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9.十三侧室

    “闻书这丫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成天不着地。”墨雨一边与嫣若斟茶，一边抱怨着。
    “嗯嗯。”嫣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一边右手托腮，一边唉声叹气。她左手翻着一本泛黄的羊皮封面的厚厚的大书，狠狠吞着茶，仿佛书是什么干涩的东西，可以用茶和着一起吞下去。
    “公主，您听没听呐？”
    “嗯嗯。”嫣若猛然一阖书，“真是的，不象话。怎么能这样呢？欺负人。哼！”
    “您是说闻书？”
    “安达太过分了。叫他借本书，居然拿了本全古代字文的。怎么也看不懂。挑战我的智商吗？过分！好歹我也是考古专业的！”
    “公主！”墨雨放弃了。
    “不行，我找他去。”嫣若一把抓起书，奔出房门。
    前几天逛园子时，无意间闯进了安达的书房。月下国禁忌之风不浓。国王的宫殿里允许近臣居住。安达和齐鹰在园子的西南角各有一排房。嫣若发现，安达居然藏了满满一屋的书，从墙角一路垛到房梁。一进屋就满是清淡的墨香。早有耳闻，安达乃月下第一大学士及策士。当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嫣若立刻弃了成见，央着他要了一本。不曾想，琢磨了两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读懂。
    想到这，嫣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要是能学会这些古字就好了。
    突然在廊子的尽头。来了一路花花绿绿的队伍。人群中心，有一个穿金戴银，粉面盘头的小姑娘。尽管脸上浓脂艳抹，但年龄估计不大吧，眼睛里稚气未脱，身边还有类似奶妈之类的妇人搀扶着。
    “那是谁？”嫣若好奇地问。
    墨雨叫住了一个丫头，说是王上新纳的侧视，是乌隆国的公主乌菲娜。
    “侧室？她多大？”
    “听说十三了。”
    嫣若差些没晕过去。十三就嫁人了！嫣若惊讶地目送乌菲娜的离去。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以同情的眼光看待她。这是这个时代和世界的规则吗？
    嫣若顿时觉得一阵恶心，酸水从腹中往上翻腾，几乎要吐出来了。
    亚巫，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孩，你也可以接受吗？
    看来，人果然还是不能融入一个他完全不属于的时代。
    嫣若此刻只希望早些见到月下沙罗，然后……
    “公主。”安达低首请安。
    嫣若已经没了和他理会的心情了，只是懒懒地将书抛与他。
    “公主可喜欢此书？”
    “喜欢，喜欢到不知所云。”
    安达居然笑了起来，仿佛早有预料。嫣若看着他一脸自信的神色，顿时好斗的个性又起来了。“我没有看出这有什么可乐的。”
    “请公主恕罪，臣无意冒犯。”
    “大人据说是负责月下文书工作方面的吧。”
    “不胜惶恐。”
    “那么，文书工作的疏忽，都是大人的责任了？”
    “是。”
    “大人不觉得将古代的书本典籍尽数收集，然后译文集册，有利于文化学识的传承吗？毕竟，阅此书者多不精于古字。”
    “是。不过，古字年代久远，其字形字义与今文多有不同。很多表述失传已久。后人仅凭妄自揣度恐难得其意。”
    “那那些典籍如何流传？”
    “如是我闻。”
    “如是我闻？”嫣若语调一升，“如是我闻？难道你们的文明都依靠这种口口相传而存活至今的吗？只有落后无奈的民族才无法使用自己的文字将文明传承。难道月下只是军事经济的大国，却是文化的野蛮之地吗？我见大人房中多藏有间典籍，恐是月下无此收藏，要借外来文明为自己添光喝彩吗？”
    安达躬着身，一句不回。
    “公主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是吗？没有自己文明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野蛮之邦，没有历史的民族是可怜的渺小族群。”嫣若转身对着他，一字一字，清晰地吐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有些莫名，却又知道自己一定要向他发泄。
    亚巫目光阴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并不回避，迎上了他的目光。
    亚巫叹了口气，“安达，看来是你的失责了。”
    “是。”
    嫣若噘着嘴，仿佛意犹未尽。
    “乌隆国公主的寝宫安排妥当了吗？”
    “臣已吩咐下去了。将公主安置在乐荫园。”
    “嗯，很好。”
    嫣若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决定不再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了。
    “恭送公主。”
    亚巫望着那个愤愤离开的背影，“真是不明白。”
    “很少有王不明白的事，也很少有王想要明白的事。”
    亚巫看着安达，“人有的时候，不可以太聪明。”
    “是。”
    亚巫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