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救回那少女的翩翩公子正是大明天启皇帝的弟弟信王朱由检,而妙龄少女乃是京城城南兵马指挥使周奎之女,同时也是朱由检的王妃周清儿。周清儿外出乃是要回娘家,而侍女央求周清儿也想回家看看,周清儿心软,就偏道也去了城西南,碰巧了正在王恭厂附近,不想竟出了这等事情。朱由检在周府寻她不见,四处均找不见,便想到必是出事了,于是策马前往事发地,果然寻见了周清儿。
“王爷,我…”周清儿想说什么,不过却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这么离奇的事情朱由检是否会相信,一个王妃□□的展露在外面,这在面子上是怎么也过不去的,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不说了。
“清儿,这次真的事发突然.啊!”朱由检一脸凝重,眉头紧锁,看着门外。
“我…”周清儿心里怕了,似乎是朱由检嫌弃自己了。
朱由检仍是眉头皱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瞥周清儿,竟是面有难色,朱由检本也无意冷对周清儿,看周清儿能如此,也对她心中所想明白了几分,便又说道:
“清儿,我不是指别的,这次王恭厂的爆炸好严重,京城整个西南角都被炸去了,死伤都是不计其数啊!你能回来,我就觉得是莫大的欣慰了。别的,我是不在乎的,你不要担心什么。”
“王爷”周清儿心头一酸,伏在朱由检肩上竟是抽泣起来了。
朱由检也不强止,只是任由周清儿伏在自己肩头上发泄,不置一词,只是默默的安慰而已。
良久,朱由检为周清儿拭去了眼角的泪痕,长长的对着她叹了一口气:
“这可是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啊!朝廷已然大遭磨难,国将不国,此番又是这样,恐怕是将来更加难以为继了。”
周清儿默默的倾听着,她知道这位信王全不似那些庸腐之士、虚伪之徒,在他心中他是那样的爱着国家社稷,心忧天下黎民苍生,不过他又是同样的害怕着,如今魏忠贤专权,忠正之士大多遭到残酷血洗,或有良知之人也无非只是避祸而已,信王未免有孤力支撑之感,这确实是令人绝望的。不过在她看来,她的丈夫,信王朱由检殿下,是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她始终如一的坚信着。
朱由检接着又满腹忧心的说着:“我这位皇兄啊,人是好人,不过,不过也不能如此任由客魏两人把整个国家搅乱啊!客印月不过就是皇兄的乳母,凭什么可以欺凌妃嫔,□□后宫;那魏忠贤也不过是个掌印太监,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个太监,又凭什么颐指气使,残害忠良,哎……”
周清儿仰面对答:“王爷,皇上只是贪玩些,其实也是个好皇帝啊,再说皇后也是贤良之人,将来是何种变数还在未知之中啊!”
“呵呵,这倒是真的,也亏了我的皇嫂,咱俩也才能在一起啊!”朱由检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卷入着残酷的争斗,甚至也不愿让她去想,于是故作潇洒状,转移了话题。
同样是竭尽全力爱护自己心爱女人的天启帝,在大爆炸引发的大地动中,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慈宁宫。当时皇后惊恐的和宫女伏在了床底之下,天启帝奔到了皇后处,大声喊着皇后的名字。张嫣这个名字便久久回荡在慈宁宫中,那是一种遐想,爱人,爱的人,还有什么能超越于此?天启帝如此,朱由检亦是如此,不过于他高坐龙椅的皇兄不同,朱由检并没有“当局者迷”,他是清醒的,不过清醒却未免会感到痛苦,什么都看的通透意味也看得到那些丑恶于肮脏。在保持自身的清白,抗争正义与黑暗现实的残酷对照之下,无疑会使很痛苦的。
送周清儿回卧房之后,朱由检独自在院中踱步,信王府离王恭厂比较远,受损不算太大,只是震落了许多砖瓦,庭院中显得凌乱了许多罢了,朱由检对此也是不怎么在乎的,他所真正在乎的是目前的状况是否还有机会去挽救。或许他更应该思考的是自己,客、魏早就视自己为眼中钉了,早欲除之而后快,多次他们要对自己下毒手,只是天启帝始终维护自己才没有让他们得逞罢了。想了许多,朱由检心中越来越乱,又不愿再去打搅周清儿,便径直走向了书房。
书房里,已然震落了不少书,书籍散乱的躺在地上,朱由检俯下身子捡了起来,好一会儿,感觉累了,就坐到了躺椅上,但见一本书端整的在桌上躺着,朱由检便拿起来看了起来,那是一本《贞观实录》,他随手一翻,却径直翻到了吴王李恪一段故事上:恪文武大才,冠绝于天下,颇为太宗赏识。他知道李恪如此大才,只可惜了身兼两朝血统,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始终不被大臣所接纳,末了还是被冤而死。朱由检心里一阵莫名的酸痛,久久不能释怀,也不知何故,每当读到李恪,自己总是会有如此的感觉。一时内心慨然,提笔便在这一页上大书:诚然历此故事,当也无悔也!
书房略显昏暗,又是令人厌倦的混乱,处久了不自觉也会有困乏的感觉,这不看了好一会儿,朱由检竟伏案睡着了。
“李恪,醒醒,李恪,醒醒……..”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暗处发出。
“你是谁?”朱由检一脸疑惑,却对着声音有种相识的感觉,多少次在梦中他都隐隐听到了这个声音。
“你醒了。”那声音又出现了。
“你刚才在叫我?我不是李恪!我是大明信王朱由检!”朱由检正色道。
“李恪?朱由检?呵呵,你又何必执着呢?”那声音一声笑语,却不曾带有敌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朱由检有些激动了。
“为什么对我会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那暗处的声音冷静的问道。
“你究竟是谁?”朱由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为何他会知道自己心中想法。
“你不必问我是谁,日后咱们自会相见的。”那声音依旧那样的平静。
“可是……”朱由检想再问些什么,却再也听不到声响了。
在黑暗中,朱由检想要去努力抓住那个声音,于是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却一下子跌倒在地。
“啊!”朱由检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自己原先伏在桌上的手掉了下去。
仆人听声推门进来,“王爷您没事吧?”
“朱安啊!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朱由检一看来人,站起身来,走到了仆人朱安身前,“走,先出去吧!”临走之前,他顺手带走了那本《贞观实录》。
在朱安伴同之下,朱由检出了书房,前往了“百花厅”用膳。
“你去叫过王妃没有?”朱由检随口一问。
“奴才已经差人去叫了,刚才手下寻不见您,奴才便来到书房找您了。”朱安老练的回答着,同时头也俯的更低了。
“奥,你怎么能笃定我就在书房呢?”朱由检仿佛想到了什么,感到一阵吃惊。
“奴才也是猜得,不作数的。”朱安把头俯得更低了。
朱由检没有再说什么,一路在想着些什么。
快到百花厅了,朱由检忽然对朱安道:“你先去叫纪由和向仪来!我有事问他们。”朱由检所指这两人都是他的贴身卫士,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
“是,奴才这就去。”朱安应声而去。
百花厅一阵寂寞,朱由检感觉气氛不对,便快步踱出,要直奔周清儿所在的处所,还未待走几步,只听使女已经端着饭具走了出来,见朱由检要走,忙喊道:“王爷,您还没用膳呢?”
“等会再说!”朱由检头也不转,只管向前走去。
“王爷,去哪儿?”来人却是朱安,不过声调却明显的透出了阴冷。
“你不是去叫纪由和向仪了吗?”朱由检又是一惊。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来瞒你了,我其实是魏厂公九千岁的手下,也不光是我,这府内大半的奴才都是。”朱安那种阴沉的语调全不似往日,冷酷的让人惊讶。
“果然是这样,我所想果然不错啊!只是对尔等被叛于我,我实在搞不明白啊,想往日,我待你们可不薄啊!”朱由检英俊的脸上写尽了无奈,不过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啊!
“你确实待我们不薄,只是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如不为此,我等父母亲族必遭不幸啊!厂公的手段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不过,你刚才说已然想到,难道你真的已经察觉了?”朱安脸上的肃杀之气并没有削减,不过从话语却隐隐的也能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
“哎,今日所历之事,仿佛冥冥之中,我已然早就经历过,不过起先还是犹豫的,只不过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能来书房找到我那便证明我的印象是正确的,如不是那便是多虑了,可是…….,后来一切都如我所想。”朱由检更显无奈了,不过无奈中还是那样的淡定。
“那又如何?你猜到了又怎样?不是一样要死?纪由和向仪早被我打发走了,看谁来救你?”朱安信辞凿凿,却没有惊讶的感觉。
“可我在梦中明明见到那次,有一高人凌空而降,斩杀了刺杀者,救了我。”朱由检没有感到害怕,内心里竟有一种信任的感觉,仿佛一直在说“那熟悉的人一定会来的”。
“信王,你英明不假,可我等也不是被唬大的,闲话少说,看在往日你待我们不薄的份上,就让你死的痛快点吧!”朱安也算久历江湖,怎会听信如此滑稽之谈。
不过朱安还是沉寂了一会儿,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凝结了,一切都变了,可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生死关头,朱由检却显得是那样淡定,想着某个人,自信可改变一切,可过了好久,救他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接着是朱安的一阵狂笑,“原来信王也是怕死之辈啊,翠娥,端上“醉必死”来,让信王走的轻松点吧!”那“醉必死”乃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剧毒,喝过之后,眼前出现幻想,却没有痛苦,在梦境之中,在似醒似睡中死去。
“罢了,这般烦扰,我也懒得再理了,”朱由检看了天空一眼,叹口气,接着又说,“我走之后要善待周妃,让她回娘家吧!不过我希望可以躺在她的怀中死去。让她,为我收尸。”
朱安脸上一动,不过还是沉默了,只是指了翠娥为朱由检喝药。
翠娥也是和朱安一般入府的,形貌较好,看上去清纯的她,竟然也是魏忠贤的人,不觉得可悲啊。翠娥也不知此时作何想法,面情阴冷,端了□□就走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也不反抗了,因为他知道如今已全无逃脱的可能了,不过那熟悉的人呢?他怎么没有来就自己?难道?他不愿再想了,只闭了眼睛,袖掩酒杯,将“醉必死”一饮而下,然后任由仆人扶着到了周清儿的处所。
美人不再,朱由检喝下“醉必死”时,心里念着周清儿的好,只能默默受难罢了,让一切都过去吧!不要争斗的残酷,没有忧虑,没有烦恼,让自己魂飞魄散吧!
朱由检闭眼喝下了毒酒,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痛苦还是幸福,是真的所谓的解放吗?是一死了之还是?其实谁又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呢?最起码我不知道。天启末,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魏阉横行无忌,痛苦的让人几乎丧失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一个堂堂的大明王爷竟然会遭毒手!或许人们更不会想到,在天子的眼皮之下也会发生此等的勾当。
大爆炸之后的皇宫同样是一片狼藉,自地动之后,天启帝呆在了慈宁宫,未回乾清宫,或许他甚至忘记了在那里还有他的两个忠臣。他们是死是活?有没有受伤,天启帝早已被前来觐见的王公大臣们搅乱了思维,记不得了,或许这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陈贵和周玄素,都是年迈体虚之人,在地动之中是在无力逃出去,就滞留在了乾清宫里,这便给他们带去了杀身之祸。早有小太监偷偷去向魏忠贤告密,周玄素说起坏话,陈贵再次帮助了自己的敌人。魏忠贤觉得地动无疑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于是另一个杀人计划也悄悄的展开了。
陈贵和周玄素,靠在了一起,等待着来人帮助自己处理伤口,获得医治,可不想等了好久却总不见人来,大约正午十分,终于有人来了。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来人面有凶光,像是来者不善,两人都是阅历极深之人,见此也有所明白了。
“莫不是魏贼派来的?”周玄素还是有几分英豪气概的,虽是儒生却极崇尚舍生取义,所以既知逃不过,不妨做的漂亮些。
“你们当真是魏忠贤派来的?”
“大胆陈贵,竟敢直呼九千岁的名讳!”为首的一人大声喝道。
“奥,原来是中宫的小平子啊!你的义父张公公近来可好?哈哈”陈贵认出了来人确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个小平子当初入宫之时,认了陈贵的老友张德为义父,便做到了中宫的执事太监,可这个小平子为了继续向上爬,竟是手刃了自己的义父,投靠了魏忠贤。陈贵如此一问,不过是嘲弄此子是小人罢了。
小平子脸上异样的一动,身躯扭动,当下剑出鞘,寒光直迫陈贵胸前,一下子便刺了进去,陈贵只冷笑两声,便没了直觉倒地而亡。
周玄素看了一眼,淡淡的道:“陈公公走好,玄素这就去陪你了。”
“哼,小子,有种就来吧!”周玄素怒视来人,高喊道,话音未落,便中了一剑,喉咙隐隐发颤,怒目圆睁,不肯闭眼。
正午的太阳还亮,很温暖,那是一种光明……
“收拾干净了!”小平子指挥着其余的认去搬弄陈贵和周玄素的尸首,被用石块在他们身上砸出了许多的伤口,然后丢在了一边。
“一会儿,通知来人,告知两位大人不幸被飞石击中,殒命了。”
“是,小的立刻就去办。”
“还有,晚上到静香阁领赏。”
“谢平公公,小的日后一定全心全力为您办事。”
“恩,好,很好,你们去吧!晚上务必到,我还有九千岁的其他命令下达。”
“是,小的们告辞了。”
晚上,静香阁。
一桌酒宴,小平子居上位,其余人分在两边,宫廷特酿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小平子借故离开了。等他回来时,桌上已横七竖八的俯满了尸首,他们中毒了,死了,只有小平子似哭似笑,一种凄惨冲荡在阁内。
“走了,都走了,哈哈”
小平子一阵寂躁之后,慢慢的收拾了众人的尸首,胡乱的埋在了早已准备下的洞窟内,白骨复白骨,不过多了几把腐朽的骨头罢了。小平子收拾待定,独自默默的离开了,静静的,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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