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10.Chap.2.翎羽.E

    半个月后我又被放了出来。第二日，就被父亲带回了翊祥。
    在狱中的半个月是我目前人生最难忘的半个月，与那些关押在那里的重罪犯一起。他们其中有一大部分是人族的居民。因着一些虚无缥缈的文字事件而入狱，甚至残杀！更甚者，其中还不乏冤狱，许多看起来就知道是良善的淳朴山民硬是给扣上一些祸从天降的罪名。其实，都是那些庸官抓不到真正的罪犯而拉来这些可怜的人垫背。
    狱中种种惨绝人寰的刑罚也是惨不忍睹，夜夜在他人的惨叫中入眠，却没有丝毫办法拯救他们与水深火热之中。
    那一天是与我交谈甚欢的一个文人因文字狱而斩首，他在走出牢门时对我说：“放弃无谓的挣扎吧，那样只会使你更痛苦！”然后便毅然决然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思考了半天。直到回到翊祥后，我仍旧无法忘记那个孱弱的文人离开时萧索的背影。
    回到翊祥的一路都是赶赶急急的，父亲生怕王会临时改变注意要把我捉回去。一直到回到翊祥半个多月后，父亲才渐渐放下心来。于是，一个阴霾的夜晚，父亲把我叫到书房，告诉了我事件的始末。
    原来，除却对我不怀任何好感的王之外，还有另一个幕后黑手，一个让人无法相信是他的人，翎讳。讳叔叔在王身边一直是一个十分忠诚的臣子，忠诚到无法想象的地步，那次王对我的处惩他就在一遍煽风点火。朝堂下的众大臣都不支持重惩，除了他。不仅支持王的一切决定，还添油加醋的将我阻止他杀害那名小厮的事禀述出来，以求加重我的刑罚。但王因碍于大多臣子的不赞成一直没有对我动手。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人族的官员，名字叫做高举政在朝堂上力排众议将我解放出来。父亲告诉我说，那个人族官员十分有能力，但因为种族的原因二一直得不到重用，这次会这么为我出动也算奇怪了。高举政在朝堂上对王上及讳叔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使得王和讳叔叔做出让步。他有一句话真正说到臣子应该说的点上。他说：“王是国家的王，若是您如此滥杀，该要如何教导民众一心向善呢？”因着这位人族谏臣的忠言，我终得以以无罪之身出狱。
    之后，父亲告诉了我一个更为惊人的内幕，讳叔叔不帮自己侄子反而火上浇油的原因。他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回郡守的位置。翎讳叔叔一直对父亲登上郡守的位置不服，尽管他在帝都的官职更高，但更希冀的还是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一个自由的郡守。于是，他一直想要要回郡守的位置，这样他告老还乡之时就不用继续呆在帝都那样压抑的地方，而是回到儿子执掌的翊祥来。为了这个目的，我就成为他眼中最大的障碍。因为我是父亲的独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那么郡守之位将传给我的堂兄中最年长的一位，而在翎氏一族中符合这一要求的正是翎讳的长子。于是，他从最开始就一直挑我的毛病。本来王已经不记得我在迎接时的一点僭越举动，但在回去前一夜提醒了王上，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听完父亲的叙述，我的内衫已经被汗湿了。太恐怖了，尽然有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一切，甚至害自己的亲侄儿。我登时觉得周遭没有一点安全的气息。不曾想讳叔叔竟然是如此冷血残忍的人，丝毫不考虑其他人。会让这种人辅佐的王也自高明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又是个昏庸无度的暴君。这样的国家是早晚要亡的。
    那天晚上，看着父亲额头的皱纹，我第一次真正尝到父亲的苦心。于是我神情庄重地对父亲说：“父亲，儿子知道以后该如何为人处事了，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请父亲相信儿子，放心吧。”也许是第一次发自肺腑的表达把感情传递到了父亲的心里，年迈的父亲竟老泪纵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之后，我便开始设防，处处不相信别人，对人也极其冷漠，甚至开始有了心计，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而为了在危难面前能够保全自己和父母，我对自己的修行更加严格，也因此留下神人之称吧。
    在觉得自己足够强足够保护自己之后，我开始对绛祥的游历。从最初的北荒之地，一直直到绛祥最南的喾、筱二岛，也许除了日月岛，我已走过绛祥的每个角落了。王和那样生住在毓昌城的达官贵人们跟本不知道自己统治下的人们过着怎样辛酸的生活。他们仅仅满足于各地官员上报的表面文章。看似繁花似锦的城市热闹，实则在背后已是危卵高累了。尤其是在人族的地方，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族们，吃不饱穿不暖，种的几亩田地还不够上交的赋税。穷人们把自己亲身的骨肉送到有钱人家为奴为仆只因为这样可以给孩子温饱的日子而不是跟自己吃苦。而王呢？官员们呢？灯红酒绿夜夜升歌的生活已把这个国家腐蚀得摇摇欲坠了。
    “如果哪一天，在这个国家将倒未倒的最后一刻需要最后的一分力量，我也许会帮别人灭掉自己种族的王朝呢，呵呵。”说到最后，翎羽竟自嘲地笑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回过神来的翎羽礼节性的致歉道。
    “不妨。”槿航也不失礼。
    “故事也说完了，我仍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告诉你们这些，也许仅仅因为你们很特别？但在下还有个请求，请替我保密到我出手的那一天。”
    “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笙栩发自内心地祈祷。
    “也许那一天不远了呢。”
    “好吧。看来你是不会阻止世界的动乱了。”槿航叹口气，“我们会替你守住这个秘密的。”
    “谢谢。”
    “那，我们也说一个不情知请吧，不到万不得已，您千万不要出手，可以吗？”
    “你们难道还想让这无道的国家继续下去吗？”翎羽听出槿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不禁有些厌恶的反问。
    “可是，战乱也只会给普通的老百姓们带来给多的痛苦啊！”槿航避开翎羽的问题，反而语出惊人，令翎羽又一次陷入沉思。
    “那，我们告辞了。”笙栩突然说道，打破宁静的沉默。
    “让我送你们出城吧。”
    翊祥城外。
    “请回吧。”
    “您的话已经让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呢？老百姓最怕的到底是赋税还是战争呢？我会好好想想的，就此拜别各位了。”话是对槿航说的。
    “后会有期。”
    一刹那，三位凌兄弟已从眼前消失。不知又是什么高深的术法，翎羽摇摇头，果然是一些高人啊。转过身，翎羽缓步向翊祥内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