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阔》9.第八章

    第八章
    从师傅那里回来，展昭没有照例去后山采药，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自从搬来师傅身边居住，展昭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间简单朴素的小屋子里面。小的时候很愿意跟着师傅在一起，不过自从大了一些，展昭便知道最好不要打扰师傅清修。每天做好三餐，师徒二人一起用了斋饭之后，便自己打发余下的时间。
    今天没有去后山，因为身上满身热汗，非常不舒服。那《昭列玄经》霸道异常，虽然靠《心经》控制住了体内奔腾的内火，此刻想起来那些字句还是一阵阵难受。从前深受冷血之症的折磨，浑身冰冷难过，却不知道由内而外的燥热更是难熬。
    展昭回到房间，换下湿透的内外衣物，盘膝坐好，闭目调息。可是刚刚运气两周，便被打扰了，门外鬼鬼祟祟窜入一个人影。
    展昭感觉到那个人蹑手蹑脚走到自己身边，眼睛盯着自己的脸，越靠越近。就在那人的呼吸要接近展昭脸颊的时候，展昭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那人想是没想到展昭会突然睁眼，大惊之下大叫了一声。
    “不打招呼就睁眼！小师叔，你要吓死我啊！”大喊大叫，乱蹦乱跳，这人是谁？嚣张跋扈的叫声和举止，在少林这种佛门之地，除了林鸿飞不作第二人想了。
    “私闯他人房间，还想趁机偷袭屋主，被吓死也不冤枉。”展昭冷瞥了林鸿飞一眼，这小子，这种把戏玩一次就够了，他竟然玩了这么多年也不嫌腻得慌。
    “小师叔，人家都说你老实心善，我看啊，他们都被你骗了。”林鸿飞一点也不生气，蹭着上了床榻，坐在展昭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展昭知道这打坐是没门了，无奈地笑笑，叹道：“昭玥师兄那么严肃的人，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呵呵，小师叔，你也会编排人？”林鸿飞笑道，“我师傅要是知道你这么看他，一定不高兴。”
    “臭小子，你可不能乱说。”展昭微微一惊，昭玥师兄和静空师伯一样不苟言笑，待自己却一直很好。若是自己无心的话被鸿飞添油加醋地这么一传，变了味道就不好了，恐怕昭玥师兄误会。
    “小师叔，你有时候也忒以的小心了，这里虽说是少林寺，规矩多点，也不必什么事情都这么在意。你不累啊？”
    展昭听着林鸿飞话里有话，略一皱眉，问道：“鸿飞，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小心了？”
    “小心谨慎，不越雷池半步，明明是俗家弟子，却比那些真正的少林弟子还要恪守清规。小师叔，你的本性便是如此吗？我不信。”林鸿飞突然严肃的语气，让展昭微微一愣。
    “鸿飞……”
    “我认识你七年了，从十二岁开始，直到今年我就要满二十岁，可是我好像越来越不了解你。”林鸿飞看了看展昭，叹了口气，潇洒地跳下床铺，踱步到了窗口，转过头，对上展昭满含探寻的目光。
    “我要走了。”微微笑着，平静地看着展昭。
    “走？”展昭一惊，“去哪里？”
    “出师，下山，回家。”灿烂的笑容在林鸿飞英俊年轻的脸上，略有些不真实。
    “你出师了……”展昭淡淡道，“对啊，二十岁了，可以下山，家里还有那么大的家业等着你呢。”
    “果然，就是我猜到的那个反应，”林鸿飞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却没有移开，“我下山，并不是为了继承家业。”
    “哦？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江湖上看看，等你下山的时候，我应该已经闯出些名堂了。”
    “江湖啊……”展昭皱了皱眉，一提起江湖，便想起那些为了争名夺势，打得头破血流的江湖人。
    “是啊，不然我学了那么多武功有什么用？”林鸿飞哈哈一笑，“难道这就回去给我爹关起来，将来作个走镖的？”
    “走镖也没什么不好啊。”展昭微微一笑。
    “是没什么不好，”林鸿飞看着展昭的笑脸，淡淡道，“你下山是三年之后，我想我最多也不过两年的逍遥。到时候你来找我，我一定在江南林家。小师叔，你一定来找我好不好？”
    展昭想了想，他不明白为什么鸿飞会跟他说这些，不过自己下山，能去哪里还真的不知道呢。
    “鸿飞，如果我找到我爹，一定去看你。”看他是一定要去的吧，展昭笑了笑。
    “说定了？”林鸿飞的表情非常严肃，展昭不由得一怔。
    “嗯……说……定了。”
    看着走近的鸿飞，展昭不得不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握手，这个承诺，好像异常郑重。不过是个多年以后的会面吧？展昭不由得笑了，这家伙也不只是那么嘻嘻哈哈的。
    鸿飞，不必难过，不就是早一步下山吗？有缘分不怕山遥水远，总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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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林鸿飞的第二天，展昭开始修炼《昭列玄经》。他真的很庆幸林鸿飞在这个当口学成下山了，如果三五不时地有人闯进他的房间，无法想象能够顺利地修炼下去。
    这《昭列玄经》，炼起来实在是非常艰难。好在展昭的冰冷体质，加上七年静心无欲的修炼，才能糅合《昭列玄经》的霸道，冰火相糅，和谐共生。一年修身，两年养气，到了第三年，内外融合，内功已臻化境。
    此时的展昭，真的无病无痛，也没有时日无多的性命之虞。先天冷血之症，已被《昭列玄经》的刚阳化解，而修炼玄经之时，也再没有燥热难忍的感受，而是酣畅通透，非常舒服。体内的每一条经脉，皆无凝滞闭塞，完全打通，内力在体内运行，也是收放自如。
    因为没有人真的修炼成功过，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修炼成了，而且不走火入魔的话，这本玄经会给人带来什么更大的好处，就连静尘也不知道。可是现在看来，起码展昭不必为性命担心了，虽然他的拳脚功夫跟其他少林弟子比起来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但是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知道，为了他能活下来，展昭自己耗费了多少努力，静尘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三年之间，不过弹指，送别林鸿飞的情景好像还在眼前，转眼间就轮到展昭下山了。站在少室山的山门口，突然感觉恍如隔世。
    只有昭明、昭玥二位师兄和一众广字辈的师侄们来送他下山。方丈昨日将他叫去嘱咐，让他下山之后尽快寻找父亲。法源大师十年来第一次对他微笑，因为他终于活下来了，还是因为他终于离开了少林？展昭不知道。
    师傅几日前开始闭关，并没有见自己，只隔着门说了一句话。告诉他千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修炼的是什么内功，不到万不得已，也绝对不能使用玄经的内功对敌。展昭最后给师傅磕了几个头，起身之时已经泪流满面。
    下山之时，心情非常复杂，有对师傅和少林众人的不舍，有对往日的感慨，更多的，是淡淡的慌。
    少室山外，是什么样子呢？一切都是未知的，心里有些轻微的恐惧。
    三年前答应了鸿飞去看他，可是现在还不能去，第一站是药仙谷。虽然父亲十有八九不在那里，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