朗得出奇，蓝得几乎掺不进一丝杂质。这是极地的天空，轻柔的风吹不起一丝云霞，那展蔚蓝就这样无垠地延伸。夜幕渐渐降临，偌大的天空似极了穹庐，半弯状裹住了极地尖削银白的雪峰。天幕的蓝已然黯下，但满天的星辰却熠熠生光，直缀得这深海一般的蓝色愈加生机勃勃。
    雪峰的中央，宛然矗立着一个女子。绣着金丝凤凰的裙裾在雪山的寒风中聘婷摇曳，白狐裘围脖和帽檐上纯白的绒羽也在微微颤动，凛冽的风拂起她的长发，却流溢出乌金般的光华，那般凝重而端庄。这是一个贵族人家的女儿。在这苍苍茫茫的天地之中，这身影却显得单薄而孤单。她注视着墨蓝的天幕，眼神透着无尽的哀伤。渐渐地，那眼神空洞下去，那一片天幕似是再也望不尽头。好多年了，她一直在这儿等，等传说中绚烂的极光的出现。她一直相信，只要极光出现，那她心爱的人也会回来。
    一滴泪落下。
    “馨苑。。。”一只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脸，欲抹去这泪痕。
    “洽之。。。”女子急忙伸手去触碰这熟悉的温度，可一瞬间，那颀长的男子还是随风散去了。幻觉！
    “洽之你在那里？你究竟在那里？”馨苑用手捂着脸，轻轻地抽泣，“极光出现你就会回来的对不对？！我等你！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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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数百万年前，天地间本没有陆地。在广袤的天空和浩瀚的大洋之间，只有一条巨大的赤龙。赤龙顶头触天，摆尾戏水，但日子久了，便也开始觉得单调无味。于是它沉沉睡去，这一睡，却再没醒来。又是数千年，龙头处矗起一座座雪山，俨如龙角；龙身处长且宽广，形成了一片大漠；而那龙尾处，竟变成了一整片肥沃的土地，首先滋养出生灵来。斗转星移，尘世中慢慢开始出现了聚集的部落以及随之而来的纷争、战乱。龙尾处的人族，几经朝宗的更替，终于在戍帝时得到大一统，定都翰州，阅尽人间数百年的繁华安定。而龙头的雪山，虽然没有王朝帝制，却因为资源丰富，各部落间和谐相处，并早在蒙鸿之初便有了合钦会制，即在各部落间挑选最有才能的人作为圣君，以统协各部，护卫雪山。惟有长身的大漠间，为求生存，战事不断。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又被更大的部落侵食。这样混战了数百年，虽然部落依旧零星，却出现了一个能号令整个大漠的大部，因其图腾为龙灵，是以被称为龙族。在浴血了另一个百年后，终于所有部落都向龙族称臣。首领阿尔赤柯自诩大汗王，并代代相传。是时，天下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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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飘摇，这初定的天下竟也安定了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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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族鸿帝九年，春。
    夜幕下的雪山总是显得那么雄浑而圣洁。今夜的山顶，有着不寻常的气氛。高高的占星台上，白色合衣的女占星师凝望着满天星辰，忽而翻阅典籍，忽而奋笔疾算，密密麻麻的算符联式已然写满了数十张绢纸。
    占星台下，身着麂皮裘袄的圣君李真田和雪山十一部落的大长老沉默而焦虑地等待着这次占星的结果。
    上任圣君过世时，李真田也不过十六，然而合钦会制下竟已无人及得上他的才智，勇猛和果敢，于是十七岁那年，他便正式继袭了圣君的位子。在风平浪静的七年里，他宵旰勤政，雪山变得更加富足。
    这一切，却不过是暴风骤雨前暂时的安宁。
    天清气爽，李真田一时兴起，上山出猎。忽见一雪兔，正欲举箭拔射时，天空间却投下一大块黑色的阴翳，惶乱之间，全队人马匆忙退闪，却见一极其巨大的黑色鹰隼在高空盘旋，瞬间，凌空飞扑而下，将那雪兔牢牢攥在爪中，一声长啸，又腾翅远去了。此时，随行的队伍中却发出一声锐利惊恐的叫声，而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真田的母亲，雪山神圣的占星师，雅佩。她叹息了一声：大凶！大凶啊！于是当夜，在设过祭典，完成了朝拜仪式之后，雅佩身着白色的占星合衣，站上了这高得令人畏惧的占星台，端详这片深蓝的天幕。
    忽然一阵大风，一卷绢纸滑落，台上之人紧攥的笔也陡然从高处坠落，“镪”一声，消失在了夜茫中。白色合衣下，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良久，雅佩缓缓转身：“是‘北辰’！”
    “北辰？”这两个字一出口，台下一片哗然。
    “北辰？”连李真田也震惊，“这么说。。。这是避不了的了？”星辰光辉下，他俊毅的侧脸此刻却是一片阴郁。两道青剑般犀利浓黑的眉宇紧紧蹙起。眼神中也折射出不安的光。这个神情，却只是一瞬。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众位长老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正午，召开合钦大会，到时要怎么做，我自有交待。”
    众人惶惶然散去，心知合钦大会上要谈的，必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雅佩已从占星台上下来，看着沉默的儿子，伸出手轻轻搭放上他的肩膀：“孩子！”
    李真田缓缓抬起头来：“母亲，真得是北辰？”
    白衣女子神情凝重：“孩子，不只是北辰！”
    刚毅的面容再次吃惊不已：“不只是北辰？还有什么？”第一次，他显得不再从容，急切地问道。
    “不错，诸星中现下北辰最亮，并不断上移。北辰是象征战事的星辰，战争必然无可避免。可是，八大主星，并不只有北辰在移动，其他七星似乎也按着某种默然的轨迹在循序变换着位置。我努力想算出它们想排出什么星阵，但穷尽所能也只是大概推算出武曲、廉贞、贪狼这几颗星运行的趋向。不过，单只这些，竟和《易天籍》中所记载的一个传说有所关联。当年赤龙神卧下沉睡时，相传天际出现了一道奇景。”
    “奇景？您指的是。。。极光？”
    “不错。据说，那时天上突然出现一道象火焰似刺目耀眼的红光，然后蔓延到整个天幕。天象被熊熊燃烧一样的布匹一样，那火尚未燃尽，中央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旋涡，陡得掀起一阵波涛，象是有着强大的吸力，一点点将那红光搅浑再往里吸。不多时，天就象海一样，波涛汹涌，宏浑得难以目视。眼见那红光被吸尽，那旋涡以为要平静了下来，却倏地喷出万丈七彩光芒，将整个世界都环拢其中，壮丽不可言语。后世人称之为极光。而据说那晚的星相，也是诡异异常。我翻读武曲、廉贞、贪狼、北辰的行迹，正如今夜。只怕。。。”
    “跟赤龙神有关？”
    女子略一沉思：“当年赤龙神睡下，化身为陆，世间出现极光。几百万年之后，若是极光再现，那么，可能是赤龙神要苏醒了。”
    “可现在大陆已早不是赤龙神躺下去时的模样！龙颈龙尾处各有赤海、灵谷为堑。难道折首断尾的龙还能复活过来？！”
    “孩子，你说得没错，所以，如果赤龙神要苏醒，势必大陆会有一次大一统，不是雪山的一统，大漠或人族单纯的一统，是天下大统！而要统一，势必先要大乱，这就是为何北辰星如此之亮的原因。这苍茫众生，怕是又要经涂炭之灾了。。。”
    李真田看着叹息的母亲，心下异常不安。迟疑片刻，还是禁不住问道：“母亲，今天那山中的一幕，你说大凶，是不是说我们雪山。。。雪山将不保？”
    白衣女子无奈地点头。其实李真田心下也是了然的，那雪兔，必是象征了雪山，那鹰隼，自然是来自雪山之外的蛮夷强族。雪山的资源，一方面给圣族带来了生活的富足，另一方面，却也一直是李真田的隐忧。虽然有赤海为鸿沟，阻隔着邻间大漠龙族的野心，可总有一天，他们会学会造船之术，逐鹿这块觊觎了很久的的土地。这一天，似乎是要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又抬起头来：“母亲，无论如何，哪怕战到一兵一卒，儿子也会尽全力保住雪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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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合钦大会。
    大帐中，正中坐着年轻而气宇轩昂的李真田，两边环坐着各部落的长老和军术长。四下静寂，只等着年轻的圣君开口。
    “大家都知道北辰星现，战事难免。昨夜我派出的戍边军回报，赤海那岸，隐约可见数百支船舰正向雪山驶来。船帜上绣着龙灵的图腾，龙族，终究还是学会了造船之术。”
    “龙族？！”座中皆是一阵惶恐。
    “虽然不曾交过手，但龙族善战，大家都听说过。战事一触即发，我们已没有时间考虑了。现在，我已雪山圣君的名义，号令雪山所有部落，为保护雪山，战！”最后那个字铿锵响亮，语意决然。四下又是一阵深寂，竟是被这气势震慑了。自十七岁继任以来，这少年脸上从不曾写过这般的凝重和坚决。
    “战！”众军术长被这少年的坚决所感染，竟觉得多年来的血不曾如此澎湃过。一个个响应的声音终于冲破这死静，震哧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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