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22.玉簪

    自那次摔了马,德妃说什么都不再允许我出去了,不管我怎么死磨硬磨发誓保证,她就是不让我再出去,现在整个就把我禁足了,还派两个小丫头跟着我,深怕我自个儿溜了,小雪被留在宫里,而我一个人总是被关在帐子里别提多无聊,每日除了看书睡觉,能出去走动的莫过于请安,真是快把我憋死了.
    这些天,康熙带着众阿哥去了木兰围场,德妃自是不会同意让我出去,而我只能巴望着脑袋听着回来的侍卫讲:什么十三阿哥打了头老虎,被康熙赏了;什么十四阿哥打了最多,康熙赏了把佩刀……听得我心痒痒,可每次一和德妃讲,她就瞪着我说再贪玩一回宫就和皇上商量婚期,把我嫁了,倒省了她的心.其实,自那次她看到十四阿哥送我回来,就老是跟我提婚期,每次她一提,我就拼命转话题,一想这个就心烦.
    我拼命甩甩头,今天阳光不错,绿绿的草原在澄澈的蓝天下,缕缕白云浮在空中,苍穹的蓝与草地的绿交相辉映,干净的空气混着青草香溜进我的鼻腔,我拼命呼吸着.
    刚才从德妃的帐子里请安回来,趁那两个小丫头一不留神便溜了出来,终于一个人踩在了软绵绵的草堆上,不知有自在,看着蓝天,一步一步轻盈地在阳光下散着步,远处是几匹马儿在奔跑,纯白的绵羊咩咩地嗷着,我从地上拔了根草甩在手上,一边哼着小曲儿.
    “嘿!”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匹高大的黑马,乌黑的毛色光滑发亮,马上是那个玲珑的身姿,扎着玲珑的小辫子,木其格把马鞭一甩,指着我,“你就是完颜灵?”
    我看着她在阳光下歪着脖子看着我,我笑着向她点点头.
    “你就是十四阿哥未来的福晋?”她问着我,眼里似是冒着什么火.
    我也不想和她争什么,也就点了点头,结果一点头,她便把马鞭往地上狠狠甩了下,吓了我一跳,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得我直发毛,却也不想惹着她,便抬起头问她,“格格,有事么?”
    她见我这么问她,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和、你、比、骑、马!”
    我见她这样无理取闹,便不想理她,看着她,笑着对她说,“格格,灵儿不会骑马,若格格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
    说完,我便想迈开步子,她在马上似一下子急了,吼起来,“你骗人!十四阿哥是草原上的萨哈达,她的福晋怎么不会骑马!”
    见她这么说,我也毫不示弱地抬起下巴,看着她,声音不重但是却没有一点服软,“第一,我现在还不是十四阿哥的福晋;第二,我确实不会骑马,格格耳朵不好么?”说完,我向她挑衅地挑挑眉,她一看我这样的神情,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越发凶狠地看着我.
    和她对视了几秒,便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原以为她爽朗可爱,却不想她这样无理取闹,我转身想走,突然身后传来鞭子划过空气的呼啸声,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挨一鞭,就在自己闭上眼睛放弃躲闪准备挨一鞭时,鞭子突然经过自己停住了,纳闷地睁开眼睛,竟看到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十四阿哥竟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木其格手里甩过来的鞭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我,清澈地眼里透明着阳光,他径直走过我身边,木其格本来看到有人阻止她甩我的鞭子正想发作,却看到来人是十四阿哥,又惊又喜,露出了小女孩两眼放光的神情,脸却一下红了起来,我不禁好笑地摇摇头,原来这小姑娘是对她的萨哈达思春呢,真是讽刺啊,真想告诉她她找错了人,该找的不是我而是云格格.
    胤祯走到她的马下,吹了记口哨,小成子便牵了匹高大的白马过来,他纵身一跃,对着木其格说,“格格若想骑马,胤祯倒愿奉陪.”
    木其格一见她的萨哈达想和她骑马,早顾不上我,连连点头,两眼透着光,胤祯见她答应,一甩马鞭就冲了出去,木其格连忙跟上,跑出去之前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瞪我一眼,我又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并向她挑挑眉,她见我这样的神情,大概气急了,转过头不再看我.
    看着他们驰骋在茫茫草原的身影,想象着自由的奔跑,突然有些羡慕,抬头看看天,一片蓝的.
    还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本想去找胤祥,又想到他大概被康熙叫着,就没有过去,只是一个人呼吸着自由地气息.
    “一个人想什么呢!”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耳际,抬头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心猛跳了下,眼前的四阿哥着着一套深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佩刀,神情依旧淡漠,却在这草原的阳光下显得有了些活力,不再是宫里的清冷.他正站在我面前,玩味地看着我.
    “四贝勒吉祥.”我向他福了福身.
    他似是不在乎了这个称呼,无所谓地勾了下嘴角上下打量我,默会,“看来你的伤是好了,想不想骑马?”
    我对他眨着眼睛,虽然是很想骑,但是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心里不禁有些个害怕,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他倒是没有询问我的意思,拍了拍手,一个侍卫就牵了两匹马过来,一匹是高大的黑马,而身边那匹纯白的竟是白玉,不禁有些惊喜一下子跑了过去,顺着白玉的鬃毛一下下抚着它,白玉见是我,似是眼里带着歉意地温顺地低下了头,看来它也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呢.
    “上次十三弟教了你挺多了吧,还要我教吗?”他凑到了我的耳边,气息吹动我的发丝,说完便一跃上了黑马,“还等什么!”
    看着他上了马,心有些向往奔驰在草原上,就也跃上了白玉,不敢快跑就夹了下马肚,让它慢慢地走起来,身子尽量稳住,手紧紧握住马缰绳.
    “你骑的挺好的了,”他的马也小跑起来,跑在白玉身边,“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放松下来,让它慢慢跑动起来.
    “唔.”我随口应着,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握着马缰绳的手不肯放松.
    “扑哧——”他见我如此紧张竟笑了出来,我回过神,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放大胆子,这样怎么能学得好,只要重心稳住,用缰绳控制马的速度自然就不会摔下来.”
    他教着我,看得出他挺用心,我向他笑笑,虽然慢慢放松了缰绳,但是还是不敢让白玉快些.
    他似看得有些急了,他的马走了过来,他伸手便向白玉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下,白玉轻哼一声,放开脚步便跑了起来,吓得我连忙勒紧缰绳,身子在马上一颠一颠,却没有任何的不稳,我慢慢放大了胆子,白玉的步子虽大,速度却也不是很快,至少比上次疯狂地能让我适应地多,我的身子在马上起伏着,风吹过耳际,在我的耳边呼吸,身边绿茫的草地渐渐模糊起来,慢慢置身于一片绿色之中,耳边是风的呼啸,随着白玉的驰骋,呼吸着自由的气息.
    我慢慢地放松了身子,手松了马缰绳,骑着马,看着澄澈的天穹,如今已是七月,太阳有些炎热,但是挂在天边,燃亮了整片蓝天,闻着泥土的味道,不禁唱起了歌儿:
    “今天天气好晴朗
    处处好风光
    蝴蝶儿忙啊,蜜蜂也忙
    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
    啊啊啊~
    马蹄践得落花儿香,马蹄践得落花儿香……”
    “你唱的是什么?”四阿哥跑了上来,和我并排跑着,转过头,竟看到他笑开颜的双眸,第一次看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神,不再深邃,竟是那么漂亮,在阳光下闪着光,竟怔了起来.
    “想什么呢.”他的马鞭在我眼前甩了甩,让我回过神,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眼里的笑意也消失了,刚才那一瞬如同是我的错觉,“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他又问了遍,“怎么以前没听过.”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扭头对他一笑,“不告诉你!”说完,便拿起马鞍里的马鞭,甩了起来,不敢甩太重,就在白玉屁股上轻轻甩了一鞭,白玉的脚步开始加速,风声呼啸地快速,这次没有控制地不好,身子如腾云般轻浮着,如飘荡在草原上,我开始自在起来,如落在云端飞翔.
    我对着阳光展了我的笑颜,真的好久没有那样笑了,像小时候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含着棒棒糖听着耳边风的呼啸,对着阳光是透明的笑脸,笑得那样无忧,笑得那么纯真.
    脑海里正充斥着回忆,突然身子被马鞭裹紧,绕过腰际,紧紧被勒住,然后腾空而起,把我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子一轻,马鞭又被收紧,身子稳稳地落在了那匹黑马上,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再反应过来,竟已落在了四阿哥的马背上,后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大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握着马缰绳.
    我不自在地挣扎着,他靠近我耳际,“别动!”语气淡漠却霸道,于是我便乖乖地不再动,只是不服气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再次展露笑颜的双眸,眼里映着透明的光,笑着看着我,是不是只是有这样的阳光下他才能如此没有防备地笑.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我也再没有负担,对他笑着,“四哥哥欺负我!”
    “你终于肯叫我四哥哥了.”他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气息吹动着发丝,吹得我的心痒痒的,他又开了口,“我想永远做你的四哥哥.”语气虽是冷冷的,却是那样坚定.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一惊,低下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也想你永远是我的四哥哥,可是你终究是四贝勒,是雍亲王,甚至是雍正皇帝!
    突然他搂着我的手放了开来,另一只手勒紧了马绳,马慢慢地停了下来,四阿哥跃下马,又把我抱下来,只是抱我的时候,他停了下,眼睛盯着什么看了会,神情却始终平静.
    我们来到一个草坡,席地而坐,现在的他没有宫里的冷漠,对着阳光是他从未有过少年的自在,我坐在他身边,抬头看天,是两只苍鹰在蔚蓝的天穹下展翅翱翔,它们如此自在如此逍遥,在这片草原上,它们志在蓝天,整片辽阔的天是他们的梦,它们在这样天穹下如此自由.好像成为这一对苍鹰,飞翔在这片蓝天绿草间,转过眼,他也抬着头看着他们,眼里是一片明亮的光.
    也许,他也愿做一只老鹰,翱翔在蓝天下,可是终究他的志向不止是老鹰而是巨龙.这样想着,突然头上的玉簪子被他拔了出来,转过头,他拿在手里把玩着,若有所思,嘴角竟勾勒着一丝笑意,他把玉簪上的蝴蝶拿在手心里,“你带着这个呢.”
    “恩.”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点了点头,复有想起那玉簪是阿玛托他带回来的,便对他笑了笑,“谢谢四哥哥替阿玛从江南带回来,灵儿好喜欢.”
    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什么,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睛只是盯着玉簪,“你喜欢就好.”
    觉得他的语气奇怪,纳闷着他说的话,他把手抬了起来,把玉簪插在了我的发髻里,却在他抬手的那刻,我竟隐隐看到他手上的一道淡淡的疤痕,顾不得什么,就掰下了他的手,指尖一道疤痕,已痊愈,却似伤口很深,“四哥哥,你受伤了?”
    他愣了下,又反手握住我的手,紧紧握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神情是淡漠的,眼里却含着一丝笑意,很久他才开口,“你带着这簪子,好看.”
    说完,就站了起来,不再看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背着阳光的投影,竟是那么孤单,他指尖那道疤痕,竟显得那样落寞,我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似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笑了笑,“四哥哥,这簪子,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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