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剑离风》42.第 42 章

    月澄拎着一件白衣进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粉色纸签研究个不停。
    “王爷,这个东西好象是庙里的解签……”
    沂宣搁下笔,从高案旁过来,不动声色的接过。
    “是很久之前求的,玩笑而已,没什么用。”
    月澄点头,庆幸道,“幸亏是玩笑所用。我看那四句签语句句透露着不合适宜。若有所求,真是让人担忧呢。”
    随手抖了抖手里的衣服,神色转而黯然。
    正是那天自己被诓骗、以抄经名义关在祠堂时,沂宣所穿的外衫。
    这几天,沂宣丝毫没有提起过那天的事情,连未抄写完成的经文也不了了之。而自己与沂宣之间,也有了莫名的疏离感。
    到底是自己在别扭,还是沂宣在防范呢。
    转头看过去,沂宣一如既往的样子淡淡执笔,继续着刚才的书写。
    月澄愣了一会,强迫自己走过去,这种无奈的感觉,他想要打破。
    雪白绢纸上的字迹却那么陌生,那些说不上是什么字体的字,个个虬劲有力,瘦长结实。沂宣一笔下去,力透纸背,金钩银弋间都矍铄抖擞。
    月澄奇怪,沂宣平日所用都是温文柔和的隶书,圆润漂亮,什么时候改习这种笔力强劲的字体了?
    心内有了疑惑,刚要冲口而出,沂宣却突然一下子将纸从案上撤下,揉作一团狠狠向前掷去。
    月澄吃惊,看着沂宣略有些烦闷的脸,不知他在想什么。
    从未见过他这样发脾气。
    就算被触怒,沂宣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犀利的眼神掩藏在微微冷笑的平静面孔下面,情绪也如压在地底般沉稳。
    或许,对别的人,他也早就没有了计较的心思。
    “林将军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沂宣突然开口,月澄反而有些结舌,“没……没有吧……。”猜测着刚才的蕴怒原来是因为这个。
    反射般为他铺好新纸,月澄手在动,心内却恍惚着。
    “……该走的人,早已走掉了……”
    月澄本就心虚,闻言一惊,猛的抬头,用力太大了,手中捏着的纸卷一戳,正触上沂宣手里的笔,顿时一道长长墨渍。
    沂宣微眯着眼睛,盯得月澄心里直发毛。
    再过一刹那,月澄想,自己大概就会全盘托出了,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不愿就这样让那芥蒂横亘在自己和沂宣之间。
    从未有过任何的隐瞒,跟随在这个人身边,这么多年来,已如至亲骨肉般依赖着、仰仗着、倾慕着的人。
    心内一横,张开了嘴……
    “月澄,我已打算好要让你出仕。”
    什么?
    “用不着我举荐,你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谋个功名,”转头看他,“这也不是第一次提起,而且,我也算没有辜负……”
    眼神望得悠远,住了口,不知在看着什么。
    这话题,的确不是第一次提起,可没有哪次能像现在这样让月澄感到疏离,仿佛被丢开一般,让人心里莫名觉得荒凉。
    “王爷……”
    “王爷,将军府的人求见。”一名小厮恭敬立在门口。
    月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被打断,心内尤喜,暗想,这件事或许可以就这样塞搪过去了。
    “王爷,或许有急事,您要不要现在过去。”赶紧随着转移话题。
    沂宣放下笔,淡淡问了来人是谁,听到罗荣的名字还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叫更衣。
    月澄转身叫了人,就想溜出去,才走了两步,沂宣的声音不懈的跟过来,“府内的事务你就不要再管了,专心准备今年的会试。”口气里有无庸置疑的强硬。生生将月澄的反对拦住。
    虽然那句话说的不容辩驳,可沂宣心中却始终有一丝顾虑,藏匿罪臣之孙,这份匿名奏疏到底谁呈上的。
    参奏王爷,圣上肯定会秘密安排人手彻查,那负责秘查的人又是谁呢。
    沂宣长嘘一声,还是先打发了眼前的人再作打算。
    ……
    罗荣站在厅内立得笔直,他从军多年,保持军姿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德佑王府虽不是初次造访,但林将军对王爷的敬重有目共睹,对上司的服从让他下意识里对沂宣也必恭必敬。
    可今次的任务却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临行前看到他疑虑的眼神,林胧脸色微寒,嘱咐着,“你什么都不用想,照我原话背出来即可,”目光阴郁,“也别多说,他,不是你能应付的人。”
    朝中传言自德誉王爷过世,林胧与沂宣便貌合神离,看来不是无风之浪,作为林胧的死忠部下,林胧一些事务自然不避嫌的参与其中,只有这件事,他从未体会到林胧一丝一毫的明确态度。
    沂宣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尊石像般的姿势,罗荣立刻上前施礼,一举一动都恭恭敬敬。
    “将军那边可是有好消息?”落座后沂宣就立刻问道。
    罗荣稍汗颜,“属下不才,这几天四处搜寻,至今一无所获。”
    沂宣微微点头,“四处城门的情况如何?”
    “没有异常。抓了几个嫌犯,关在牢里,将军也亲自看过了,连那几个叛贼的影子也没见着。而且出入都与平日无异,只不过这几日吉日多,婚嫁队伍也多,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特别的。”
    沂宣边听边不时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一笑。转而皱眉,“将军如今还在城内搜寻吗?”
    罗荣抬脸,没有回答。
    沂宣又道,“已是第三天了……”眼神盯在罗荣面上逡巡着,“林将军有什么话带给本王吧。”
    罗荣心内一凛,勉强笑着,“其实,是想向王爷探听一下,叛军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据点之类的。”
    “据点?叛军所占城池你们将军比我更熟悉吧。”
    “或者身份游离于叛军之外的,例如亲、友……”
    最后的亲友二字咬得清晰而着重,沂宣先是一愣,瞬间,目光扫过罗荣的面孔,期待般的神色布满那张坚毅耿直的脸。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沂宣一下子笑意涌上了嘴角,他侧过脸沉思着,“恩,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叛军在固邑一地有个荒院曾作为暗中联络之用。”
    罗荣略一思考,“可惜那处已在叛军之手,对我们而言却无用了。”
    “这样啊,”似有惋惜之意,“不过,还有一处。对了,恐怕你们林将军也知晓的。”
    罗荣来了兴致,“王爷快请讲。”
    “有一个山谷,谷中一人貌似叛军的医友。”
    “真有此事?”罗荣大喜,“那姓莫的受了伤,如果真让他侥幸逃了出去,那名医友大概是最有可能投奔之处。”
    “嗯……”
    “属下即刻回禀将军,派人前去打探。莫子延受伤不轻,我们已封锁了各医馆药铺,他无处治伤,必会想方设法出城。他那么狡猾,知道我们会在路上设伏,定不会直投叛军。那么王爷所说之处,就是他心……心……”
    “心之所向。”沂宣淡淡接上。
    罗荣赧然一笑,“那么属下就告辞了。”
    沂宣依旧淡淡,那笑容让罗荣有些微诧异,似有似无,让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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