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7.第7章

    我守在洞口，任凭晚日的来风吹着自己湿冷的衣衫，听那个女人低哑嘶叫。
    痛苦，透着风，传达到我的心底,还是惊起了波痕。
    “叶玄衣……你不是人！你这丑鬼，杀死了我的健哥……害我……我要杀了……你，杀……！”
    她的声音早已从一开始的凄厉癫狂转成了不甘的低吟，微弱的喘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现在所承受的，便是她想加注在吟兰身上的痛苦。
    而我，因为杀了她的爱人，也必须承担起她的仇恨，她的羞辱。
    即便是最微弱的低吟，也足够让我听清，然后惊心。
    我强装镇定地看着手上的面具，细致刻画的五官，眉目，像是一张冰冷的人脸在回看。这张脸，这花了一番工夫从温泉池中捞上来的，就是我的真实的残忍和漠然。
    抬手，露出手腕上的银色镯子，上面缀了七个特制的铃铛。只要挥动，铃铛无声，却可召来银面使特有的属下，言卫。
    讽刺的称呼。叫做言卫，可实际上只是一群看不见，不会说话，丧失了感情的废人，他们只剩下听命，而后行动。
    我按照规律晃了晃手臂，不须一刻，几个带了银色眼罩的人就聚了过来，单膝拜倒。
    “如梦楼的人，都处理了么？”
    我一边尝试着将带了十年的手镯摘下，一边问着为首的人。
    他点了点头。
    “我要的船和叫你们取来的财物，准备好了么？”
    他又点了点头。
    我笑了，走到他的跟前，将摘下的银手镯放在他的手上。他似乎吃了好大一惊，竟然抬头看我。莫说带了眼罩，即便是没带，他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中这么长时间的蛊毒，是不是还可以完全的恢复；更不知道藏在铃铛里的解药，能救他们几分；也不知道看惯了死亡的他们，到底还有多少生的希望。但是，给他们机会，却是我能做的。
    苦涩一笑，抚着手腕上硬拽下银镯后的红痕，正盖住那原本丑陋的蜿蜒印记，触目惊心。
    闻人傲，你却从没给过我机会……
    “你们自由了，用我要你们准备的船，逃出这个岛，逃的远远的。用你们取来的财物，好好的谋生，做回普通人。”
    那些人听到这话，低头了很久，久到我认为他们就要拒绝的时候，为首的那人一扬手，脱下自己的眼罩，露出浮肿青紫的眼睛，扔在地上。也许是听到声音，其余之人纷纷效仿。他们恭敬地对我一拜，遁地而去。
    这边解决完毕，洞里也已经到了尾声，折腾了快两个时辰，若再不结束，风行也得脱阳而死。当初救他，就成了多此一举的事情。
    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扔进洞里，满意的听到里面的声响停顿。
    唏唏簌簌一阵子，风行总算衣衫不整从洞里出来，眉目间的□□之气也还没全部消除。
    看到我的脸，他很不适应的目光闪烁，不自觉朝一边瞥去。
    “怎么了？”
    心中微微一痛，举手将面具带好。我看了看天色，问道。
    “毒已经解了？”
    “恩！”
    他慵懒地点了点头，半依着洞壁。
    “你的伤势呢？”
    这个问题一出，他不免有些滞愣，但还是应了声。
    “船已备好，立刻离岛！”
    我欲往洞里走去，却被他拦下。眼前一晃，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洞里就有浓烟冒出，透出微微的火光。
    心里顿时一惊，急欲进洞。那个女人，还被我点了穴道，除了不能动，五感皆全。
    “不用了，她已被我掐死。洞里的东西，也烧了干净。”
    风行整了整衣服，恢复了肃然。
    这里的火光足够将后院的守卫引来，我便带他一路逆行，绕到了南岛，找到了避在暗处的小船，上面备了包裹，应该是衣食和盘缠。
    等他跳上船，我蹲下身子一边解着绳索，一边嘱咐。
    “一路往北，过了河口向西走，就能到晋渊属地，再往北，就是你们苍冥城。”
    将绳子扔向船上，我继续说道，“若不出差错，岛主明日必能返回岛上，也许他现在已在西边的水道上了。顾而你只能避西而走，但是如果他派人追你，用的绝对是船身厚重，但速度加快的十人帆。若你往这三个方向，必定会被追上。你现在北行，能赶上两次涨潮，特别是到了河口水浅之地，如果没有涨潮船是过不去的。按时间算，你到河口时能赶上第二次涨潮，他们绝对追不上。如果追上了，他们的船刚也极有可能搁在河口。”
    风行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开口问道，“那我们的约定呢？你帮我出去，我也答应过要替你得到苍冥城的百雀心，绝不食言！”
    我抬头瞧见夜空中划过的一道七彩流星，那是全岛准备，恭候岛主的标志。
    闻人傲，要回来了……
    “不用了！”
    用力将船头踏了出去，我贪婪地盯着暗空里七彩流星绽放，幻化做华丽的花簇。
    人说，灿烂如烟花，寂寞也如烟花。
    我寂寞十年却未曾灿烂过的烟花梦，也该是时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