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爱里的枝微末节就算都体验》6.第五章

    照例又是忙得昏天黑地。
    星期五，左辉打电话给我，说有个同事想买房，已经看过我那个老房子了，问我这两天有没有空，想当面谈谈？我想了一下，说：明天下午吧，三点，我赶过去。
    从那个房子搬出来也半年多了，一直不知道该处理它。那是国税局集资盖的房子，但也有产权的。整个小区都是国税局内部的人，所以房产的买卖也基本上都在那个圈子内部进行。上次搬家的时候，他鞍前马后地帮忙，然后很恳切地跟我说：“邹雨，那个房子你卖掉算了，老在那里搁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换成现金比较现实。你要是同意，我帮你留留心？”我心里有些乱，就开玩笑，“怎么？这么巴不得我从你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左辉也笑，“哪会？我可是盼望着你还住我楼上呢？这样让你天天看着我的幸福生活，刺激得你后悔没有和我再续前缘？”
    经过了这么多，现在的左辉和我之间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可也相处融洽了，有时候也会大着胆子和我开个玩笑什么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过去的总要过去，现在的才是珍贵，未来的要去争取。
    后来，我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房子的确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价值，趁着现在房价还不错，不如早点抛出去，套现。邹天在上海也算安定了，我想早点凑钱给他在买套房子，先帮他付个首付，后面就靠他自己了。所以我就点头答应了，把钥匙留了一把给左辉，也方便他带人看房。
    这个周六，我破例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谁想天天脸上挂着个大眼袋呀，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连个青春的尾巴也抓不住了。趁着在家，赶紧打电话叫了一大桶饮用水。然后又是拖地，洗衣服，洗床单的。把一个阳台挂的和万国旗似的。
    中午就简单吃了个蛋炒饭对付着，看看时间不早了，收拾了一下，出门叫了个车，就往国税局赶。
    上次去香港的时候，也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左辉他们带个礼物，后来想想算了，前妻送给现妻礼物，算哪门子事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空着手去也不好意思，我就在菜场附近下了车，买了一袋水果，拎着走了过去。
    左辉的老婆王又玲给我开的门，她是个小学老师，个性活泼而单纯，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她。有次我和左辉说，“王又玲嫁给你，我怎么看怎么可惜了，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的感觉。”左辉也笑，“所以还是咱俩在一起凑合比较好，你偏又不要。”
    王又玲一见是我，就笑着喊了声“邹姐”，忙着把我让进屋。对方买家已经来了，左辉陪着坐在客厅等我。我那个房子里空空如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也只好在这里谈了。
    左辉结婚后，我这是第二次进来。上次是送红包，站在门口，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房子重新装修过，一色的新家具，看上去挺气派。
    对方我也认识，虽然叫不上名字，也都是国税局的人，就住在这个小区，平时见面也点个头什么的。房子说是打算给儿子结婚买的，想将来住近一点。我也没啥好介绍的，就是按照惯例，出示了房产证，确认了房子的实际面积。价格方面，我心里有个底线。双方谈的简单而愉快，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猜忌或者大问题。也就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基本定下来了。对方说，一个礼拜之内，就给个确认，一旦决定下来，就办理过户手续，钱房两讫。我就喜欢这种干脆的事情，不拖泥带水的，一高兴，把总价的零头也给去了。
    谈完了以后，王又玲真心地留我吃饭，我借口还有事，婉拒了。左辉坚持送我出去，争不过，也就随他了。我和他并排走着，中间的距离差了二十公分以上，他和我问了问高展旗的情况，我告诉他，那家伙去三亚了，他“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会，才又说，“邹雨，林启重回来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回答，有些警戒地看着他。那次逃税的案子，左辉不就是林启重阵营的吗？左辉苦笑了一下，“你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小喽罗，上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这种小人物，哪里入得了他们这种人的法眼。只不过昨天我去总局开会，在大厅里看到他了，一打听，才知道他又回致林了。”
    左辉是逃过了上次那一劫，不过却被发配到了下面一个区税务局里当副局长，明升暗降，让他郁闷了很久。我思索着他的话，也觉得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不禁放松下来，冲他有些歉意地笑笑，“嗯，我已经见过这个人了，高展旗不在，我暂时负责致林的案子。”左辉听了，口中直道“难怪”。我好奇，“难怪什么？”左辉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突然问了我一句：‘听说邹雨律师是你前妻？’我当时还在琢磨，怎么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原来是见过你了。”
    说话间，就到了大门口，左辉伸手帮我拦了辆车，等我坐进去，他拉着车门对我说：“邹雨，对自己好点，看你一回比一回瘦。”说完，“腾”的一声，替我关上车门。
    在车里，我顾不上感动左辉的关心，一直在心里嘀咕着他的另外一句话：林启重在打听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一直到家，我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阿Q似的自我安慰，可能是我自己太敏感了，我算哪根葱呀？
    感冒一直没好，也不怎么咳嗽发烧的，就是鼻音有些重，拖拖拉拉的，一个多星期了。致林那边的业务一切正常，欧阳部长还是没有回来，三亚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怎样了，心里烦躁。林启重再也没有约我见面，只是陆陆续续让秘书发来数份金融投资的合同，让我修正。那些协议的条款清晰而明确，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了，可是，他还是坚持每一份都经过我的确认。看的出来，这是个谨慎而细心的人。反而让我更加疑惑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大胆而愚蠢的去挪用公款呢？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高展旗打个电话。看看时间，是午饭的点，应该不会打搅到他工作。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他兴奋的大嗓门，“美女，怎么想起来主动打电话给我，不会是想我了吧？”真是死性不改，我摇头，“我是确认你还活着没有。”
    “哎唷，那不好意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小的我不仅活着，还活的不错。”
    我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声音听上去轻松而有活力，看来，三亚的事情不大。
    “那你什么时候死回来？”
    高展旗一阵大笑，“如果你承认想我了，盼着我回去，我立马买张机票，连夜赶回去。就是没有飞机，你一声令下，我也直接横渡琼州海峡。不过，邹雨，你的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吗？”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高展旗的声音很低，也没有了玩笑的口吻。
    没由来的，我鼻子一酸，这么多天，也只有他听出来了。控制了一下情绪，我轻笑，“没什么，快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高展旗又恢复了惯有的调调，正说着，忽然断了，只听见远远地他喊，“林总，您来了？”我的心头一紧：他，也在？高展旗的声音再度响起，“抱歉，我不能和你讲了，这边有事，回头打给你。”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电话，他，就在那里，隔着几千公里的空间，就在电话的另一端，咫尺天涯。我抹了一把脸，湿湿的，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擦着。邹雨，邹雨，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哭什么哭？
    代替哀伤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忙，忙到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这是我这一年多的心得。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拼命的看卷宗，赶文件。我精神万倍地去顾问单位那里，态度和蔼可亲又慷慨激扬。每天形色匆匆，却又精神饱满。所里的人私底下嘀咕：“邹姐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事？”郑头一见到我，就笑眯眯的喊“小邹”，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仿佛他是大灰狼似的。这就是我，邹雨，那个越挫越勇的邹雨，一颗打不烂，砸不碎的铜豌豆！我在心里无限激情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