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霄青]何须醉饮入忘川》3.第 3 章

    云天青嘻笑着跑回房，重新拿了衣物木盆，晃晃悠悠摇向澡堂。
    夜已进深，原先闹腾的师兄弟们早早都回去休息了，仍旧充满浓浓雾气的澡堂里一片寂静，甚至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便能听见清晰的回声弹跳在水面上。
    云天青脱了衣物，一阵风吹来，不由得颤抖起来。
    “呼——好冷……”
    缩缩脖子双手搓着手臂，急急忙忙把自己沉到温泉中去，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口气：“啊……这时候有酒就好了……”
    “那正好找理由翘掉后天的课吗？”浓雾中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天青眉开眼笑的凑过去坐在那人身边。
    “师兄你又这么晚啊？”
    玄霄靠在池沿的石块上，肩头披着白色布巾，正在闭目养神。云天青嘻皮笑脸：“啊，后天应该是重光师叔讲星象吧？其实我还蛮想听的……”
    “星象是明天，后天是师尊论道。”玄霄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见云天青发绿的脸：“论道？那我还是再找个错误犯犯好了……”
    就这么讨厌论道吗？玄霄暗自摇摇头，又闭上双眼。
    池水很暖，洗净一身疲劳。琼华派纵是四季温暖如春，入夜后也还是寒冷的。有这样一池温泉，饶是玄霄也忍不住在水中多泡上一会。
    刚入夜时这里总是挤满了人，玄霄不爱吵杂，每每是故意等到人差不多走光的时候才过来。独自享受这一份安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云天青竟也不在聒噪。
    静静坐在他身边，光裸的手臂相互碰触，在池水的影响下是一样的温度。
    一同山上修行，在同一间房中渡过整整一载的时光，这样的相处虽然少，但并不陌生。云天青虽闹，一旦睡着了安静了，便是现在这个样子。
    轻轻呼吸，是修道人特有的方式，玄霄心中清楚，事实上云天青的修为并不比自己低多少。他总是嬉闹着，在这个严谨肃穆的琼华派犯下各种错误逃避着枯燥的课程，一个人躲在思返谷中，在无人知道的地方默默努力。不露痕迹的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玄霄的修为进一层，他也进一层。虽说要一对一的一个个比试，云天青怕是比不过玄霄，但玄霄要赢，也不是能轻松为之的事情。
    太清真人曾对其他几位师叔说，自己与他都是修仙的奇才，怕是这份爱才之心，才将这个不守俗礼的云天青留在山上，甚至明知道他是为了逃课故意犯错，也睁一眼闭一眼打发他去思返谷。几位长老，以青阳宗炼而言，对云天青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太清真人每每跺着脚大声指着两个同修师弟痛斥“总有一天这个劣徒会把天都捅了”，到底也只是说说而已。
    算是集万千宠爱一身吗？
    玄霄突然这样想到，而后偏头看看身边的云天青。
    少年犹自黑着脸念着“我不要听论道不要听论道”，玄霄莞尔，轻轻开口：
    “今日听青阳师叔说重光师叔从山下带上来一个古董花瓶。”
    话到此，云天青脸上容光焕发：“师兄——！师兄你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玄霄回头，看着白色的池水，计算那个古董花瓶的价格，云天青身子一歪靠过来：“师兄，明天晚上去花谷吧！”
    “怎么？”又要偷喝酒？
    “我不是不能去听星象吗？你教我吧！”
    少年眼中被雾气蒸腾的光芒有些迷茫，玄霄一愣：竟是为了听课？
    点点头道：“明日你去花谷等我便是。”
    云天青大大扬起笑容，拨一把湿漉漉的长发，从池水中站起来：“那我先去厨房偷点吃的明天好带走。师兄你慢慢洗啊～”
    说着擦干自己换上干净衣物，抱着木盆出去了。
    恢复一室宁静，玄霄勾起嘴角，再度合上双眼：再闹，也不过是少年的心性。而自己，也不过只虚长他一年。
    黑暗的厨房中，云天青猫着腰。
    举起小白蜡烛四下张望，在熟悉的角落发现蒸笼。微弱的烛光映出一抹尚不足以称为奸诈的笑容，云天青小心翼翼的打开蒸笼——
    看守的老王头就睡在里屋，要弄出点声响来明天的干粮就泡汤了。无论如何也得小心着点。
    探头看去，蒸笼中几个硬梆梆都能敲出声来的老馒头，云天青皱着眉放下蒸笼，又在厨房里转了几圈，除了两根发黄的葱外，再没有别的了。
    这老王头一定都把那些好东西私吞了！
    云天青咬牙切齿的想着，最终还是绕回蒸笼边拿起那几个老馒头胡乱塞进干粮袋中，再从架子上拿下一瓶酱料，又猫着腰出去了。
    回到剑舞坪，云天青捶捶有些发酸的腰，听见洗漱台传来轻微的水声。
    这么大半夜的，只有一个人会在这种时间洗衣服了吧。云天青晃着手中的布袋走过去，果不其然的看见玄霄坐在木桶前搓洗着衣服。
    “师兄你泡这么久啊？刚起来吗？”蹲在木桶前，云天青看着玄霄微皱起的眉。
    阔袖高高挽起，飘逸的长发也因为在这种家常的事情前显得碍事而随便束在身后，皂角粉在脚边，有些撒了出来。今日还穿在玄霄身上的衣物在桶中被有节奏的揉搓着，玄霄扫一眼蹲在面前的云天青，只“嗯”了一声。
    托着下巴仔细欣赏着别人看不到的如此日常的玄霄，云天青的眼睛微弯。
    “师兄啊。你总这样半夜一个人做事多无趣啊。”
    云天青是知道的，当大家开始吃饭洗澡洗衣服的时间，玄霄在后山中练剑，要不就去念书。等大伙都差不多散了，他才回来慢慢做完这些事情。有时云天青睡着了也还不见玄霄回来。
    听见他这么说，玄霄头也不抬，只说：“人太多，吵闹得紧。”
    “和师兄师弟们聊聊天也不错啊～”
    “你去聊就好了。”玄霄道，起身从井中打上一桶清水，过掉木盆中的浊水。
    云天青皱皱眉头：“师兄你好无趣。”
    站起身，帮着玄霄将水桶提回井边，回头看着玄霄抖开洗净的衣物挂上绳子。
    山风扬起，吹得布料啪啪作响，在空旷的昆仑山顶传得远去。
    “回去吧。”玄霄收起装了皂角粉的盒子和木桶，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云天青撇撇嘴，跟上去。
    关好门点起烛火，云天青脱了外衣钻进被子中去，看着玄霄慢条斯理的将自己随手丢在椅子上的馒头袋放在桌上，木盆放在架子上，吹熄蜡烛。
    突然失去光明的眼前一片黑暗。当眼睛适应过来时，玄霄已脱了衣物躺在身边。
    “师兄啊。”云天青挪挪身子让自己更靠近玄霄一些，“我觉得你一定是没有体会过集体的快乐。要不明天讲完星象我们一起去洗澡吧！很多人一起洗很有意思的。”
    “明日我还有事，你自己去便是了。”
    声音没有太大起伏，玄霄甚至指头也没有动一根。云天青倒也习惯了他不冷不热的样子，自顾自的说：“你该不是要偷偷去练功吧？”
    玄霄眉头一挑，睁开眼：“很快就能突破那剑式，我不想浪费时间。”
    开始微温的被窝里云天青一动，漏了些热气出去。想是那手做出了个捧心的动作——黑暗中看不真切，玄霄却也可以想象那人脸上哀怨的表情：“真要抛下师弟独自练功？师兄你真真寡情薄义啊……”
    伸出手按按他的脑袋，玄霄侧过身掖好被角：“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