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清怨月明中(清)》17.暗涌

    又是一个人孤独坐到天明。
    从来都觉得孤独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在自我封闭的环境中静静绽放,或是悄悄枯萎,都与人无关。静静打磨着自己鲜血淋淋的心,直到那颗心再也忆不起任何人的时候,便没有人可以试图侵占它了。
    昨夜胤禟几近疯狂的模样犹在眼前徘徊,是什么令曾经珍爱我的胤禟变了?是我的狠心促使了他的霸道吗?
    “福晋,庶福晋正在教训那位郎主子呢。福晋不去看看么?毕竟您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啊。”锦绿在我耳边说道。
    “罢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由她们去吧。”我累了,真的很累。
    “奴婢也不知是何事——只知跟二格格有关。”
    “可是兆佳氏所生的二格格?”
    “正是。奴婢听说好象是二格格喝了郎主子给的水,然后便上吐下泻,至今还未脱离险境。”
    “走,我们看看去。”
    我带着锦绿走到了正厅,只见郎氏捂着脸颊跪在地上,模样十分凄惨。而旁边则是一身华贵的完颜幽萱,神情傲慢,盛气凌人。
    “哟。是何事惹得幽萱妹妹如此动怒?”我踏进门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福晋。”她微微一福身,不慌不忙地说道:“是朗氏蓄意谋害二格格,被妾身发现。妾身恐怕惊动福晋,便擅自替福晋教训了她。还望福晋见谅。”
    我又看着跌在地上的郎氏,问道:“你可知罪?”
    “福晋!”郎氏见我有心查明真相,便大呼起来:“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也不明白二格格为何会生病。妾身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九爷的骨肉啊!”
    “你这贱妇!死到临头还不悔改!”只见一个女子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便是二格格的生母兆佳氏。
    “姐姐莫激动。”我忙过去扯住她,生怕她再是一巴掌。
    “福晋!”兆佳氏突然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诉道:“妾身知道福晋善良,可是不能因为福晋的善心而放过这个贱妇啊。妾身就这一个女儿,她若去了,我便也没什么留恋了!”
    “姐姐快起来。”我扶起她来,说道:“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姐姐一个公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二格格毕竟是爷的骨肉。我看还是一切等爷回来再做定夺吧。”
    幽萱突然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她努力佯装镇定,却不料被我看在眼里。
    众人散去后,我对锦绿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二格格。”
    二格格名唤穆凌,在我的印象里是个十分活泼的小女孩,今年不过五岁而已。她的母亲兆佳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与我共处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胤禟待她也不薄,莫非就是因为胤禟的恩宠招来了郎氏的妒忌?她才进府多久啊,依我看事情绝非如此单纯。
    走进穆凌的房间,却不见兆佳氏,心中顿觉疑虑。两个丫鬟小心地服侍着她,一个替小小的穆凌擦汗,一个端着一碗看上去十分苦口的药。其中一个丫鬟哄道:“二格格把药吃了吧,奴婢求您了,吃了肚子就不痛了。”
    “我不我不,我要阿玛,我要阿玛!”穆凌痛苦地挣扎着,可爱的小脸变得煞白,头上不断冒出冷汗,面部也扭曲到了一起,看上去痛苦万分。
    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
    “二格格这样有多久了?”我问道。
    见是我来,两个丫鬟皆是一惊,其中一个说道:“回福晋,二格格自从喝了郎主子给的水之后,就一直嚷着说肚子痛,后来还伴有呕吐的现象,大夫给开了药,可是二格格说什么也不肯吃,执意要让九阿哥来。”
    我接过她手中的苦药,凑到穆凌嘴边,哄道:“穆凌乖,穆凌不乖,阿玛就不喜欢穆凌了。”
    “谁说的!”她伸手将药碗打碎,一双大眼睛愤怒地瞪地我,说道:“阿玛最喜欢凌儿了!阿玛不会不要凌儿!凌儿要阿玛,呜呜呜……”说完她便号啕大哭起来。
    她的衣袖在抹眼泪的时候轻轻滑落,触目惊心的斑斑红疹印入我的眼帘———
    我有一个最不好的感觉,穆凌患得是天花!
    “锦绿,你速到十阿哥那里去把九爷请回来,快!”
    锦绿不知是何缘故,但见我神色慌张,便知一定是急事,二话不说便跑了出去。
    “穆凌不要怕。额娘,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她不解地看着我,闪烁着的眼波仿佛能折射出最耀眼的光芒。她是那样的纯洁无暇,天真烂漫。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她的美丽才刚刚绽放,她还没有开花结果,收获果实,我怎么能让她的生命悄然凋落呢?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凌儿怎么了?”胤禟急冲冲地闯进来。
    “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二格格患的是天花……”
    他猛然一惊,大步走到床前撂起穆凌的袖子,刺眼的红疹的将他吓得连连往后退,我连忙过去扶住他,感觉到他的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快去宣太医!要是凌儿出了事,你们都得为她陪葬!”胤禟大吼一声,屋里的下人顿时逃散开来。
    “阿玛,阿玛……凌儿会不会夭折啊?呜呜呜……”穆凌不断地抽噎,豆大的汗珠笼罩了她微弱的身躯。她就像一个翅膀被折断的小天使,脆弱的她根本无力再替自己安插上新的羽翼。
    “不会不会,有阿玛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胤禟将她带入自己温暖的怀中,用整片父爱融化了她的不安与惊恐。
    父爱。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子,对一个五岁女孩的父爱。我呆呆地伫立在那里,觉得是自己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世界,也许这里本该就没有我的位置。
    “爷,天花的传染性极强,爷还是出去吧,唤几个得过天花的下人们伺候格格吧。”我说道。
    “没事,我小时候种过痘了,倒是你,大人的抵抗力不比孩子,传染上就不得了了。你还是出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呢。”穆凌在他的怀中变得很安心,他没有看到我失落的眼神,他此时的眼中只容的下他脆弱的女儿。我,就要变成这府里真正的过客了吧?
    “那,我先行告退了。”
    “恩。”胤禟一摆手,示意让我离去。
    我一到门口,便迎来了神色慌张的兆佳氏。她也顾不得向我行礼,直冲冲地闯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兆佳氏,背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绝不能让这府里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即使,我出于保护的意识不是因为爱着胤禟。仅仅是因为我是这九阿哥府的嫡福晋!上天赐于我如此巨大的天命,我不能为了情,便只能为了义!
    在后花园中找到了偷偷抹着眼泪的郎氏。她坐在一棵开得明艳的桃花树下,一阵清风徐来,几片凋落的花瓣沾染上她的发,她的眼,倒真是一副叫人赏心悦目的美人泣之图。
    “郎妹妹心里可有委屈?”我步履轻盈地走到她身边。
    她吓得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
    “你可是在害怕?”我逼问道。
    “福晋!”她狼狈的趴在我脚边,哭诉道:“妾身冤枉,妾身真的冤枉!”
    我扶她起来,对她说道:“妹妹,这里讲话不方便,到我房里来吧。”
    我仔细地环顾了四周,四周寂静地只有清风微动的声音。这才小心地领着郎氏进来,并关上了房门。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冤屈?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福晋……二格格的事真的不是妾身做的!妾身只是见二格格嚷着说口渴,又正好离自己房间近,便让二格格我到我房里小坐了一会。我发誓那水绝没有问题!”
    “不尽然吧。妹妹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想帮也帮不了你。”我带着声声逼问的口吻问道。
    她大概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突然扑通跪倒在地:“福晋一定要帮妾身啊!妾身给格格吃的只是泻药罢了,并没有下毒啊———”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容,心中竟浮不起一丝的同情之心。究竟是从何时起,我竟变得这般的残忍?
    “哼。”我冷笑了一声,“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是庶福晋,还是———兆佳氏?”讲出兆佳氏的时候,我的心底掠过一丝凉意,这府里的女人究竟要的是什么?是高贵的嫡福晋之位?她们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凭她们的姿色,大可去做太子的女人。是胤禟残缺不全的爱?也是,如此钟灵毓秀的美男子,想必天下女子都会趋之若骛吧。自古只知红颜祸水,却从未想到真正置人与死地的竟是那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为了他,宁愿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来换得他的同情与内疚!
    好狠!
    “不是她们……是妾身嫉妒二格格……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你当真不愿讲出实话?”
    “妾身所说的都是实话。”
    “好,既然这样,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妾身告退。”
    好假,真的好假。
    一直以来,我只觉得只有皇宫才会有勾心斗角,却从来不知道,有男人的地方,便是战场。而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注定要战死在沙场上的。更可怕的是,那些战死沙场英勇就义的人,往往,都是最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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