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16.第16章

    那个叫风裂的男子并没有回话，一双眼睛停在了那个全身是伤的男孩身上。
    是的，在我们中，这个孩子是多余的。
    因为刚才离那些恶棍最近，莫言思身上被喷的血渍最多。他原是吓得立在当下，现在却因为风裂的视线而回了神，奔过去挡在那个孩子前面。
    “不要杀他。”
    他搂着那个男孩子，哀求道。
    风裂依旧是面无表情，冰冷的没有半分人气。
    林冷踱步到了那男孩跟前，像审视货品一样的审视着他，然后点了点头。笑着问哪儿男孩：“你怕不怕死？”
    男孩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冷将风裂手中的剑拿过，递到那个男孩的跟前，一指莫言思说道：
    “杀了这个为你求情的哥哥，我们就放了你，并且给你足够的保护，让你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男孩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林冷，再去看莫言思。狼狈不堪的莫言思，此刻的神情有些茫然。
    那个男孩默默的拿过剑，手在发抖。我看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血色，然后被林冷踢飞了剑。
    男孩没有看他，亦没有说话。
    莫言思的脸上已经白的几乎透明了。
    林冷眯了眯眼，拍拍男孩的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很聪明的选择。心够狠，够肮脏，很适合见血。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那里有饭吃，有床睡，有足够的钱，可以学武功，可以……杀了一切你不想看见，不喜欢看见的人。”
    男孩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向往的光芒，
    他抓着林冷的衣角，似乎不愿意放手般地抓着，望着林冷。
    “我愿意，带我走吧。”
    林冷笑的很温和。
    这样的笑容我第一次看到，可并未觉得他这样的笑容带着多少意义。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望向风裂，目光闪烁，然后坚定的回答：
    “我叫风炽。”
    这个回答让林冷大笑了出来，他阴冷地玩味，然后沉声：“很大的野心，不过你现在还没有资格。”
    那男孩拽着林冷衣角的小拳头团的更紧，倔强地直着腰板。直到被风裂带走时依然能见他回望林冷，那种深深的目光。
    我们依旧要带着莫言思起程，临行前他不得不洗个澡，我与林冷守在门口等他。林冷闭着眼假寐，讽刺的笑容却掩盖不去。我本能的察觉，林冷不喜欢莫言思。
    上路行了没多久，我们终于迎来了第三波青衣蒙面的人。这些人的武功比起前两批来，好了岂止十倍。对付他们，林冷倒依旧是游刃有余，可他使出的招式，却是用了心。
    “你们放我回去吧。”
    莫言思又经历了一次尸体遍地的打击，没什么精神。
    林冷挑高了眉毛等他下文。
    “我知道有人出了高价让你掳我，可是我真的不能离开西都。若再行下去，恐怕……”
    莫言思摇了摇头，竟然用带了点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和林冷。
    “你们放我回去，我可以求情让你们安然无事。若一直下去，怕要真正惹怒了我的主人。……他在江湖中的……势力很大……”
    林冷对他的这番劝说嗤之以鼻，并不多加理会。莫言思也许被林冷一脸轻视激怒了，又好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僵硬地站着张了张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窘态。
    我摇摇头，将莫言思赶上了马车。
    林冷占着车夫的位置，将我赶上马车的意图也十分明显。
    马车内，莫言思蜷在角落，下巴靠着双膝，成成的睫毛垂着，显得很虚弱。
    “那个，叶玄衣。”
    林冷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我，所以听到莫言思叫我，我并不感到吃惊。
    “恩？”
    “我说的都是真的，主人他真的很厉害。以前有人想将我带回家，结果被管事拒绝了。那人就带了好多人来抢我，也同这次一样死了好多人，最后主人恼了，我听说那人整个家族都被灭了。那么大的商贾，说灭就灭，很可怕……”
    “恩，我信你。可是那个男人要做的事情，你说再多也没用。如果我们真的死在你主人手上，也是认了。”
    “那个孩子……”
    莫言思垂着脑袋，几乎要将头埋入腿间。
    他依旧在为那个男孩选择杀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看他那个样子，我抚额，觉得好笑，
    “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因为受伤过，所以不愿意再受伤。
    因为被亲生父母所抛弃，所以不再相信人。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生的渴望，都是对权利的向往。
    这样的眼睛，我看过好多。
    这样的人，我也杀过好多。
    林冷说过他是被他所爱之人迫做男倌的，现在莫言思却叫那个人为主人。
    主人……会爱上卑微的仆人么？
    不要说笑了。
    可是，莫言思的主人，却真的将莫言思保护的很好。
    善良，单纯，天真，无知。
    很矛盾的一对主仆呐……
    我掀了帘子出去。
    林冷微微动了下眉毛，扫出一片笑意。
    “怎么？想陪我吃沙尘？”
    有帽纱和面具挡着，如何陪他吃沙尘？
    “什么样的主人能带出这么个人？”
    轻轻的自言自语，却希望身旁的车夫能听到。
    “你羡慕了？”
    林冷紧了紧缰绳，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我点头，很诚实。
    是真的羡慕呢。
    而且嫉妒。
    “你放心……”
    林冷拖长了音调，笑的邪气横生。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变成他那个样子。”
    头中似乎空了那么一瞬间，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现在的主人，是林冷。
    一路上，林冷带着两个没有武功的人，都是独自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围追堵截，做着一些消耗体力的事。他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哪怕是赶车这样的事情。
    这种态度，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人保护着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呵呵。”
    全然的笑意从喉中发出，比起面对莫言思，我更喜欢就这么陪着林冷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