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阔》10.第九章

    第九章
    对展昭来说，药仙谷里面有痛不欲生的病痛，也有跟父亲相依为命的记忆。不论是什么，都不想失去。可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展霜玄，也没了展世济。花香草绿，蝉鸣声声，还是十年之前的景色，却是千真万确的物是人非。
    茅屋早就破败不堪，想是多年无人居住。爹，你究竟是离开了，还是从来就没有回来过？怔怔看着从前的家，眼底突然一阵酸涩，微微苦笑。每年送来书信，却不相见。爹，你为什么连儿子也要躲，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思绪尚未理清，突然耳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展昭心里一惊。这药仙谷平日只有他们父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什么人来过，如今父亲又不在，若是跟他有过节的人来此，倒要提防。
    当日为了躲避一些江湖小人，展世济曾经在这茅屋之内设了一个藏身暗格，就在展昭的床下。趁着那人还未发现自己，展昭急忙闪身进屋，找到了那处暗格藏好。
    展昭躲在床下，对外面的情况却能看得清清楚楚。房门吱呀，推门进来的是个女子。身量不高，略显瘦弱，脸上轻纱蒙面，看不见长相，一双眼睛却是晶亮闪烁，透着聪明灵秀之气。
    这女子进得门来，眉头明显的颦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竟然开始打扫房间。灰尘落得满地满桌，连窗格子上都是。这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四下里的肮脏，也不在意一身白衣染上尘土。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竟然真的将这破败肮脏的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
    好像有点累，女子轻轻拭了拭汗，晶亮的眼睛里面闪出一丝笑意，像是自言自语道：“坏老头儿，难为我还对你这么好，给你收拾屋子……”
    老头儿？是谁？是爹爹吗？展昭此刻对这女子的身份愈发好奇，方才自己用昭列玄经的功法控制呼吸，这女子看上去武功不弱，却也没有发觉房间之内另有其人。可是现在，展昭却十分想现身会会这个姑娘，也许她知道爹爹的下落。
    想到这里，展昭故意泄露了一丝呼吸，那女子果然惊得站起，喝道：“什么人？！”
    展昭答道：“这里的主人。”
    说罢，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站在那女子面前。
    “你！”那女子明显没有想到这里会出现一个人，不过看上去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惊慌之余，马上便冷静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不过眼神却满是杀气。
    “姑娘，你刚才打扫的是我的家，我想，应该由我来问你是谁吧？”展昭淡淡一笑，他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从前父亲教给自己的，用来对付敌人的防身药草的香味。这丫头，真是班门弄斧。
    明明已经将药包打开了，可是这小子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那女子心里很是焦急。
    “你说是你的家，我还说是我的呢，你有证据吗？”嘴硬的很，手上却用上了另外的手段。
    “姑娘！”展昭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用那个，那种让人浑身发痒的药粉，我会解。”
    见女子呆愣，展昭又接着说道：“冷香散、迷人烟、红花劫、缺德一点的还有跗骨香，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我藏身的地方是自幼我爹亲手而设，我知道，而你不知道。你说，我有没有骗你？”
    “啊！”呆愣愣听完展昭的话，那女子竟然激动地大叫一声。
    “你，你是小玄？！”
    展昭被她喊得也是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是……你是？”
    “我……”女子显然对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笑了笑，“怎么说呢？我……该是你的师妹吧。”
    “师妹？”展昭这次是彻底愣了，师从少林的人，怕是不该有师妹吧。
    “呵呵，是啊，我是你爹的徒弟，你说是不是你的师妹呢？”
    “徒弟……爹收了你作他的徒弟？”
    “是啊，怎么，不像啊？”女子嘻嘻一笑，秀气的眉毛弯成了月牙。
    “那…….你就是我师妹了，”那些爹爹教给自己的防身之法，骗不得人，她应该没有说谎。
    “师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认识我爹的，还有，你知不知道我爹在哪里？”
    “我叫……”女孩眼睛眨了眨，脸色突然一暗，“我叫玲珑，十年之前，家里糟了瘟疫。一家人逃难到了这边，爹娘都病死了，我没办法，只好自卖自身好埋葬双亲。师傅看见我可怜，就帮我葬了父母，还收我做了徒弟，让我学这些防身的办法。”
    “你十年之前被爹收留，那之后呢，他现在在哪里？”
    “哼！”玲珑一皱眉，没好气地说道，“师傅这个老头儿，最最不讲信用。随便教了我一点东西就说我可以防身了，就算出师了，把我仍在这里就不管了。我当然不能听他的，乖乖呆在这个没人烟的地方，就一个人在江湖上飘着。隔三差五还回来看看，就想堵着他，逼着他再云游的时候带着我。”
    “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展昭急道。
    “大概三年前吧，在这里见到的，结果没几天又跑了。”
    展昭皱皱眉，将信将疑。可是这里的确没有父亲的踪影，也只好相信了玲珑的话。
    “小玄，师傅经常提起你，”玲珑仔细打量展昭，眼睛透着精明的光，“听说你这些年在少林学艺，武功一定很好吧？”
    展昭轻轻摇摇头，淡淡道：“我不会武功，去少林不过是修行佛法，养好身体。爹应该告诉过你我的事情，是吧？”
    “哦……没错，我忘了，”玲珑呐呐答道，眼神一转，“那……既然我们都要找那老头儿，就一起去找吧。”
    展昭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喂！你到底什么意思！”玲珑不耐烦地说道，“本姑娘答应跟你一起去找那老头儿，是给你面子，难不成你嫌弃本姑娘？”
    “玲珑，我没这个意思，”展昭无奈地笑笑，“不过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合适。”
    “你要去哪里？”玲珑好奇地看着展昭。
    “逍遥神教。”
    “你去那里干嘛？”玲珑眼神一滞，“那里……听说很多坏人。”
    “我爹躲着你，连我也躲着。而且少林找不到他，就连江南林家的势力也找不到他。想他一个与世无争之人，唯一特殊的身份就是在那个神教之中了。不论他为了什么躲藏，或者被什么人藏起来了，一定和逍遥神教有关。”展昭皱眉想了想，问道，“玲珑，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找到爹带他回来，好不好？”
    “不好！”玲珑二话不说，当即反驳，“父子俩一个口气，都是丢下人家就不管。我讨厌那个什么教，不过我要跟着你，大不了到了那个教的门口我转身就走，这一路也要跟着你。”
    “你…….”展昭无奈地一叹，“好吧，说定了，到了那里我一个人去找爹，你必须留在外面。”
    “没问题，你让我去我都不去，”玲珑笑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展昭也微微一笑。
    “什么要求？”晶亮的眼睛一眨。
    “不许叫我小玄，要叫师兄。”
    ***********************************
    展昭带着玲珑，二人离开了药仙谷，一路往逍遥神教而去。玲珑一直蒙着面，展昭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问她所为何故。
    展昭之前在山谷之中长到十岁，接着就是少林的十年修行，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再加上个性谦和，与人打交道之时难免会吃些亏。可是这玲珑却是久居江湖之人，一眨眼睛就是一个主意，让她算计人家可以，谁也算计不了她。与玲珑结伴同行，着实省了展昭不少心思。
    这一日，二人行路口渴，便寻了间茶馆，坐下喝茶休息。展昭看着玲珑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无奈地摇头，这丫头真是爹教出来的吗？
    从他们一进来，就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打量他们。等到茶水上来，那到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展昭略感奇怪，回头看去。角落里面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四十上下，一身黑色劲装，眉眼精神。另一个是个贵公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俊美朗目，面白如玉，一身青衣，看上去价值不菲。手拿折扇，像个读书人，可是从呼吸判断，这二人都是练武之人。
    见展昭回头，那二人的表情突然一变。那公子向展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那中年男子却是大吃一惊，手边的茶水险些被他碰洒。
    展昭感觉奇怪，不过还是礼貌地向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谁知那人看见展昭点头，竟然起身离座，向展昭他们的桌子走了过来。那中年男子显然是个从属之人，只得跟上。
    “这位兄弟很面善，在下今日见到深感投缘，不知道可否赏个座位给在下？”那公子向展昭笑道。
    未等展昭答话，玲珑斜眼看了看那说话的人，冷笑一声。
    “呵，这天下面善之人多了，却不是每个都投缘，师兄，人家喜欢这个座位，咱们换了别的就好了。”
    英俊的脸上明显一僵，哈哈一笑，那公子尽力掩饰尴尬。
    “这位姑娘好风趣，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结交二位。感觉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礼，就唐突了些，还请姑娘不要怪在下。”
    玲珑刚要说话，展昭急忙开口：“这位公子，但做无妨，你说的对，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礼。我这师妹是个豪爽的性子，得罪公子之处，也请公子原谅。”
    那人微微一笑，嘴上客套着，便和那中年男子一同坐下。玲珑瞥了那二人一眼，便不再搭腔，只默默喝茶。那公子跟展昭攀谈，一言一语，虽是客套，却也投缘。萍水相逢，互通姓名，喝过了茶便各道珍重，就此分开。
    目送展昭和玲珑离开，那贵公子淡淡道：“孟将军，能帮我查查他吗？”
    那中年人的眉头微微一皱，“世子，不过一个普通的江湖人，何必如此看重？”
    “他并不简单，”那被称作世子的人笑了笑，“他懂得武功，却刻意掩饰。眸清神正，气宇超然，若能收入父王的麾下，是个很好的助力。”
    那位将军眼神一跳，双手猛地一攥，答道：“世子放心，这件事情全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