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8.第8章

    流金蓝缕的烟花迷了人的眼，闻人傲的船此时不知行到了哪里，他应该正抱着哪个新收的宠妾在喝酒吧……
    站起身，正想往回走，一阵阴森的黑影近到了身处。还没等暗叫一声“糟”，已被人点住，不能动弹，一身黑衣的风行立在一边，那只光裸的手臂伸在外，很是显眼。
    他看我的眼神带了点矛盾，仿佛在拼命挣扎什么。
    怎么，不信我的话么？
    叹气，我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尽量以最真诚的语气开口：
    “真的，那个条件就算了。你觉得容貌对一个死人重要么？我救你，也只不过想在自己死前做件好事。快走吧，这烟花就是未央岛的初鸣灯，闻人傲的船应该快回去了。”
    他听完，嘴角不觉抿了一下。一抬手，却不是将穴道解开，而是环上了我的腰际。
    “抓紧了！”
    穴道一松，就听他耳边说了一句，紧接着人也点了礁石掠起。得到了释放的双手就本能地勾了他的脖子，抓住不放。
    直落到小船上，他才将我放下，自己立在船尾撑竹竿，不多言语。
    我看了下船离岸的距离，除了感叹他的轻功和身体复原的速度，更多的是难以凭借自己轻功回岛的无奈。
    该死！
    “风行！”
    心里也不觉起了怒火，他这么一做，就仿佛是落错一子，累我满盘皆输。
    “林冷！”
    他沉了声音回答，并未看我的脸。
    一愣，明白过来这才是他的名字。
    “你不是苍冥城的杀手风行？”
    根据来报，他毫无疑问就是风行。难道苍冥城主是个大好人，还允许底下杀手留着自己的姓和名。叫做风行就很不错了，燕舞楼的人可只有编号。
    他瞥过一边的眼神暗了下，怕是默认了我的问话，更加让我确定他就是风行没错。
    有意思，有名有姓的杀人狂魔。
    林冷。
    “林冷。”
    我叫他，将他的目光拉向自己。
    “你这样带着我，船身吃重，很容易被闻人傲的船追上。即使能逃脱，也很难在到河口时能赶上第二次涨潮，到时候被搁在那里，对未央岛来说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我已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何苦要陪我死？”
    “你为什么救我，明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却不跟我一起出岛？”
    他抿了抿唇，手里的竹竿也顿了一下。
    我心中苦笑，即便自己是求死，也得给别人说的那么苦口婆心。还得碰上这么个耿直的杀手，真不多见。
    “刺杀苍冥城主，叛出未央岛，即使恢复容貌又如何？普天之下可有我容身处？我们的条件，不论怎么样吃亏的都是你，既然我有心救你，也不想你徒劳回报。”
    片刻的宁静后，庞大的杀气下压，一只冰冷的手掐上了我的脖子。我睁眼，对上他黑的仿佛是无底深渊的眼眸。
    随着他手上用力，呼吸逐渐困难。真是个恶劣的杀手，竟不懂得掐断颈骨让他的恩人死的舒服点。
    “既是你一心求死，我不如杀了你当作回报，也免了你被抓回岛受刑而死。”他看着我的眼睛透着笑意，嘴角上翘，与我在山洞初见时如出一辙。
    按住他的手背努力透了口气，我冷冷一笑，右手捏他手腕偏下三分，提了他的手，甩向一边。
    他微愣地看了下自己的手，盯上我的目光开始灼亮。
    “你不想死！”
    “你错了。……”
    我刚想说话，却见微亮的天空划过一丝如流星般地白光，然后一颗接着一颗，连成一片星雨。
    虽然美丽，却无心欣赏，只惊恐全身战栗。难道算错了，明明离闻人傲回岛还有好一阵子，怎么信号却成了船队的水域警戒和出行准备？
    回身，见风行还是那副无所谓生死，意趣盎然还想和我斗嘴的样子。我低头瞧见被扔在一边的竹竿，勾起来向他挥了过去！
    “你……”
    他很快地闪身，身姿轻快，漂亮地很。
    只不过在这么条破旧的小船上，纵然他功夫再高也难以招架，被扫落水中。我将竹竿故意向他打去，他左闪右躲，虽在水里，但身形活络，不见狼狈！
    拿稳竹竿，心下满意。再见他一副强压了火气，扶着船沿想上来的样子，不禁心情愉悦，又拿了竹竿轻扫了一下。
    虚惊一刻后，他只能趴在船沿边，不敢再有动作，只是眼中怒气渐胜。
    “你……”
    “林冷……”
    趁他未吼出前成功地喝住了他，我低下身子说道：“现在未央岛水域警戒，我们估计是出不去了。我现在转了船头往东，那里最近的岛上有个渔村。”
    “林冷你听着。你是我叶玄衣堵了命要救的人，所以你不可以死！上了船只可以侧躺，靠着船沿，这样别人看到船的时候，就只能看到我。我尽力让船多行些路，一有追兵，你就翻身下去，到时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的水性了。”
    “记住，游到渔村，不要上岛，像现在这样扶在船沿边一样的靠着鱼村里的船，将身子浸入水里。即使辛苦，也得忍着！”
    他不言语，只用了探究地目光望着我，然后一个翻身上了船，侧躺在船边，别过头去。
    我捡起言卫放置在一边为我而备的包袱，里面是些衣物，油纸包着的馒头肉干，还有一些银票和金叶子。
    将包袱扔了过去，任凭他取用！如果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应该将那些东西吃了多补充体力。我这边也不敢怠慢片刻，拿起竹竿走到船尾继续撑船，无力管他许多。
    黎明，日出，潮涨潮落……
    两人都静下来的小船行起来很是稳当，又因东风，向东行的速度也快了几成，船身划开河水，泛起涟漪无数。
    许是因为东边不是出河之地，并没有遇到未央岛的船只，很顺利在见到了东面的岛屿，还有一些出河的渔船。我正开心，冷不丁被身后林冷突兀的开口吓了一跳：“是未央岛的船么？”
    我转身望去，远远的，驰来一艘看似堂皇的双层画舫，旁边影约跟着几艘看似挺大的游船。
    这片湖域，即使覆盖了千岛，试问哪位岛主的出行，可以拥有速度如此之快的双层画舫和游船。
    凡有湖河处，即是未央主。
    我巧然一笑，心中如咽双心黄连。闻人傲，你用自己的画舫追我，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轻我？
    不过，你终于，是来了……
    “下水！”
    用竹竿撑住，我移了船下重心，使得船身微侧，借机让林冷翻身下去。他人虽入水，但迟迟不走，扶着船沿不知在想什么？
    “快走！”
    我一推竹竿，船便推出几尺，将他隔出了些距离。
    他神色自若，也不多言语，一个纵身潜入水里。
    我放下手中竹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盯着那艘越行越近的画舫，这样的速度，不知又要累坏多少划船的舟奴……
    花舫近到了跟前，从船上落下一盏花灯。一个蓝色的身影飘然而下，一个旋身，一个转步，兰香满溢，身姿绰约。足下轻点花灯，灯在水中动若无形，芯蕊的火苗未灭，那个人已借了力飞身而过，踏上了我的小船。
    一个美丽的男人。
    眉目如画，容姿绝艳。
    单见他的脸，就让我的心怦然而动，跳的厉害。更别说那身兰香，幽清淡雅，醉人五内。
    我不认识他，他却像识得我般地低低一笑，那一笑当之倾国已无愧。见我有些痴迷，他点点眉头，然后轻启朱唇，音色如珠落玉盘，蜜倒琼浆：“银面使请移步，莫让傲君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