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读书
“呀!她来了,快走!快走!”又是一群不想见到我的人。看着一群花花绿绿的衣服远远地闪出我的视线范围。那些无知无聊的女人……
我已见怪不怪了。早在我出生,就注定成为别人口中的灾星。我的生日,即是我娘的忌日。虽然在民间这样的事很常见,但在一个官宦人家,一切都有了新的含义。
那些道士硬是塞给了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刹星。
然而,只有娘的亲近之人从来不信。他们都很尊敬我,告诉我,我应同我娘一样,是个奇人,因为,我们家族从来都是如此,以母亲的死换来女儿的生命。是的,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我们的血脉很纯,不会受任何旁系的干扰。关于这一点,是一个年过300的老奶奶告诉我的。
我不懂,也不需要懂。
“小姐!小姐!”远远响起一个声音,很甜,又很张扬得没规矩。
我皱眉。这丫头……
老规矩,我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九……十。
“呀!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沫儿年轻而柔媚的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我微微咧嘴,无奈,多么经典而千年不变的模式!
“什么事?”我敛了所有不应在思莫院外有的情绪,淡淡问道。
“那个,林……老爷叫您去。”看来也还不算太笨。
“老爷找我有什么事?”不经意地问来,没有准备从她这里获得任何消息。
果然,沫儿侧头,抓抓头发,半晌,终于怯怯道:“嗯……小姐……沫儿真的不知道。”
谈话间,已至大堂,奢华得就像缩小版的宫馆。只是可惜,满屋的珍宝没有找到真正识得自己的主人,就被送来这里,呆呆得等自己的劫数。
“林公不必多言,我张迥只想收林若一人为子弟。”一个年轻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我闭了闭眼,想起那位奶奶的话,“若是有缘之人,必会随缘而至,莫执著于虚无”。轻叹一口气,这沫儿也是当年所谓“随缘而至”的人,可这大部分时候的性子……唉!
收起思绪,抬眼看了看这大堂的门,毫不犹豫地跨上几级台阶,以主人的姿态出现在大堂门口。
“那个……”林沉一脸谄媚的笑,哈腰讨好地凑着一个年轻男子,见我突然出现,赶紧直起腰,假咳几声,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若儿,来,见过张先生!”略停了停,又满脸堆笑,语气都松软了几分,“张先生可是此届科举榜眼!他的学识,连当今圣上都赞上三天啊!”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象征性地笑了笑:“让爹久等。林若见过张先生。”懒懒欠了欠身,算是行过了礼。
林沉示意我入座,又接着去努力地拍那个张先生的马屁。我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个拍马屁拍得几乎要爬上人家的身体,一个不着痕迹,极是客气地躲着。
无心在这里陪这两个官场上的人,我低头寻思该找什么借口尽快离开。正苦苦冥想之际,只觉一道目光射来,我抬头,准确无误地对上张迥的眼。那眼里除了迷惑,没有一丝其他的杂质。
“先生?张先生?张学士?”连叫了三声,林沉还是没唤回这张迥的魂,于是放弃,端起茶盏,咽了一大口,复又吐出来,“呸呸呸……来人,换茶!真他妈的白养这么些狗奴才了,竟叫主子吃凉茶?”
我瞪了一眼林沉,我的生父,在这个家里,因为有着微妙的东西,这个父亲也不敢小觑我。我满意地看他讪讪地笑,那人到中年的臃肿的样子却让我满心厌恶。收回视线,却发现张迥依旧盯着我发呆,我好笑地看他。他这才仿佛了解自己做了什么,假咳了几声,眼神中充满了激动的喜悦。
“林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他拱手作揖。
“啊?”林沉没反应过来,赶紧道:“好说好说,先生请讲。”
“在下可以教令公子,但张某要您帮在下在圣上面前推掉一切闲杂事务,好让张某一心教导您的子女。”
“哈哈,这是林某的荣幸,林某自当做到。”得意的嘴脸,哼!
于是,林府多了一位顶级先生。只是,他被安排在了盈月阁——我娘的藏书阁。这点我很不乐意,但是看在这张迥倾囊相授的恩情,我还是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这个张迥长得并不好看,但还算干净,和我一样的类型。我没有让人羡慕的外表,只是一双眼睛稍大一些,由于不怎么出门,连总是有些白,有些病态却又很健康的白。张迥则是棱角分明的脸,总是眯着眼睛,没见过他眼睛的真实尺寸——这人书看太多,眼神不好。
张迥的教书和其他先生很不一样,每月初旬学一经典书册,次旬讨论书中要义,月底,则讲治国治世治人之道,循循善诱,很是精辟。
这些时日下来,我们彼此都了解了许多,他知道我喝茶很挑剔,而且事事求新鲜,有一屋子的俊男美女当我奴才丫头,而私下里,我和一院子的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些事,整个林府里的人都知道,不过,由我说来,更绘声绘色。
我知道他有个毛病。他总是盯着沫儿发呆皱眉。每每当我开玩笑说:“今年沫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将她给了你,你也好帮我□□□□这不像样的丫头。”他总是一脸惊恐地拒绝,理由更是多得吓死人,什么嫌沫儿笨手笨脚弄坏了他的书,不想和我抢人,甚至还说,怕自己那股“男人味道”熏死她……
我失笑,这男人还真是敢做不敢当,找理由都这么挖空心思。
三月过后的一日,阳光透过林子里的树丛,斑斑驳驳地照进阁内,时有时无的风扫过,映得阁内深浅不明,林间小鸟轻唱,宁静得让人不经意间就迷失了自己。
“若儿,你那老爹到底要哪个儿子来啊?”张迥惬意地半躺在榻上,微眯着眼,看看窗外的阳光,不经意地问。
“该是大娘的二儿子吧?好橡叫林什么的。”我埋首书卷,随意答道。
“天啊!我说,若儿,你不会连你弟弟叫什么都不曾记清楚过吧?”张迥瞪大眼睛看我。
我稍稍抬眼看了看他,又埋回书堆:“我认为不重要的东西,我做什么要记清楚?管他是不是弟弟。”
“砰”张迥就这样从榻上滚了下来。这人……有必要吗?
就在我准备嘲笑他两句的时候,沫儿的叫声从盈月阁外传来,我收起书,走到门前看她,随身而至的她,气喘吁吁,小而秀气的脸通红,煞是娇羞可爱,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小……姐,人来了,那个……少爷来了。”
原来盛满笑意的脸骤然封冻,我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又朝慢慢爬起来的张迥道:“说曹操,曹操到。”
他徐徐走来,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的长袍在风中飘扬。终于,他在我身前站定,身长竟高出我一个头!“林驹见过姐姐。”不在乎这样的人,只因这是一种傲人的姿态——五步以内的招呼。他抬眉,又像张迥尊敬地施了一礼,“先生,有礼了。”
“识礼之人就是如此待自己的姐姐的么?”清冷的语气,又一丝严肃的坚定。
“命中带刹之人何须在意?”他扬起右眉,似有不满。
我笑,于是,两个男人都皱眉看我。
“很好,林驹,看来,你在林府过得很不错嘛?今日的嚣张气焰,不知明天还留不留得住呢?”我抛出一句狠话,满脸的笑却不曾进入眼底。
满意地看到林驹的脸白了,身后的张迥终于发话:“你回去,下月初一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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