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8.第七章

    多亏这一推,身体总算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我缩着脑袋回过头,是逸行。他的左臂上插着一支箭,正正的对着我的胸口。
    “娘娘,您没事吧?”逸行的脸上汗珠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混杂着胳膊上流下的血。
    “我没事我没事,你要不要紧?这,这要怎么办?”我慌乱的回答着,想要帮他,又不知从何做起,只记得在电视里看过不能随便把箭从伤口□□。
    “娘娘不必担心,逸行……逸行没事。”他勉强的朝我笑笑。
    “可是,你的胳膊……”我想找人给他治疗,可这时候,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有空闲管别人。
    “娘娘放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咬着牙站起来,把我挡在他的身后。
    偷偷地从逸行背后看过去,我才知道只要了几个侍卫是多么的失策。对方的人多我们几倍,还有几个弓箭手在一边放箭,俨然是个小军队。中间一个男人矮小瘦弱,虽也蒙着面,但背手站立在群人之后,貌似是个头领。我原以为会是瓦剌得知情报派来的刺客,没想他们的服饰却与我在京城见到的无甚区别。
    逸行的行动不便似乎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中间的男人挥了挥手,几个人转向我们。逸行的本领不错,虽然只有右手能用,还是勉强阻挡了所有的攻击。只是,他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左手臂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袖。而我却只能躲在他身后瞎着急。
    渐渐的,逸行的动作慢了下来,膝盖也开始弯曲。有好几次,对方的刀几乎刺穿了我的衣服。其他的侍卫虽然有心帮忙,却也在敌人的围攻下脱不开身。逸衍大吼着“哥”想要冲过来,反而被更多人围在当中。
    对方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很多进攻虽然被逸行挡住,但却能看得出他们原本是想往我身上招呼的。不知道他们和这个云朵儿有什么仇,要如此的赶尽杀绝。逸行眼见已经支撑不住,却仍挡在我身前。再这么下去恐怕两个人都要没命,我心一横,大叫了一声“有本事就跟我来”扭头就跑。
    果然,一群人放弃逸行跟上了我。我高中时曾拿过学校的百米冠军,短距离之内虽然有自信不被他们抓住,但爆发力虽强,耐力却不行,再加上对方都是大男人,没等跑远已经被追上不少。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朱棣摇摇头:“只是这么跑,怕是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我气喘吁吁的顶嘴:“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打,打不过他们,难道,等死吗?有本事,你,你来。”
    话正说着,身后一个人已经跟上,一声不吭便举起刀要砍,我心里叫苦,这下惨了,不知道要是被砍死了能不能回的去。耳边却突然听见朱棣轻笑一声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让我来。”
    一阵冰冷加一阵模糊,等我发现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因为之前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我没有怎么慌张,反而下意识的觉得安全。再透过身体看出去,我只剩下张大嘴吃惊的份了。刚才追上我的人此刻已经躺在地上,而他手里的刀竟然在“我”的手里。“这,这是怎么办到的?!”我既惊讶又感叹。“丫头,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话中流露出一股子高傲,说话人的语气却是冷冷的。话音未落,朱棣冲向还在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同伴的敌群。
    众所周知,朱棣不但是个有能的皇帝,还是个有才的战争指挥家,联系在一起,说他是个厉害的武者倒也让人不难接受。只是我印象中的他始终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强者形象,单打独斗的样子却从来没想过。如今,近距离的观赏,才终于让我体会到他不仅有带兵打仗多多益善的头脑,还有可以一对多的好身手。不想吃惊,却不得不吃惊。这个人真得很强,强到我找不出形容词去形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的动摇,俨然是一个经历过大场面,受过战争洗礼的强者。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我能看到敌人的表情。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恐惧,而且是心惊胆战的恐惧。我不禁暗自拍胸,还好这鬼不得不跟着我,否则今天这一劫恐怕就难过了。
    眼见着朱棣愈战愈勇,身后躺在地上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他下手也算狠了,一刀致死的人不多,断胳膊少腿的可不少,可怜他们大概要残废一生了。看“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反败为胜,其他侍卫们也打起精神,手起刀落,敌人的数量渐渐减少,逸衍也终于突出重围,冲到哥哥身边。
    敌方的首领许是见到不妙,又撑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撤退的手势,一群人连滚带爬,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虽然胜了,可我们一行人也几乎人人挂彩,赶路是不可能了,只有在附近找个小客栈住一天再说。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去了一天的疲劳,我走到窗边。
    多亏了逸行,一场激斗后,我的身上才只一点擦伤,而不像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刀伤。还好,习武的人几乎都会随身带些伤药,自己也会些医治方法,除了逸行的左臂需要包上几天绷带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至于这场激斗的大功臣朱棣,一到了客栈马上自动消失。不知道是不是我前一天的话伤害了这颗“脆弱”的心灵,他又上了屋顶。
    窗外,天还没有完全的黑下来,半圆的月亮隐隐约约的挂在天边,等待着十五到来的一刻。周围的树丛不象夜晚时的鬼影憧憧,反而带着一股子寂寞的凄凉。
    看到朱棣时,他正坐在瓦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见我探出头来,他也只是斜了斜眼,就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我把胳膊搭在窗沿上,自言自语道:“好漂亮的月亮,比在宫里看到的漂亮多了。”
    朱棣慢条斯理的说:“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一个月亮。”
    “月亮相同,”我接道,“看的人心情不同。在宫里看见的月亮,总觉得没有这里的亮。……不过,却也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看太多了。”
    “你是说云府?”他终于舍得低下头看我一眼。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我仰着头,和他对视。
    “……”他只是盯着我,不说话。
    我朝他笑笑:“说起我以前住的地方啊,有很多人,楼也很多,而且很高,比京城最高的楼还要高。大街上都是车,比宫里的车还要快,还要大。让人垂涎欲滴的菜式,比御厨做得还要好吃……”
    我数家珍一般一条一条的给他数着,不去想为什么突然想找个人说说21世纪的事,不去理会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紧。朱棣仍冷眼看着我,眼中还带了些古怪的神色。
    “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好处哦。比如,冬天有比暖炉还要暖和几十倍的暖气,比如,夏天不用扇扇子就会像春天一样凉爽,再比如,蔬菜瓜果不用等到时节,只要想吃随时都能吃得到。还有还有,上茅房都可以坐着,不用蹲到腿软。”我转过身,倚在窗台上,半伸出身子看着他,“只是……”
    “只是……?”
    我歪了歪头,躲开他的目光:“只是……,月亮却没有这里的这么亮,这么好看……”
    他皱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我摆出一脸的无奈,遮住眼里的低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词是什么意思吗?我这叫启蒙教育,从基础讲起。”
    他居高临下的看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以前问就闪烁其词,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白天里那些人吓傻了。”
    “切,”我撅撅嘴,把头一扭,“姑娘我是看你每天屁颠儿屁颠儿跟着我问怪可怜的,再说你今天也算救了我一命,才想透露点天机给你。反正啊,你是个鬼,也不怕你泄露天机。”
    “噢,天机?”他嘴角一扬,半挑着眉看我,似是想说你还能知道天机。“我又怎么知道你的‘天机’是不是真的。”
    “既然我已经决定要说,自然不会做什么假。”我故意忽略他脸上的表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想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不过你不能逼我回答。”
    “逼你回答?”他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再怎么说,我说的也是天机,有些事不到适当的时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反正,我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说什么,说多少,都由本姑娘做主。你爱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威胁的抬抬眉毛。
    他丝毫不搭理我的威胁,略一沉思,回道:“好,我答应你。”
    “成交,合作愉快。”我朝他的方向伸出右手,象征性的晃了两下,“好吧,开业大酬宾,允许你现在问一个问题,不管什么我都回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他轻笑两声:“那还真是荣幸。”
    “那当然,”和他斗了两句嘴,心里也变得轻松很多,“说吧,本小姐来者不拒。”
    “那么,”他慢悠悠的说,“你就说说这次为何不走紫荆关,而要走居庸关吧。”
    “……”本以为他会问我之前说过的那些乱七八糟词,或者至少也该问问我不小心透漏过的大明气运。没成想,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他戏谑的斜眼看我,“不是说来者不拒吗?”
    “这个……”不要议论当朝的事,这是穿越过来的人众所周知的秘密,所以我才会定下不可逼我回答的条件。谁知竟然会被他套住,干脆随便遍个理由瞒过去。
    “既然你决定要说,自然不会做什么假,对吧。”他又加上一句,把我自己的话又扔了回来。
    这个死鬼,他当时明明和于谦一样,是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现在竟然来明知故问。我挠挠头,算了,反正这又不是在宫里,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不走紫荆关,是因为我有十足地把握,他们会从居庸关入京。王振不会让人家踩坏他的宝贝庄稼的。”
    “哦?这么肯定?”他怀疑的看我一眼。
    “非常肯定。”我点点头。
    “那按你之前的说法,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咱们赶得及,他们就没事。要是赶不及,岂止是凶多吉少,回不回的去都是问题。”我撇撇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那祁镇呢?”
    “他呀,不幸中的大幸,反正死是死不了,就是要多吃几年苦。”
    “吃几年苦?你怎么会连这都知道?”
    “这有什么,书上都写……,”我再一次发现说错了话,心里痛骂自己怎么笨到会犯两次相同的错误,“我明明说只允许一个问题的,你,你竟然套我话?”
    “有吗?”他无辜的看着我,好像在说明明是你自己笨,“你刚才说书上怎么?”
    “停!”我捂住耳朵,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承诺了,“我今天绝对,绝对不会再听你说话了。”
    “是吗,那算了。”他凉凉的话语透过指缝钻进我的耳朵。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快的几乎让我有些不适应。我的手还在耳朵上,朱棣干脆的放弃让我有些尴尬,只得讪讪的干笑两声,晃了两下松开了手。
    窗外仅存的一丝微亮也随着太阳的完全沉落消失了踪影,整个客栈被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荒郊野外本就人烟稀少,夜晚的来临更是加重了寂静。朱棣坐在屋顶上,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已将整个身形显露出来的月亮,微微的皱着眉头。看他这样,善良的我又开始觉得心虚,不会是我话说得太重,又打击到他了吧。
    “你说祁镇不会有性命之危,可当真?”突然,他低沉着声音,一脸凝重地说。
    “……”想起自己的话,我本不想理会他,但看他那一脸似是担心的表情,又有些不忍。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回答他:“当真!他不会死。”
    一小段沉默之后……
    “你不是说绝对不会再听我说话了吗?”他的一脸凝重突然变成一脸坏笑,打趣般的望着我。
    “你……”看到他表情变化的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我怎么就这么笨,老是被你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我决定,从这一刻起,再也不相信他了。
    他却放肆的大笑,全然不顾忌我气得满面通红的脸。
    “咚咚”,门外传来几声轻响。“少爷,逸行有事求见,不知是否可以进去。”
    有人来,我不能再和朱棣说话以免起疑,只得朝他翻了个白眼,算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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