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者无途》12.囚禁（上） 短歌

    “为什么拦住我。”
    光线柔和的房间里，男人目光冰冷，“为什么只许你带走想要的。
    这并不公平，白莲。”
    一直守在床边不曾说话的女人忽然浅笑。
    “和我谈‘公平’么？”
    草草醒来的时间似乎是黄昏。手机是早就不知踪影的了。她抬起手看一眼腕上的百达翡丽——某一次圣诞节罗可送的礼物——破碎的表盘已经看不清时间。
    深吸一口气，环顾。
    原来竟然是这间屋子。
    “草草还是没有消息么。”靠在罗可的窗台上，夕颜脸上仍旧有苍白的颜色。
    罗可点头，神色不无担忧。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半晌，罗可一笑，故作轻松：“哎，小智他可以说话了呢。”摇头，“真是医学史上最莫名其妙的病例。”
    夕颜随着他微笑。
    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草草这次拼尽全力，果然封印得彻底。
    哪怕我们耗尽心血想要维持的纯良，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假象．．．．．．
    也是，值得的吧。
    光线是让人压抑的柔和。草草面无表情地打量。房间三面墙壁挂满了颜色清淡质地绵软的挂毯，另外一面被亚麻色的窗帘密密实实地挡住。地面和天花板压着极厚的软毯，一脚踩下去甚至都很难坚实地站立。所有的家具无一例外地磨去了边角，包上了特制的海绵。
    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没有任何利器、硬物和绳索。
    草草走过去猛然拉开窗帘，露出整整一面无接缝的钢化玻璃墙。
    走过那么遥远的路途，经过那么漫长的时间，尝试过那么多次的遗忘。
    最终却还是回到这里。
    她看着玻璃墙后的房间里专注望着自己的人，忽然静静地笑了。
    白莲在此之前曾多次设想过这样的场面，并在从过去提取了诸多记忆的设想中准备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
    如果她哭闹怎么办，如果她发疯怎么办，如果她靠绝食来抵制怎么办。
    毕竟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她就是在这样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相互抗争里慢慢度过。
    却独独没想过如此安静承受的对方自己该如何面对。
    “过去”对于草草来说并不是太美好的东西。当她和夕颜罗可在大都市里逍遥自在的时候，曾以“大隐于市”为由时刻避免回忆。
    而事实却是，自己从未忘却那场漫长而煎熬的过往。
    那段日子是那样久远，远到彼时的自己还不懂得情怀为何物。景仰着那个人人景仰的名字，积聚着那些人人积聚的灵气。
    那么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所有人心里神明样的人物纠缠不清的呢。
    然后发现那样的人心底也有独占的渴望。
    然后因为懵懂和犹疑，失去几乎半生的自由和欢乐。
    白莲其实并没有固定的性别和样貌。在以植物精灵为主的绿界，“白莲”两个字拥有神一样崇高的声望和能力。
    传说他可以封印一切冰释一切。
    然而伴随声望而来的就是畏惧。
    因为不满于所有人畏缩的眼神，他不断地变化外貌和性别，妄图以此瞒过那些对他心存敬畏的人，拥有常人一样的生活。
    然而不断变化的外貌却愈发紧张了绿界的空气，搞得人人自危，谨言慎行，唯恐身边的陌生人便是微服出巡的白莲殿下。
    遇见草草，就是在这样郁闷的时候。
    彼时自己幻化成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这凝成人形不久的紫槿精尚不通人情世故，竟然毫无戒心。
    然后由欢乐而想要沉沦，由沉沦而想要独占。
    当她在这房间里如困兽般绝望，当她对不论幻化成什么样的美男子的自己都视而不见。
    当自己讨好地变回初时接近她的小女孩模样却遭到她的嘲弄和冷眼。
    一场彼此折磨的囚禁与抗争就那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