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深深》4.初吻

    我被安排在西苑的小偏房里，隔着房门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落叶乔木。这里环境到是很好，只是清净了些。我百无聊赖地每天到处闲逛，发现这府里除了丫鬟就是仆人。老太太整天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厢房里，武延秀则是早出晚归，这三日来我连面都不曾见过。
    我很安稳地躲在房里，手里把玩着那个姬俊留给我的朱雀状青白玉，研究下一步该怎么走。照例说老太太的病也该好了啊，可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保持昏迷不醒的状态。难道是我看错了？突然青白玉温绿地一闪，我也没多留意，把它塞进了怀里。
    “小姐，请用午膳吧。”秋菊端着饭菜走进来。秋菊是武延秀派来伺候我的丫鬟，不过这几天整天跟她说天道地地倒也很熟悉了。她是个唯唯诺诺却很善良的女孩子，我蛮喜欢她的。
    “哦，就搁在那儿吧。”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坐在窗前思考问题。秋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小姐，开个窗通通气吧，这样闷着对身子不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伸手将窗门打开。
    一阵沁爽的春风吹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窗外的满园□□，满涧桃花，满地落茵，可心里却不由地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闷的慌。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姐，你看这春天多美呀！”旁边的秋菊嫣然感叹。
    “春天虽美，却消逝的太快。”我也有感而发。想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呆了三天，可是还什么都没做，真是有点郁闷。
    “是啊，也不知道老太太的病何时能好呢！”
    我怔了怔，秋菊无意中的一句话很是提点了我。我快速跑出房间，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来到了老太太房前的空地上。环视一周，走到一棵约十丈高的合欢树前。这棵树正对着老太太的房门，而且茂盛得出奇。看似一棵普通的树，我却能感觉到它的枝干正拼命地在向外扩张。道学上并没有树冲门这一说啊，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我抬头看了看这遮盖了我满眼的绿枝，再走向前伸手摸了摸树干。瞬间，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掌，直逼入我体内。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再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马上依靠轻功跳上最粗最高的一根枝干。我匍匐着，看着正对面老太太的屋顶。
    果然不出我所料，屋顶上集聚着一大片阴霾雾气。气息不是很重，稀稀疏疏地悬浮着。这可不是什么玄术能办到的，而是，而是神力！在我十岁那年，我爹也曾教过我这种神力，可就当我第一次进行实践演练时，体内蒸腾出两股气流开始不停地剧烈碰撞，一冷一热。我当场就口吐鲜血，然后昏迷了七天七夜。后来我爹再也不让我学习这类东西了。虽然没有再学习，可是每一种法术都有它特定的气味和形态，我还是能一眼辨别。这片雾气阴气很重，老太太定是被这阴气所压制，而这棵树也是被这阴气感染了吧！可是会是什么人弄的呢？难道是和我爹同类的人？还是比我爹更厉害？毕竟今天这股气和往日我爹使的有些不同。
    呵，看来我真是太小看这个地方了，竟然还隐藏着高手。
    “在看什么？＂身下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正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被这声音一惊，本能地想爬起来，却忘了自己是扒在一根细细的树杆上，脚底一滑，整个身子直溜溜地往地上掉。天呢，不会这么倒霉吧。我紧闭双眸，等待疼痛的到来。可是紧接而来的不是预想的疼痛，而是一个热腾腾的胸膛。
    我睁开眼睛，眼里一张放大的男人的脸，眼珠子转啊转，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不雅观地靠在男人身上，两个人因为我的重力加速度而支撑不住地躺在地上了。而我的嘴巴，我的嘴巴刚好贴在他的唇上！
    这。。。。。这是什么状况！我下意识地连忙起身，站到一旁，一手紧紧捂着嘴巴，有些不知所措。再看看地上的武延秀，已经慢慢地爬起来，然后慌乱地整整身上的稠制青衣。几根发丝还凌乱地挂在脸上。他眼神游离地盯着地面，手里的折扇被不自觉地握紧。再看他的脸，竟然有些局促不安地发着红。
    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真没想到平日里妖艳冷漠的武延秀竟然会为一个随便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吻的“吻”而害羞地脸红！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拼命地控制着不笑出声来。但是估计我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我。只见武延秀慢慢向我走来，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无措，而是平日里一贯的冷漠妖媚，黑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面带微笑，是一种可怕的嗜血的微笑！我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他靠近我，用扇子拖起我的下巴。
    “觉得很好玩吗？”他的脸逼近我，将唇靠在我的脸颊前，削挺的鼻尖触碰着我的皮肤，我能看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散发着冷冽的幽光。那特有的浑浊阴沉的男性气味直窜入我的鼻子，我的眼神渐渐恍惚迷乱。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眼睛，在我脸上抚弄挑拨。
    “那么，要不要再来一次呢？”他的唇靠在我耳边，湿热的气息贯穿了我整个耳膜，我的脸不自觉地“烘”地烧了起来。我猛的一惊，这才清醒过来，用力地将他推开。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房间奔去，身后传来他阵阵轻笑声。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刚刚发生的一幕不停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可恶，可恶的武延秀！本小姐的初吻就这样没了？那可是要留给自己最最喜欢的人的诶！踱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终于两手拖着腮帮子，在窗前的案几旁坐了下来。
    是啊，深深，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初吻不初吻，而是那片被施了神力的阴霾雾气！我突然想起茶树男担忧的眼神，“深深，记住，千万不要让它落入坏人的手里。”坏人？如果是茶树男眼中的坏人，那绝对不是简单的普通人，而应该是和他一样，也会使用这些非自然力的人吧！那么，那片阴霾之气很有可能就是茶树男所说的“坏人”捣鬼的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的处境乞不是很危险？
    “小姐，你在想什么？”秋菊突然走进来打破了我的沉思、
    “哦，没什么。”我搓搓眼睛。
    “小姐，”秋菊低着头小心地说道，“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我看了看她，笑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是个冒牌货？”
    她慌忙用手帕遮住嘴巴，有些惊讶道：“小姐怎么知道啊！”
    我又淡淡一笑：“秋菊，要是我告诉你我真的是冒牌的呢？真的不是什么太阴高人的徒弟呢？”我眼睛好笑地盯着她。
    “不可能不可能！”她连连摇头，“小姐这么聪明漂亮，怎么可能会是个骗子啊！”
    我无奈地看着她，想想究竟是个单纯的人呢！“你相信我就好啊，放心吧，老太太一定会好的！”我安慰道。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老太太还是依旧躺在她的病床上。而我则是四处寻找可疑之处。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让秋菊给我换了套明翠色的深衣，梳了个简单的肖髻，慵懒地躺在南边靠近老太太的小庭院的溪涧旁，享受阳光柔和的温度。有风，是轻轻地，带着丝丝花香拂过我的全身。我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刚刚风无意吹起，花瓣随着风落地
    我看见多么美的一场樱花雨
    闻一闻茶的香气，哼一段旧时旋律
    要是你一定欢天喜地
    你曾经坐在这里，谈吐的那么阔气
    就好像所有幸福都会被预期
    花季虽然会过去
    今年明年有一样的风情
    相爱以为是你给的美丽让我惊喜 让我庆幸
    我有一生的风景
    命运插手的太急我来不及全都要换回去
    从此是一段长长的距离
    我知道眼泪多余 笑变的好不容
    特别是只能面对回忆和空气
    闭着眼睛，我能听到自己干净的歌声跳跃在这自然的景色中，这种忘却世俗喧闹的轻灵感受，是以前十九年来我一直乐此不彼地在小岛上那片长满白紫色幽欗平谷上做的。想念我爹做的兰花酒，那种纯净却不失醇厚的味道，总能让我喝一口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很甜的，一直甜到我的心里，不知道我爹现在是不是正拿着篮子在那里采花呢？一想到他卷着袖子，弯着腰厝着眉头认真地寻找最嫩最大的兰花时那副极其认真的样子，我不禁甜甜地笑起来。
    “你倒是悠闲地很呢！”
    我睁开眼睛，看见武延秀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旁边。他今天梳了个麒麟髻，一身青紫色的直裾深衣，外面披着一条朱色丝绸外衫，将他映衬地雍容华贵。他两手持扇，正打趣地看着我。
    我坐起身，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怀念情人唱歌的时候啊。”他微笑着，眼底却浮现了一丝冷漠。
    我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玩弄起裙褥的一角。
    我们沉默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似的有些气恼道：“怎么？还在想你的男人？”
    我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谁说我有男人的啊！”
    “哦？”他看了看我，突然纯粹地笑出声来，“那你唱的那个樱花，是什么？”
    “哦，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花，春天开的，”我顿了顿，又接着说，“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花很轻，风一吹就会很自然地飘落，我很喜欢在风稍微大点的时候漫步在这片花海中，这样就会有置身于漫天大雪之下的错觉，不过这是很温暖的很馨香的雪，很美很美的……”我津津有味地讲着，不小心抬头瞟了他一眼，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阳光倾泻在他的半边脸上，竟有梦幻般的俊朗。我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真实的男人，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似乎只剩下我们的呼吸。
    突然，从远处跑来的秋菊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姐，小姐！”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啊，大人也在啊！”她看见一旁的武延秀，连忙站住。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武延秀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哦，是这样的，门外来了个人，自称是太阴高人呢！”
    “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来。
    武延秀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对秋菊道：“太阴高人人呢？”
    “哦，现在在正厅等着呢！”
    “走吧！”他冷冷地对我说道，和刚才完全两个样子。
    “等我去方便下就过来。”我丢下话就朝反面跑去，跟本没想到自己的理由多么的，多么的不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