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者无途》13.囚禁（下） 短歌

    白莲坐在桌旁看对面的人静静用着晚餐。玻璃墙的帘子已经拉上，这间屋子看起来的确有些幽暗。
    “槿儿，”替对方盛了一碗汤，然而放下汤碗的手却有着不自在的拘谨，“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草草推开面前的汤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从不喝汤。”
    看面前已经幻化为常见的世家公子模样的殿下脸上骤然腾起无措的红晕，草草心里有报复的小小快感。
    “我．．．．．．我忘记了．．．．．．”
    是真的忘了。分别的日子太久远，心心念念记着的只有这个人而已。甚至于夜深人静时想着想着，忽然会想不起她五官精确的样子。
    过往的事情幻化成模糊的烟云，唯有那一点执念随时光渐渐刻入骨髓。
    不想放弃，要带她回来。
    罗可觉得很奇怪。从那天晚上开始，向来只会把他吓到屁滚尿流的夕颜竟然开始躲着他。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一如平常的小智。
    一如平常般弱弱的、永远比大家反应慢半拍的小智。
    一件事情可以改变夕颜却对小智没有影响。
    他实在不明白。
    “罗总，罗总？”
    被摇撼的罗大总裁蓦然回神，抱歉地朝对方微笑：“哎，对不住对不住，最近事情太多，有点走神了。”
    对方明显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见罗可正呆呆望着自己。
    “发傻还带传染的，罗大设计师？”
    “呃，不不．．．．．．”罗致摇摇头决定先过这一关，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青城大厦的设计图样和陈述，我昨天跑了一趟规划局，他们说基本上没有问题，可以批下来。”
    罗可这奸商脸上立刻漾起笑意：“行啊，罗大设计师，一周这么短的时间连规划局都搞定了？”
    一边心想着这人可真够有自信的哈，老板还没首肯的方案就敢直接拿国土规划局去要批文。
    然而当他视线移到设计方案上时．．．．．．
    “啊！”
    罗致惶惑地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一脸惊诧分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的罗可。
    然后右手被对方狠狠抓住。
    罗可深深吸气，勉强从脸红脖子粗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叠声地赞叹：“天才啊天才啊．．．．．．”低头看一眼方案，想找出更专业一点的评论，说出来却还是，“天才啊天才啊．．．．．．”
    “．．．．．．”
    吓死我，还以为要被这混世魔王就地枪决。
    罗致缓过一口气，微笑。
    这火爆性子，真是比江山还不朽啊。
    “你．．．．．．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换个房间给你。”
    白莲大概一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槿儿，我知道你．．．．．．”
    恨我。这两个字说出来还真是困难。
    已经吃完饭窝在沙发里的草草从神游中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着耸耸肩。
    这谈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白莲起身就往外走，速度近乎于逃。
    清亮的语声同时就在他背后响起。
    “我不恨你，白莲，我只替你不值。”
    罗致从罗可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遇上了夕颜。
    数日不见，这妖女貌似苍白清减了不少。
    罗致微笑：“黄小姐。”
    又悄悄凑近一些以微不可闻的声音确认：“是不是醒了？”
    抬眼看见夕颜的脸色狠狠地白了一白，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
    但回头一想办公室里那位，又明显觉得不像。
    “谁封印了他？你么？”
    终于想到症结。
    对方摇头，紧紧抿了抿嘴：“草草。”
    看白莲站定在背对着她的地方，草草忽然微笑：“你看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非要我这棵破草不可？”
    白莲不回答。后背看起来却是更僵了。
    “要又要不起，白白赔上那么多小心，真是替你不值。”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白莲霍然回头，脸上第一次有了坚硬的笑意：“那么你呢？你自己呢？为了一个罗可，明明已有人形却要装回原形和那混蛋一起长大，任那家伙几倍浊酒坏了修行，现在又为封印他把自己搞成这副要死的模样，值也不值？！”
    仿佛惊雷滚过，草草在白莲隐忍的怒气面前，渐渐收起了笑容。
    “如果当初不是你选择这种方式，”环顾四周，华贵的装饰掩饰不了这间屋子真正的用途，“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离开，然后遇见罗可么？”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也想不要遇见他啊。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夕颜和罗致猝不及防，以至于罗可探出头来的时候两人仍然是那一副窃窃私语的暧昧姿势。
    有什么自罗可心底一闪而过，极不舒服，想要突破，却被一只大手狠狠拍下去似地无力。
    静了静，罗可脸上笑容温良：“那个，夕颜你来一下。”
    是这样么？
    原来是这样。
    白莲一时间觉得可笑。
    原来反而是自己的在乎造成了失去，原来放手才是把她栓在身边的方式。
    从前听谁说过的那句话，放开手才拥有了世界，总觉得是狗屁不通。原来竟是真谛么。
    完全转向她，看住她的眼睛。
    “那么，我现在放开你，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草草回头，身后的玻璃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罗可的办公室很明亮。夕颜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习惯性地想要顺手带上门，想了想，还是留了一道缝隙。
    罗可回头很疑惑似地望向她：“夕颜，你最近怎么了？”
    想了想，虽然这事在从前看来决不可能，但是．．．．．．
    “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