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15.第15章

    进了城，正是清晨时分，路上做买卖的人也不多。
    赶到一处客栈，林冷也不管好坏直接进去要了一间房，睡觉去了。
    莫言思看我，我只得带着他一同出门采买。
    衍洲府不及西都的繁华似锦，可莫言思却显得兴趣十足。一开始我带他去了药房要配几味伤药，可一转头人就不见踪影。我当他趁机逃走，追出了门才发觉他正蹲在人家摊前看做糖人。
    他笑的一脸柔和，侧脸的轮廓较好，长长的睫毛低低垂着，遮住了一双温润柔和的眸子。
    我站在药房门口，一边等待伤药的配置，一边注视着他的举动。风筝摊子，面人，糖画，小玩意儿，他一个个跑遍，只静静的看着，也不买下。
    那个样子，很像是第一次离开未央岛的我。
    拿着配好的药，我才阻止了他的不安分。他也不多言，倒是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然后跟在一边。
    我小心地带着他在街上走，他也十分顺从的跟着。可偏偏走到一处大户人家门口，他停了脚步，不愿再走。
    一个瘦弱的男童，倒在地上，浑身都是伤。
    我的目光，顺着一下一下抽打他的藤条，慢慢移到了那群穿着家丁衣衫的人，再移到了一脸笑的狠虐的华服公子。
    藤条无情地落在那个男童身上，落下鲜红的血印，相同的皮肉被重复抽打，渐渐发紫。
    “让你逃，你个小畜生。”
    家丁们似乎被主子的笑容所鼓励着，全都使出了十成的力气，有几鞭更是抽开了皮肉，鲜血直流。
    周围有人看不过去，上前劝说。一个家丁怒目而视，振振有辞地骂道：“我家少爷可是花了钱的，这小畜生现在竟然要逃。就是打断他的腿，也是我们府的事，论不到你们管。”
    随即又骂骂咧咧去打那个男孩。
    “小畜生，进了周府的门，就一辈子是周府的奴。要恨，去恨你爹娘，是他们卖了你。”
    莫言思柔和的眸子闪过一抹哀戚，他的嘴唇颤颤，手也握成了拳头。
    我使了些力，拉住莫言思。目光又转向地上的男孩，他有一双很亮很漂亮的眼睛，眼神倔强不屈。
    又使了些力，将莫言思拉出了人群。他不解地看我，我摇了摇头。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让我把他赎买了吧，我有钱……”
    心微微抽痛，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嘲笑的话语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对上这样一个性子的人，除了无奈我毫无办法。
    我就那么站着，手像粘在他的手臂上一样不愿松开。莫言思先是微微挣扎，后来是卯足了劲要挣脱。
    我们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个华服公子也好奇地看过来，接着倒是移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他笑的一脸委琐。我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还隔着一层帽纱。可莫言思看清了那个公子的面貌，又惊又怒，带了些惧意地往后躲。
    那公子眼疾手快将他擒住，“哟，这不是相思公子么？你不在西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认错人了。”
    我虽然失了武功，可指上的力气还在。轻轻捏住那个公子的手腕，很容易将他的手从莫言思身上拿开。
    那人显然吃了一惊，一手抚着自己的手腕，打量着我。
    捏花指用来唬人还是可以的……
    可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对付得了那几个恶家丁。
    “怎么可能认错人？”那公子不敢乱来，只是用一种淫意的眼光望着莫言思。
    “本公子在西都时，可是有幸与相思公子恩爱了一晚。”
    他舔舔嘴唇，“嘿嘿”□□了一声，“一生风流，不及相思一寸。原想着若再去西都，一定不能吝惜银子，相思公子一夜的渡资，莫说一千两，就是金山银山也是值了。今日我走了大运，竟在这里遇着故人，省去了我相思之苦。如何，你开个价钱，进我府中小住些日子？”
    莫言思惨白了脸，咬着唇就往后退。
    他说的直白下流，莫言思的反应又等于承认了那个男人的话，旁边之人自然明白了莫言思的身份，指指点点。莫言思缩在我身后，头低低的，恨不能钻了地洞去。
    心里叫了一声糟糕，不禁焦躁起来。
    世间流言，传的最快，不需多时，怕是满城皆知，有那么个相思公子到了衍洲府。
    再看那个华服公子，见莫言思躲在我身后没了影，似乎才想起我这个人来。他有些忌惮地看着我，眼珠转悠，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前面不远就是林冷所住的客栈。
    既然逃不掉，不如混到了客栈门口，惊动林冷来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吧，反正这个地方也呆不下了。
    我思量着，伸手去拽莫言思，准备趁众人未反应过来带他跑。
    莫言思在我伸手拽他的时候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死咬着唇，眼睛还落在那个男孩身上，楚楚可怜的看着我，不愿离开。
    可恶！
    那个华服公子见莫言思的样子，再看看那个男孩，似乎也明白了，打着笑对准了莫言思说道：“周某人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这样吧，若相思公子愿意在我府中住上一晚，我便将这个小孩子给了公子，可好？”
    莫言思有些发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狠狠一拽，他才犯难的看着我。
    “相思公子真是爽快！”
    那个华服公子“呵呵”笑着上前要拉莫言思。我下意识使出了流云袖去挡。
    没有内力的流云袖仅仅是花翘的空招，充其量迷了那个华服公子后退两步。他‘咦’了一声后大笑出声，招呼着身后的家丁逼近。
    我挡于莫言思前，掩盖下的目光紧锁那个周姓公子，心中盘算出手掐断人家喉骨的时机。被衣袖所遮掩的手微微用力，捏花成指。
    正欲出手之际，一只手突然搂过了我的肩，紧紧卡着将我向后拉。同时，我看到一抹紫色如急风而过，下一刹那，就换成了满目的鲜红。
    莫怪众人呆愣地站着，被洒了一头一身的血。若不是被人往后拉，我恐怕也是那个下场。
    有人惊叫了起来，然后人群才像明白过来，四下散开逃命。原本热闹的街道变的冷清，放眼望过去，狼籍一片，
    那华服公子和他的家丁还未死，一开始向四处溅开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汩汩地从身体里往外冒，捂之不住。他和还活着的家丁惊慌地往自己的府中走，没行几步就倒在地上，变成了爬。几个人拖出了几条长长的蜿蜒血印，然后终于力竭，倒在自己家门口，不再动弹。
    我全身冰冷地看着那个穿紫袍的男子。那个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就像一具行尸。
    他的身子转了过来……
    被他的眼神扫过，我只觉得呼吸发紧，整个身子像被冰封。
    身后之人笑谑的声音从我耳旁飘过，才让我有了些暖意。
    林冷放开了环着我的手，走到那个男子面前，微微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景象。
    “风裂，你这个习惯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