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剑离风》41.第 41 章

    火把朝莫子延脸上照了照,一个轻蔑的声音道,“大人,是个花子。”
    那个大人哼了一声,更仔细的看了看他,一扬手,“去那边看看。”
    呼啦一声撤走,一人声音传来,“城门早已封锁……逃不了。”
    人已经走远了,莫子延尚不敢相信。
    向自己身上看了看,经过昨天一场,他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衣服上到处黑灰、泥印,竟连血迹都掩盖了。
    愕然,自己的画像早就张贴全城,被揭掉了面具,还以为这次在劫难逃。
    莫子延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吐出一口气,叹道,真是天不绝我。又苦笑,活到这么大,何曾弄得如此狼狈过,翩翩清俊公子,竟被人当作叫花子。
    天色逐渐转亮,莫子延也不敢再耽搁。官兵大概很快就会全城搜查,到那时,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支起身子,寻到不远处有半截手指粗细的木棍,勉强可以撑着走动。
    感叹月澄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叛军的命真是像杂草一样硬。可是,这却是被逼迫出来、不得已而为之的强硬和无奈。
    想到月澄,又按了按揣在兜里的药瓶,瓶子如同月澄对他的态度,冷且硬。
    莫子延知道如今不是感怀伤情的时候,愣了愣,一把将它掏出来,挥手扔在墙角。拄着棍离开,愈加像个落魄乞丐。
    向前走了两三米,又站住,转过头来思量半晌,终于还是一瘸一拐的又走回来……
    ……
    月澄回到王府也已经快天明,正要悄悄的潜回祠堂迎面碰上苍凉。
    “你去了哪里?”劈头就扔来这么一句。
    王府废墟外的感觉顿时又回到心头,月澄带气道,“你又去了哪里?”
    没想到月澄竟会突然这样反问,苍凉一愣。
    月澄瞥了他一眼,轻声跟上一句,“你和王爷……”
    看到苍凉发怔,月澄抬脚欲走,冷不防被苍凉一下子拦住。
    “你以为呢?”天色还有些暗,苍凉神色疲惫,眼睛却有莫名的怒火,“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要清楚的多。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仍然忿忿,“你到底在抱怨什么……”
    在月澄心里,苍凉一直都是个粗枝大叶、闷不吭声的侍卫。自己从未好好看过他一眼,也不是轻视,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与之共商的必要。他的心情、嗜好,对月澄而言都无关紧要。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面对苍凉的面孔,黝黑端正的脸透露着英气,疲惫不堪的神色,高大的身材。
    看到月澄不说话,苍凉才觉出不妥,那些话一冲动就脱口而出,现在想来,也有点词不达意。
    他本不是擅谈的人,感到失礼后就有些颞颥,含糊的叫了一声,“公子,苍凉冒昧……”。一抱拳,转而粗爽道,“林将军来了,在王爷书房。”
    立刻转头开大步离去,逃也一般。
    ……
    林胧连夜审问了从“福乐堂”抓住的一干人犯。
    其实,照着苍凉当初跟踪列衡所得到的住址,本应很轻易的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按沂宣的意思,狡兔尚有三窟,怕只怕那并非他们唯一居所,所以林胧才小心部署,尽量的不大张旗鼓。
    尽管如此还是棋差一着,被莫子延跑掉了。
    接着,他们又按计划围捕列衡。
    凭着对叛军所推崇的义气的了解,列衡绝不会只顾保全自己。果然顺利等到了他自投罗网。
    虽然有点低估了他的身手,可沂宣那一箭足够送他去黄泉,林胧只等追击的人送好消息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罗荣一路追去,竟劳而无功。
    “那匹马,脚力实在了得,”林胧感慨着。
    “京中路多,追岔了也不一定。”沂宣淡淡道,“与罗将军无干。只是这样一来,抓到的全是小角色,不知你对圣上该如何交代。”
    林胧沉默片刻,“莫子延受了伤,又被苍凉刺了一剑,应该跑不远,”望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人,“我早已下令关闭城门,只待天一亮就挨户搜寻,掘地三尺,量他插翅难飞。”
    “搜寻的任务我不管,”沂宣口吻渐转,“只是,胧,你答应过,莫子延无论生死,都交托我手,切莫忘记了。”
    林胧很快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出口的话却是,“这些姑且别说,你的手如今怎样了……”
    沂宣眼睛一闪,反射般看了看施了银针的左手,嘴角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语气依旧淡然,“叛军那边,如今却是好机会。”
    ……
    莫子延直等到近中午才敢挨近城门。
    进出城的人渐渐多起来,几乎人人受到极严苛的盘查。
    画像对了又对,守卫打量了又打量,稍微被怀疑的人都立刻押走了,城门不时响起一阵阵高喊冤枉之声。
    莫子延心中暗暗忐忑,故意磨蹭着靠近,不敢在城门附近徘徊,这段路走得极慢。
    渐渐发现周围人用怪异、惊愕的眼神注视自己,让他生出些气恼和疑虑,却又有些欣喜,如果自己的样子是这么古怪,不知能不能顺利过关。
    离城门越来越近了,莫子延拉着棍子,拖拖沓沓过来。
    守卫瞥了他一眼,没有动静。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
    “喂,干什么的?”
    一人喝道。
    莫子延一慌,不知该说什么,向他嘿嘿笑了两声。
    “疯子,你出城干吗?”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莫子延,他半张了嘴,故意做出呆滞的样子,脚下依旧没停。
    “回来……”
    一个守卫边说着边向他走过来。
    莫子延心里一惊,棍子顿了下,扯动了伤口,腿一转扑腾跌坐在地上,痛得头晕眼花。心里兀自想着,糟了。
    身边却传来呵呵的笑声。一人道,“你管他呢,人家外出要饭还要大人你批准吗?”立刻轰笑声一片。“况且,你看他那个样子……”
    那人却依旧执着,“将军可是吩咐过,一个也不能漏掉……”
    眼看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莫子延心里正扑腾着不敢转头,忽然几个声音一齐喊起来,“干什么的……”
    “停下……”
    “停车……”
    向他走来的那个执着的守卫也丢开他,大步奔回去。
    两辆木板车一前一后推过来,旁边跟着个抽泣的女人和一个长脸男人。
    “这车是怎么回事?”守门官问道。
    “大人,这是小人家邻居。老头得了急症,不知怎么过给了他儿子,两天工夫,都没了。”长脸男人解释道,“可怜了他家女人,塌了天了。”说着,给城门官不知递上什么,被挡了回来。
    一人揭开了盖着的席子,苍蝇轰一声飞出来,刺鼻的臭味连离得不近的莫子延都能依稀闻到。
    “哇……”那人连忙丢了那角席子。
    长脸男人又连忙赔笑,“这天儿热得快,大人见谅,见谅……”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守门官望向后面那辆车。到底是年轻人,身量高大,破席子下面露出青白色的一只脚。虽然不像前面的车味那么大,但也隐隐有苍蝇围转。
    他向一个守卫使个眼色,那人不情愿的走过去,缓缓掀开席子。
    长脸男人又对身旁城门官说,“不知道死了还会不会传染,这病烈啊,那年轻人从得病到过去,只有半天,痛得死去活来,嚎得街坊四邻都没法听……”
    掀席子的守卫模糊听到,手抖了抖。随即转头对着守门官道,“没什么问题。”
    那长脸男人点头哈腰,“大人们都辛苦了……”第三次递过东西。这次,守门官没有再推脱。
    “埋得远一点,”随口训斥着,“回来再报到里正那里去,别是疫病啊……”
    “是是是……”答应的麻利之极,“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到……”
    那男人长长一张马脸,五官却出奇的清秀,谄媚的笑着,使那张长脸倍显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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