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清怨月明中(清)》18.激流

    胤禟这几日一直陪伴着穆凌，我不只一次悄悄进去看见胤禟疲惫地倒在她的床头。胤禟身上的衣物很单薄，可攒着穆凌的那双有力的大手却是温热的，我的眼眶一片湿润，原来，对一个父亲来说，孩子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一样，即使这个父亲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我把手中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他的身上，他俊秀的眉目间透露着深深的颓废。我突然忍不住去触碰那些父爱的痕迹，将他的眼，他的眉细致地描绘了一遍。胤禟，你可以是个好兄弟，好父亲，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好丈夫。
    “凌儿……凌儿……”他轻声呼唤着他的孩子，他把他的一切都与她系在一起。即便是在梦中，那圆润可爱的小脸也是他最执着的信念。可是到了后来，那轻柔的呓语突然变成了“妍儿，妍儿，妍儿……”
    胤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可知我最不能承受的，就是你犹如千斤鼎一般沉甸甸的爱！
    我决然地转过身，让自己尽快从这片迷朦的噩梦中抽离出来。可是，却有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缠绕上我冰冷的手指，我明明知道那是胤禟，却还是不由意念地回了头。
    他的眼里散发着朦胧的睡意，却仍然是一眼深情。
    “妍儿，别走……”
    “好……我不走……”
    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喜，顺势将我放在他的腿上，我还未反应过来，他深情的吻已经迫不及待地印上我的脸颊。我本来就灼热的小脸，这下怕是更加发烫了。我低头不语，不敢对上他火热的目光。他抬起我的下巴，戏弄道：“哟……我们家的妍儿真害羞啊。我还没做啥呢脸就红成这样？”
    “讨厌！”我使劲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刚呼之欲出的“哎哟”突然死在了喉咙里。我知道他是怕吵醒了他的宝贝女儿，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竟敢嘲笑我？看来我非得好好惩罚一下你了！不然你就不知道这屋里谁是主子！”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将我的一只腿抬起来，调整好姿势，让我横跨在他的腿上。
    这暧昧的姿势将我内心的火苗迅速点燃，并且蔓延滋长，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的火热。
    他将他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在我脸上来回地游走着，我感到一阵难以忍耐的奇痒。
    “胤禟，别弄了。我痒……”我哀求道。
    “看来还敢不敢嘲笑我，痒死你！”他不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更加放肆了。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他停下了动作，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我。
    “惩罚完了？”
    “恩。不然你认为是什么惩罚？哈哈……你该不会是想歪了吧……”他的笑意更加地放肆。
    我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口，怒骂道：“老不正经！都已经是做阿玛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认真地说道：“我说过的。那种事，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逼迫你的。不过，我真的好希望你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我才不要生男孩呢。男孩不如女孩贴心，说不定长大了跟他阿玛一样净欺负我。我要生就生个漂漂亮亮的小格格……”
    “这可是你说的。你欠我一个女儿！”
    我这才意识到我掉进了他设的陷阱里，又恼又气，可是脸却不争气地埋进了他温柔的怀中。
    他疼惜地抚摸着我的脸，说道：“妍儿你知道吗？此时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人都说世间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可我却认为，人生中最大的幸事，莫过于与你相识。即便你总是惹我生气，即便你的心里只有八哥，即便你爱我的程度还不及我爱你的万分之一，我都觉得好幸福。只因为你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这就够了。什么锦衣玉食，什么富贵王爵，都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妍儿……你知道么？”
    她依偎在我怀里沉沉地睡去了。我多希望这一瞬间的拥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永远。
    屋内是那样的甜美祥和，而屋外却有一双充满杀气的双眸静静地审视着里面的一切。妒，恨，绝，这是那双美丽的眼睛折射出来的一切感情。
    兆佳氏直楞地站在那里已有好几个时辰了。或者说，胤禟与妍琦在一起多久，她就陪伴了他们多久。
    “姐姐心有不甘么？”
    兆佳氏回头，看到的却是笑靥如花的郎氏，她穿着一袭艳红色的旗装，在黑夜与冷风的双重打击中，显得格外的光辉。
    “莫说姐姐不甘心，就连我，虽不是二格格的生母，却也是不甘心呢。”
    “枉我自作聪明，却没想到害了我的凌儿。”兆佳氏叹道。
    “你又何必装出一副忏悔的模样呢？你看看我，受你的指示给你女儿下泻药，再凭百无故地挨了你和庶福晋几个耳光，为的却只是让福晋相信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结果谁也没想到二格格得了天花，若是救活了还好，若是救不活，九爷怕是会要我陪葬。到时候我为了活命，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来，姐姐可不要怪我。”
    兆佳氏一脸惊惶，却仍故作出镇静的模样，说道：“如果妹妹要我死，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说完她一步步地逼向郎氏。
    “哟，姐姐何必呢？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会陷姐姐于不义呢？二格格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了。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一定要让福晋认定我与你不和呢？”
    “哼。董鄂家的女人个个都是骚货。她与八阿哥私奔之事，整个紫禁城人尽皆知。可是九爷却如此珍爱她，连那样的大事都包容了她。她根本不配得到爷的爱——”兆佳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爱，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毁了一个女人的一切。
    “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果真还是太嫩了。要知道，两个不和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联手的。”
    “姐姐，你的意思是……”
    “董鄂·妍琦，我要让她死也不能跟胤禟在一起！”
    无边的黑暗将两个单薄的背影团团包围住。如果，你没有走入光明的勇气，便只能与我在黑暗的长河中永生永世的沉浮，任凭你再怎样的努力，也仍然抓不住救命的稻草，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黑暗的化身。
    而黑暗与光明的对立，是一道永远不可能有答案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