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17.第十六章

    从第二天起，白天我基本上都在这栋大楼的三楼工作。这里有大约十几名的工作人员，都是负责致林三亚度假村项目的。我大体把工作梳理了一下，目前最关键的是三大部分：如果按期交房，各项工作的律师见证；如果不能按期交房，对业主进行赔偿的资料准备；还有就是对即将发售的三期楼盘的合同验证。高展旗和欧阳部长则在外奔波着，与承建商继续的会谈，与当地司法部门的沟通等等。三个人几乎每天都会碰头开一个小会议，然后他们需要的一些书面文件资料也由我这里统一起草。
    其实工作还不算十分的忙碌，但是繁琐，不能大意出任何差错。从那个晚上起，我就没有再见过林启正，听办公室的人员说，他回到省里去了。这个消息让我有些安心，因为林启正的办公室就在三楼的最里面。虽然我把自己藏在办公室最角落的地方，可我还是没有信心能够平心静气地每天面对他。
    高展旗变得似乎很忙碌的样子，除了早上在餐厅偶尔会碰到他，还有一起出席晚上的例会，我几乎都看不到他的影子。每天晚上，我依旧还是会到那个海滩前站一会儿，也会下意识地到处找寻那个熟悉的背影，尽管我明白，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期间，方天诚又给打了两次电话，问我是不是有时间一起打球，我应邀去了一次。他的球打得的确不错，属于那种稳扎稳打越战越勇的类型。我的体力不是很好，原本就是靠一些小技巧取胜的。所以前面还暂时能够压制住他的进攻，到了后来，就几乎溃不成军了。打完球，我们一起坐下来喝了杯茶，与他的交谈很随和，不会很热闹，也不会很冷场，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这场官司的话题，毕竟，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婉拒了他请我吃晚饭的请求，他也没有坚持，但却很坚持地一定要送我回到住的地方，“天黑了，女孩子安全是最重要的”，他说。
    我和方天诚正站在会所门口道别的时候，高展旗也刚好回来了，三个人又站在那里寒暄了一下，方天诚才转身离开。“你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一起走进大厅，我忍不住问高展旗，因为他刚刚应该是从海岸的方向过来。“没什么，也就散散步。”高展旗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哎，你怎么和方天诚在一起？”怎么听他这话都有些转移话题的嫌疑。“我刚才和他一起打球来着，你跑哪里去了，本来我想让你也一起去的，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有那么忙吗？”我抱怨。高展旗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是吗？可能没看到。下回一定注意。”
    高展旗和欧阳部长的工作有了些进展，我也听说，林启正这次回去斡旋也有了些许转机，这几天，大家的脸上都稍微有了笑容。偶尔一起吃饭的时候，欧阳部长也有兴致和我们说说笑笑的。反而是高展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老高？不会是被莎莎甩了吧。”得知了那些情况，我的心情也变得不错，拿高展旗开涮。而高展旗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居然没有回应着我的玩笑，只是笑着摇头。这家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可疑？连欧阳部长也说，“最近高律师的情绪不高呀，快了，快了，我们再加把劲，争取早点把问题解决了，大家也能早点回家。”他以为原因是高展旗离家太久造成的，我也半信半疑着。
    一大早在餐厅里，欧阳部长就和我说，“邹律师，今天林总过来，就麻烦你把最近这些文件送到他那里审批一下。我和高律师今天再去趟法院。”我只能点点头。他，回来了，我也必须要去面对他。
    一上午，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很严肃，和前几天的嘻嘻哈哈判若两样。看来大家对林启正的威严从来没有质疑过。午餐过后，我正坐在位子上修正着一份资料，就听见外面走廊上有些热闹，“林总，林总”的喊声不断，他终于到了！我没有抬头去看，因为等一会，我就要去和他面对面了。
    我在位子上有些坐如针蛅。过了许久，一位助理小姐跑过来和我说，“邹律师，林总让你进去一下，麻烦带上文件。”我站起身来，吸了口气，然后捧着电脑和一叠资料，往位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我还是轻轻叩了两声。林启正原本正闭着眼睛，向后靠在椅子上。听到声音他才睁开眼睛，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看我走进去。他的脸还是写满疲惫，加上一身深色系的衣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倦怠的。我抑制着心痛的感觉，尽最大的可能保持着冷静，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相对于致林的那间办公室，这里的就小很多了，甚至连个会客桌也没有。我只能站在他面前。林启正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我，角度刚刚好。他的目光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我们两个就这样对持了两秒钟，他仿佛才如梦初醒，指了指我身后的椅子，“坐下来说。”
    单单从工作角度，和林启正谈公事是件快乐的事情。他很敏锐，而且总是能最快速的抓住问题的关键点，绝对不会在那些枝尾末节上浪费任何时间。他只是浏览了一下我递上去的文件，配合着我在旁的解释，只是一遍而已，他就把他的意见表达了出来。
    我快速地在电脑上敲击着，记录着他的提议；他也会很体贴地在一些地方稍作停留，以便于让我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等他说完的时候，我这边也差不多把框架记录完成。然后再和他确认了一两个问题点之后，我就开始着手直接在电子档里对合同进行修改。
    我一面往电脑里快速地输着字，一面神经却依旧紧绷。不用抬头，我知道，他一定在看着我，因为我的脸上始终有着一片灼热。我只能低头让自己快点完成这份工作，早点离开这个让我心神不宁的环境，尽管，我心中有着一份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不舍。
    大概是因为之前把头发剪得太短了，尽管我今天用橡皮筋把它们都尽量固定在脑后，可是，几缕碎发还是不停地往下散落在前额。我有些窘，越是忙越是添乱。一面打字，一面不停地用手把它们往后拨，可是却收效甚微。到了后来，我索性不再理它们，自顾自地尽快敲击电脑。
    修长的手指伸来，轻轻帮我将垂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带着他独有的香水香烟以及咖啡混合的味道。我的呼吸几乎要停顿了。林启正，你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吗？终于，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向前微微倾着身子，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几乎又要再次溺毙在他的目光中。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自制力到底有多大，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是，那一天，我的理智居然再次奇迹般的赢了，就在连我自己都以为会输掉的时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身影：江心遥。
    我往后缩了缩，尽可能用淡漠的声音说，“林总，请你不要这样，不然我会很困惑，也没有办法再工作下去。”
    林启正顿在那里，终于有些颓然地放下手臂，往后坐了坐。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拿出了一支香烟，啪啪地用力转着手中的打火机，好不容易才点上。
    手上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我站起身来，低着头收拾着刚刚带来，此刻却散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他的右前方赫然摆着一张纸，我认识，那是我的笔迹，前几天欧阳部长让我整理的会议概要，怎么还留在这里？
    我不愿意多想，因为我害怕自己脑海里再出现任何的非分的妄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快点离开，在我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等会我打印出来，会让助理拿来给您再次过目。”我快快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开门的那一刻，林启正低低地喊，“邹雨…”我停在那里，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立在那里，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