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识得金镶玉》7.第七章

    早餐是肉粥和馒头，吃前和惠菊学习了很多家具的单词，基本上将房间物品的读音都弄清楚了。吃饭的时候慢慢复习，吃完后又问好了基本礼貌用语的发音。
    繁体字只要写得方方正正的话，我基本都认识的，还记得当年我死记硬背下来的一字多义，但字串起来我就不知道意思了。古代文言文的语法十分奇妙，变化多端，再加上许多一字多用的干扰，我愣是转不过这道弯来。经过多少年的历史发展，汉字读音大部分与古代脱节了，更别说我带口音的美版中文。而且毛笔字一个烂，别说方方正正的汉字，拿着它连我自己的母语都写不好。
    听不懂，说不清，读不出，写不好，在这我基本算是个文盲。
    唉，先把“说”这关过了吧。
    惠菊把餐盘收拾好，走了出去。我立刻跟上，左脚试探性地踏出门槛，左右看了看。嗯~易极先生没有出现。右脚跟上，快走几步来到惠菊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惠菊也对我一笑。跟着她走在走廊上，我指着蓝色的天空，太阳，树，盆栽，等等，看到的东西都问它们的读音。
    我跟着惠菊来到了一个小园子，里面的装修比较简单，灰砖墙上没有像外面一样刷上粉，园子中间有一口井，井边的一个女孩蹲着，背对着我们把手伸在大木盆里洗东西，周围错落摆放的工具和晾晒着的玉米让我觉得这里应该是厨房。惠菊进了园子右边的一个门，我好奇地走进那口井，我只在图册上看过井，井是用来汲水或在童话里关着恶毒巫婆的地方。
    井边的女孩只穿着一件淡黄色，或者是白色的棉衣，没有戴胶纤手套，直接把手放进冰冷的水里洗餐具。我握了握拳，为自己打气，蹲下挽起衣袖就把手伸进洗碗水里。
    女孩见到我，惊呼一声向后坐去，看着我呆掉。没有见过外国人的话，我的相貌在这里是比较特别的，也难怪我上次出门大家要把我包严实了，不然大家都会突然吓呆掉。我向她友好地微笑，我相信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的。奇怪的是我一笑的话大家都喜欢呆更久。我低头洗餐具，这里没有清洁剂，还好早餐并没有太多的油腻。
    惠菊出来，手上拿着已经倒掉剩余食物的餐具，她快步走到我们身边，把餐具往地上一放，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起来。
    “你可不能干这活儿！”她对我急急地说，转身对发呆的女孩子说话，“别净盯着人瞧，快干活，不然王婶又会骂你。”
    我听得懂一点点，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不能？”在家里虽然没有洗过餐具，可这种简单的事只要有手的人都会做啊，Yes I ！“是，我能。”我坚定地对惠菊说。
    “姑娘可别，王爷知道可饶不了我。”她打上一桶水，拿出手帕把我手上的污水洗去。我懊恼地低下头，这句话我可听不懂了，为什么会出现那个“晚安”或者是“你好”的单词，难道又是一词多义？
    淡黄色或者是白色衣服的女孩回过神来了，一边加快了洗盘子的速度，一边好奇地用一双黑眼睛看我。我对她一笑，“我雅蕾莎，你名字？”她红红的脸更红了些，低下头，又抬头对惠菊说话。
    “惠，惠菊姐，这人长得真好看，她是谁啊？”惠菊笑了出来“你听她说话，她叫雅蕾莎，她问你名字呢。”
    我把冰凉的手塞进毛披风里，看着害羞的她——噢，就允许我叫她淡黄和白衣服女孩吧，东方人长得实在太像了，我贫乏的语言还不能将她的样子仔细描绘出来。淡黄和白衣服女孩看着我，小声地说，“王小妹”。
    “王小妹，……”嗯，o meet you要怎么说？得加把劲才行。在我努力地用微笑祢补语言的漏洞的时候，右边的门走出一个大汉，一个小青年，看到我呆掉，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吧，我已经习惯了。所以门外再进来了好几个人惊叫摔倒或者直接呆掉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处变不惊地对着大家微笑了。
    我走到大汉和小青年身边，他们站不稳似的后退了一步。我向他们一笑，进了房间。里面是厨房，十分宽敞，地面也很干净，靠着墙三面都是石炉子，中间有好大好长的一块石桌，上面摆满了食物材料，也挺整齐的。
    “惠菊……这就是你这阵子照顾的人吗，长得好奇怪，头发是黄色的……”“不是啦，前院大厅和主屋里面的黄金，会发亮的那种，就和她头发一个样！”“头发是黄金啊！惠菊你打扫时捡起几根，给我一条吧！”“看她的眼睛是蓝色的，不会是妖怪吧？”“不是吧，她长得真好看，一笑，差点把我的魂都勾走了……”“真不要脸，哪有清白人家的女子对男人卖笑的，肯定是哪来的狐媚……”
    惠菊又来拉我，我握住她的手，指着食物材料对她笑道：“这个，我能！”我的家政课成绩很好，各国风味小吃都略懂一二，也有好几样拿手菜经过五星级酒店厨师的认可的哦！古代的风祯祁先生肯定没吃过的呢。总算有自己的东西来报答恩人了，不理会外面的人对我的指指点点，认真地望着惠菊。
    “你们快住口！这可是王爷救回来的人，身份可金贵了，被管家知道你们乱嚼舌根，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她大声向外面的人喊话，大家都不出声了，可静静地望着我让我的感觉更怪。“我的好姑娘，雅蕾莎姑娘，咱们快回去吧，您要做菜，和王爷说一声便行。”她一边用恳求的语气和我说话，一边拉我离开厨房。
    我似懂非懂地被她拉了出去，走出园子后还小心地为我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我现在明白了“WANGYE”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应该是风祯祁先生的别称。看来我要先与风祯祁先生申请，才能安排工作呢。除了名词，我也要加快学习其他词性的词语才行。
    我一路上除了指指指，还学了很多助词和一些基本的句子。学习的兴致越来越高，离房间还有一个转弯的时候，我拉着惠菊指了指庭院对面的一道拱门，“我想去那里，和看。”
    惠菊为难地看了看那拱门，再看看回房间的方向。她也心疼我一天到晚关在房间里吧，我拉着她的手，嘟着嘴泪汪汪，撒娇地看着她。和丽娜儿撒娇，她翻着白眼投降：“我就见不得你这副可怜相！”呵呵！难得我和Daddy，哥哥，斯蒂芬哥哥撒娇，多半的事他们都会答应我的。
    看来惠菊也受不住我的可怜相，她不再阻止我拉着她向远离房间的方向走去。走过拱门，进了一个新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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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庭院，噢，也是一个四方的小庭院，又有四面的拱门。我正考虑要往哪个拱门去的时候，一阵音乐声响起，好象，是左边。
    是古筝的声音，很漂亮的声音。绵绵密密，高音处清越铮亮,低音处沉沉呜咽，像月河上朦胧的白雾，飘然不散。
    中国的古乐器，像古筝和二胡，我总觉得它们太过悲伤，即使是欢乐的歌曲，用它们演奏出来，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伤感与欢乐后的遗憾。我比较喜欢欣赏古典交响乐，巴赫与拉赫玛尼诺夫，我的最爱的作曲家；Ricercare是最喜欢的曲式，乐器喜欢弦乐（小提琴与大提琴），钢琴就更不用说了，偶尔也听长笛。我主修的是钢琴和竖琴，其他乐器都是了解阶段。
    来到了古代，远离这个时空的东西，只能掩埋心底了。闻声而去，视野豁然开朗。冰封的湖面，平廊曲折连着的湖中红阁，上书“梅香亭”。
    亭中一位古典美人抚琴，环配叮当，珠簪云鬓。娇嫩的粉红纱衣不胜寒风地摇曳出优美的弧度，披着上好的白色皮毛，托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柔媚而温顺。
    一曲毕，我禁不住鼓掌，表达我的赞美。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我愣住。我走过平廊，对她行屈膝礼，对她笑道：“我是雅蕾莎，请问你的名字是？”她回过神来，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雅姑娘有礼了，”她对我柔柔地一屈膝礼，动作十分优雅，“小女名唤蔡柳柳。”
    “噢，我是雅蕾莎，不是‘雅姑娘’。蔡柳柳。”我纠正她。她是个完美的淑女，礼仪更为优雅，果然学无止境，我要多向蔡柳柳请教才行。
    蔡柳柳好象觉得我失礼了，低头笑而不语。惠菊拉着我又想走，我好不容易认识一位音乐演奏者，我正想来个以乐会友呢！
    我安抚惠菊，快步来到蔡柳柳身边握住她的手，她反射性地退缩一下，也没有真正地挣开。我按了按她的手，真诚地看着她，“你的琴，好听！我喜欢！”她对我笑，笑得很美，“姑娘谬赞了。”噢，我就说我是雅蕾莎嘛。
    “雅蕾莎。”我认真地纠正她的发音，她抿嘴，涩涩地说，“雅蕾莎，你便唤我柳柳吧。”她终于说对了，我开心地唤她的名字，“柳柳，柳柳”。
    她请我坐下，说话，“小女在此为雪抚琴，未备茶水，还请雅蕾莎妹妹莫介怀才是。” 唔……听不懂。应该是不用客气的意思？我歉意地一笑，开发新的话题：“我住在……（望向惠菊，惠菊小声地告诉我三个发音）……噢，苘香院，多谢王爷的帮助，我没有死亡在雪地里。哪里你住？可以我们一起做朋友吗？”
    柳柳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噢，我知道我的语言很奇怪，沿用英语语法，可我不是没办法嘛。她竟然听得懂，感谢天主！柳柳低头，这个角度显得她更娇小了，“小女暂居风玲院，多得王爷错爱，得从风月场脱身。”她的头低得更低了，“蒙妹妹厚爱，柳柳不胜感激。”
    ……噢……我真的听不懂……小女和柳柳都是她的名字吗？好象也是在王爷的帮助下住在这里的。噢，天主，原来她也是个有着不快乐过去的可怜人，愿主保佑她！我爱怜地抱住她，安抚她受伤的心灵。王爷真是个十分善良的人，一直收容无家可归之人，他以后一定能做个好国王。
    柳柳不好意思被我抱着，轻轻地挣开。回到古琴前，随手一拂，好听的琴音便从美丽的手指间流泻而出。
    我想起我的古典音乐，我想将美丽的现代音乐分享给古代的音乐界。柳柳是个出色的古筝演奏家，音乐人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分享优秀的琴谱！我的理智还存在呢，我可不认为古人会喜欢外国的音乐，吃惯营养搭配齐全的中国菜肴的人，不会太喜欢西方国家油腻的食物一样，接受过程总会比较困难吧！
    我回想自己听过的中国音乐会，古筝演奏的音乐非常多呢。我收集的中国纯音乐CD共有84张，记得的也不少，有时还会在脑海里自动选择播放呢。第一首歌，真让人难以选择。
    对了，歌……我的神知道，我只会唱两首中文歌，其他的中文歌曲的发音真是惨不忍睹。性格使然，我总觉得流行歌曲不够古典乐有味道，本土的也不太听。所以即使我掌握了现代汉语，都不会唱其他中文歌。
    这两首都是一名叫童丽的中国女歌手所演唱。其中一首是“天竺少女”，是在16岁时舞蹈班要求出演的印度舞蹈，我觉得童丽小姐演唱的更有味道，虽然最后还是以印度版演出，但我默默地学唱了中文版“天竺少女”，暗下决心，以后遇到自己的另一半，一定要对他唱这首歌。
    另外一首是我的中文家庭教师很喜欢的一首歌“烟花三月”，很凑巧地又是童丽小姐的作品。本来，老师想让我学一首叫“月满西楼”的歌曲。曲风悲凉不说，里面的字分开我个个都知道，连在一起我听到精神分裂也没能听懂什么意思。与老师沟通许久，才让老师折中，教了这首难度稍低，大家都喜欢的歌来学，皆大欢喜。虽然我到最后还没能透彻老师所说的“意境”，但在教学过程无限次循环播放中，我在快乐并痛苦着的情况下将它烂熟于心了。
    想起现代的事，每一件都让我鼻子发酸。我想唱歌！就是“烟花三月”了！
    我拉过柳柳的手，提起精神地对她说：“请听我唱！”指着琴，“之后弹！”她疑惑地望着我，迟疑地点点头。
    我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我微微张开眼睛，用音符将“烟花三月”的原曲伴奏唱了出来，开头，中间过渡音乐，结尾的最后一个音符都没有放过。这是对童丽小姐的尊重，对柳柳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收起嗓子，我微笑地望向眼神迷离的柳柳。
    “好曲，曲风甚为怪异，小女竟闻所未闻。若能填词，必为传世佳作。”她神色有些激动，对我说完，端正坐姿，双手置于琴上。
    我直觉那是对这首歌的赞美，喜悦地对她表示感谢。只见她手腕一转，熟悉的音乐前奏便倾泻出来。对柳柳的赞赏又多加几分，入耳不忘，非天赋异常的音乐家不能做到。
    我起身，长长的白色衣袖在寒风中轻轻飘起……
    “牵住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
    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
    真情伴你走□□为你留
    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
    扬州城有没有人为你分担忧和愁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知心人那
    扬州城有没有人和你风雨同舟。
    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
    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
    等到那孤帆远影碧空尽
    才知道思念总比那西湖瘦”
    我明白了，它的意境。淡淡哀愁的古筝，让我禁不住留下泪来。歌舞本是一体。我有多久没有跳过我的芭蕾舞了？我思念我的爱的人，我爱的人啊，你们是否也因思念我而流泪？
    无边的雪白，只有我雪白衣袖在飘舞。它本不属于冰雪，可它却那么身不由己地契合，为自己无奈的命运，无助地旋舞，却永远脱离不了不公平的掌控。
    曲音早已消逝，轻轻地划出最后一个舞步，旋身，想象……
    倒在温柔的，斯蒂芬哥哥身上……
    “孤帆远影碧空尽，独留佳人西湖瘦。”
    ……噢……斯蒂芬哥哥什么时候学会中文了，而且是深奥的文言文……我倏地睁开还挂着泪水的眼睛，眼前放大的脸……噢，是风祯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