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传》63.第五十八章 食心之毒

    瞧着莫月圆睁的点漆眸里清楚的映出自己，端坐的那么直，那么静，像个没人扯动的木偶。
    清平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紧紧扣着桌角的手蓦的松开，挪到莫月手背上轻柔的拍拍：“别乱想，只是走神而已，又没和上次一样吐血，没事的。走，去看看那人怎么样了。”说罢，容不得莫月反应过来，径自拉着她进了后堂。
    一进屋便是冲鼻的血腥味儿，勾着刚才的晕乎劲又想作呕，清平皱皱眉，忙扭脸吸口新鲜空气儿，强压下翻腾的不适感，拿袖子一掩鼻，缓缓的走进了屋。
    几个丫鬟婆子正忙活的端水端药，床脚地上堆的全是让血浸透了的碎衣服碎纱布，想是这人伤的太重，衣服粘着肉皮成了饹馇，无奈之下剪烂了才退下来的，庄里的两个大夫正忙着给那男子包扎。
    “他怎么样了？”清平不敢走的太近，怕自己见到满床的血腥忍不住吐出来，又平添些麻烦。
    忙活活的大夫回头见是公主，忙要行大礼，被清平止住了。
    左边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一揩满头的汗珠子，摇头晃脑的答道：“回公主娘娘，这人真是命大，挨了三刀，虽不致命，却也不轻快；眼里还被洒了石灰，又从高处落下，骨头摔断了两根；浑身擦伤的小伤口无数，就这样都没断气儿，真是命硬……”说着，还就真感叹起来了，白花花的头和拨浪鼓一样晃得清平眼晕。
    别的还可，莫月一听见这人眼睛被洒了石灰，刚还对这男子的抱怨顿时被愤怒取代了，谁这么下三滥？连这种下九流的招数都使的出来。
    右边站着那个小伙子，见那老大夫没轻没重的唠叨个没完，又瞧见公主脸上不耐的神色，霍的一惊，忙出声打断老头子的话头，干净利落道：“回公主，眼下这人已止住了血，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刚把脉时，他的脉象混乱不堪，实在瞧不出什么来。”
    清平点点头，轻轻挥挥手：“把屋里收拾收拾，都下去吧。”
    等下人把满屋子血衣收拾干净，清平走近床边想给他瞧瞧脉象，刚想叫莫月打开窗子透透气，散散血腥，鼻端却飘来一股味儿，那味儿，说不出的诡异，中间还夹杂着一阵浓郁的花香，有时候像是一股，有时候像是两股，时有时无的，清平脑子里又开始犯迷糊，恍恍惚惚的，眼前又迷离起来。
    莫月在一旁看着不对劲，吓的小脸煞白，尖叫了声：“主子！”
    清平蓦的清醒，脸色骤变，扭脸使劲一推莫月，喝道：“快出去！”又指着垂立一旁的李管家：“你也出去，快！”边说着边从贴身香囊里掏出粒黑不溜秋的丸子，一仰脖急急的吞了。
    莫月一个被推的一个踉跄，不明白主子怎么陡的翻脸，说变就变，傻的哭走不是，愣在当场。
    清平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就下来了，见莫月还是站这不动弹，起身又推又搡的把两人弄出门外，砰的声，死死的关上门。
    莫月傻了，哭着死命价拍着门板：“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开门！”
    “我没事。”清平低低的声音传出来，莫月耳朵尖，听见主子说话声虽小，却还是中气十足，便放了心，也收了声，拭拭泪。
    “李管家，去把喝的雄黄每隔十丈砸碎一坛，庄子里的每个地儿都的洒上！刚才在这儿伺候的人全都去喝碗醋，快去！”清平厉声吩咐道。
    李管家听见这莫名其妙的指令就是一愣，但立马就醒过神来，叠声答应着，一路小跑去办了。
    清平呼出口气儿，背对着门板抵着，望望依旧躺在床上文丝未动的男子，揉揉隐隐发疼的额角，看来真是救了个大麻烦回来。沉吟了下，又隔着门低低吩咐了莫月几句。
    莫月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吩咐愣了愣，随即脸上渐渐勾起个甜甜的笑容，像是春天里开的最艳最美的桃花，眼角眉梢却隐含浓重的煞气，凌厉锋锐的像是把寒光毕露的剑，两者奇异的融合在一起，端的是骇人，让站立一旁的几个小丫鬟全都不自觉的激灵灵打个冷战。
    “主子你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莫月清脆的应了声，原本滴流圆的眼睛陡的合起，眯成了条缝儿，像只看见美味，时时伺机而动的狡猾小狐狸，望望碧空上挂着的毒头大太阳，没头没尾的扔下了句话：“你们弄桶冰水抬进屋！”也是一溜烟跑了。
    吩咐完一切，清平像是虚脱一般，无力的顺着门板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抬手想要把额上散落的头发抚到耳后，却见手心全是攥出的冷汗，自失笑了笑，随手掏出帕子细细擦干净，支着身子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床边，盯着那男子，轻声的喃喃道：“救了你，对是不对？”
    刚才莫月推醒清平时，电光火石一刹那，清平想起来了，这两种味儿，她都闻过，是在太医院。
    那浓郁的花香是种不常见的迷药，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以惑人心智，若是剂量大了便成了□□，能让人产生极致的幻觉，自己曾配了一剂，拿来拾捣过草包卢翔。
    另一种诡异的味儿就是食心草。
    那日被父皇禁足，百无聊赖之下跑到太医院去找医书看，却被白闲碰了个正着，抓着自己去看他配药，因为那些药草都是为了解缠思找来的。
    当时在那堆稀奇古怪的草药里有株白色的小花开的最漂亮，更古怪的是，都摘下来几日了，那花竟然犹如盛放，丝毫没有凋零的迹象，新奇之下刚要触摸，却被白闲厉声喝止。后来才知道，这叫做食心花，产在最南边的深山老林里，是最毒不过的一种毒花，人若服下，虽一时半刻不致死，却如万蚁食心，麻痒难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叫做食心花。而且剧痛酸痒之下能令人丧失心智，任人摆布，就是不小心闻一下，也能让人头晕目眩。
    自己刚才迷失心智，就是受了两股味儿的影响。
    不用想，这男子必定中了这一迷药一□□。
    刚一直和莫月在山里的开阔地带，空气流动，这味儿又若有似无，才没闻见，直到进了这屋里，味儿才积聚不散，越发的浓郁起来，才让自己察觉的。
    想来是自己身子弱，避无可避的先中招了，莫月身上有功夫，又隔三差五拿着白闲制的避毒丹当糖豆吃，所以才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