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5.第四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班。小陈一见我，嘶嘶地口中吸着凉气，“邹姐，这次去香港，没给自己买点保养品呀，看你，眼袋都出来了，要多保养才行。”昨天那瓶精华液没要她钱，小姑娘今天一见我就笑。“我老了，再保养也没有用了，谁像你们，嫩得一掐都是水。”小陈被我说得笑靥如花，看来，我还算正常，还能开玩笑。
    进了办公室，开始正经危坐看材料，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要过下去，活也得干完，我对自己说。嗓子还是难受，昨天忘记吃药了，又没有多喝水，赶紧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开水，这个时候，可不能倒下去。倒完水，一抬头，就看见郑头。“什么事，主任？”我招呼。
    郑主任坐在了小会客桌前的沙发上，那里也堆满了卷宗，只有一个坐的位子。我也不好回到办公椅上去，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邹雨，你也知道，高展旗去了三亚，一时半会回不来，现在所里真正能够拿出手的就剩咱们俩了，我们得把小高手上的活分担了。”我点点头，对于这个，我有心理准备。从去年开始，老郑就开始了他一直处心积虑的计划，经过几番重新洗牌，所里现在已经是我们三个人的天下了。剩下的那几个律师，也只是接接那些小案子，凡是顾问单位的活，他们连边也沾不上。原本我也生气老郑的霸道，可年底分红，的确人家也没有亏待了我，也就不再发声音了。人呐，个个骨子里都透着功利和自私。
    见我点头，老郑继续，“我想了一下，小高手上最重要的活就是致林集团平常的一些咨询与顾问工作，你以前做过，比较熟悉，里面的人头你也熟，所以这部分…”
    “主任，”没等他说完，我就立即打断他，“我还是接他手上别的活吧，哪怕诉讼官司也成。再说，我手头上还压着5、6个卷宗呢。”致林？我是万万不要碰的。
    “小邹”，郑主任看着我，低声叫着，我全身一哆嗦，当他不喊我名字，喊小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开始他的怀柔政策了，果然，“我明白你的苦衷，这一年，我和小高从来都不曾让你碰过致林的活。可是如今，我也很难呀。咱们三个人现在没有什么上下级关系，我们等于是合伙人，合伙人。”说到这里，老郑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着重最后三个字。
    我望着他光光的脑门，还有一脸的恳切，心又软了。是呀，这一年多，他其实很照顾我了，由着我的臭脾气，虽然多少有些功利成分，可话得老实说，他对我已经很够意思了。我叹了口气，“好吧，可先说好，等高展旗回来，我可就立刻退下来。”老郑忙不迭地点头。
    其实，我自己明白，对于这次答应接下致林，我抵制的决心并不大的。私底下我还有些高兴，至少，我可以借着进出致林的机会，打听三亚的进展。
    人还真的是经不起念，说曹操，曹操他老人家就主动来了。中午，电话一阵狂响，是欧阳部长的助理，我还能记得是一个姓冯的小伙儿。电话中，他请我下午四点准时到致林，说是上头有事协商。
    我借着去洗手间的工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虽然没有穿正式的套装，但也是衬衫长裤的，应该过得去。黑眼圈还是明显，没办法，老毛病了。
    出门叫了个车，直奔致林。一年多没来了，保安更不认识我，又是层层通报，小冯才下了电梯来接我，一见我就笑，“邹律师，我们欧阳部长去三亚，所以换我联系你。”
    “欧阳部长不在，那今天谁要见我？”两个人站在电梯里，我问。“是我们林先生？”“哪个林先生，林董，还是林总？”说到后面，我的底气有些不足。“不是的，是林启重先生。因为目前还没有具体指派他的职务头衔，所以我们都这样称呼他。”小伙儿说话清晰明确，我喜欢。可是，心中始终有些疑惑，但是想想，问他也没有用，只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电梯直达七楼，小冯带我走到一间会议室前，里面还开着会，“不好意思，邹律师，这个会稍微延长了一点，能不能等一等。”我连忙说没关系。打量着四周，一年多没来，变化不大，心中却有了些物似人非的唏嘘。
    正发着呆，里面传来一阵椅子的响动。散会了！从里面鱼贯而出一群人，我认得，大多都是致林的中层，看来这个会级别不低。这些人大部分都出席了我妈妈的追悼会。其中一些人也认出了我，也是惊讶，那些反应快的赶忙和我打招呼，我也尴尬地点头。
    好不容易等这些人全部离开，我才走了进去。大椭圆桌的正前方坐的正是林启重。这次会议是他主持的？我心里不由一惊。他正和旁边的一个人说话，看到我进来，站起身，“邹律师，你好，我是林启重。”他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我连忙点头致意。等我们都坐了下来，林启重就示意小冯离开。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无由来的，我觉得空气有些压抑。
    “邹律师，昨天没有碰到哪里吧，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启重的开场白让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他会提到这件事情，看来，他认出了我。“没事，是我不遵守交通法规，违反在先。而且，我当时不认识您，所以没有打个招呼，是我失礼。”我一笔带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么，不知道林先生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交代？”
    林启重笑了一下，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和那个人，真的很像。“是这样，我刚从美国回来，目前先暂时负责一下致林金融部分的业务，还在熟悉中。我听下面人说，这段时间我们公司的顾问律师由你来担任，所以才冒昧的请你来，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谦卑而谄媚一些。
    林启重继续，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我这里有两份金融顾问公司的合同，想请你看看，是否恰当？”
    我立刻双手接过来，大体浏览了一下。这种合同都是由范本的，大同小异，基本上没有什么花头。我抬头，迎上了林启重的目光。他们兄弟俩的眼睛都遗传自他们的父亲，沉静如水。“就合同架构和措辞上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主要是那些数据是否正确，这个是要反复检查的。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请助理发一份传真或者电子邮件到所里，我帮再仔细矫正一遍。那些敏感的数字，可以隐去。”
    林启重点了点头。我全身警惕地等着他的下一个问题，他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思着什么。忽然，他抬眼看我，“那么，今天谢谢你，邹律师，我会让小冯今天把合同样本发给你的。”我一愣，赶忙答应，“那我明天上午前，一定把修正过的合同发给您。”
    林启重起身，我也赶忙立正。他很绅士地帮我拉开会议室的门，陪我到电梯口，开了电梯门。我连忙称谢，走了进去，谁料，他也跟着进来了，分别按了4和1。原来，他在四楼办公。
    他和我并排站在电梯里，没有说话，我也是尽可能的三缄其口。林启重的身上也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但却是不同的味道，只是这种味道，我莫名的不太喜欢。
    四楼到了，林启重侧过身，“那么，邹律师，今天谢谢了，再见！”我也连忙点头。看着他步出电梯，我赶忙朝“关”字键大力拍了两下，一抬眼，却看见林启重正转身看着我，电梯门就那么适时地和上了。
    出了致林，拦了辆出租车，看看时间，还是先回所里。一路上有些郁闷，这种小事情，至于把我喊来一趟吗？他们致林内部的法务部门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早就被遣散了。实在不行，发个传真给我们咨询一下就行了。万恶的资本家，把我们这些人指使的团团转才高兴？
    不对？我心里忽然一紧。难道林启重还有什么目的？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邹雨呀邹雨，你怎么还不学乖，又回来趟这趟浑水干什么？我一边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大声叹气，惹得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