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夏天,陈水蒙做了平生最大胆的事。
她从教室跑下五楼,有气喘吁吁奔进图书馆。那里,她一把抽走了面前男生的书,恶狠狠的小眼睛像对灯笼似的。面前的男生恍若不觉,对着作业本上的一滴墨迹愣了愣,才皱眉抬起头。
面对他,陈水蒙越来越心慌,语无伦次:“你,你太过分了...肖冉,肖冉......”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肖冉怎么了?”面对这人事不关己的凉薄样,她的不屑,气愤仿若一下子把她逼入绝境。女孩咬牙倒退两步,猛地欺身拍向桌子,俯视他,满脸鄙夷:“贺季荣,你不是喜欢肖冉的吗?干吗婆婆妈妈若即若离!搞什么暧昧!要喜欢就干脆点!”贺季荣本一脸玩味地瞅着,却突然沉下脸,慢慢起身。一把抓住面前女生指手画脚的“鸡爪子”。另手插兜,冷冷撇嘴:“我的事,你少管。”
陈水蒙真的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她的好斗被激了起来,优雅地拂过耳边的乱发,笑道:“贺季荣,你少自以为是了。我管你的事?笑话!我来就想告诉你,肖冉是不会主动争取的人,她和我们,不一样!”
男生猛地松开她的手腕,顺势将她一推。待女生踉跄站稳,他道:“是么?”却没发现,瘦小的女生只是转身低头出去,再无一言,脸上,已是泪痕满面。浑然不觉的他坐下时,不由想起肖冉,那个看似漂亮,其实疯疯的丫头。
林肖冉,他第一,她总会第二。不像某些人,苯得像猪。那次,作为校学生会副主席的他在检查早操队列。那个叫肖冉的女生却面朝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得高兴。马尾扎得松松垮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眼弯弯,很可爱。他道:“林肖冉,你话真多。”肖冉不服气地回视他,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你管我!”然后又低声咕哝:“自以为第一了不起啊...哼,下次,一定超过你!”他听见了,只好笑,一脸无奈。众人耳尖,哄然。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连老师都知道了即将到来的“冠亚军队决”。肖冉还在笑,阳光明媚的样子,和那天的天气一样。他只好摇头走开。早操一下,陈水蒙就被林肖冉拉到角落里,嘀咕了好一阵。
刚回教室坐下,陈水蒙的凳子就被后面的人踢的哐啷响,她甩甩头发,不耐地回头:“什么事?”贺季荣连忙卸了胸牌,诚恳地问道:“你们刚才在看台上嘀咕什么呢?”第一排的肖冉立马回头,对着后面两人龇牙咧嘴:“蒙蒙,别理他!”又对着贺季荣笑得春风得意,眨着不大的眼睛。贺季荣突然间很无奈——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大麻烦?蒙蒙左看看右看看,“噗哧”声笑了。然后,偶然间,就在蒙蒙的日记中看到:
......那次和肖冉在看台上,看那么多人头攒动,肖冉鼓着嘴哭天喊地:“蒙蒙,我怎么会不经大脑就说出那些话?他不让说就安静会儿呗,面子能当饭吃啊......”我突然间就很怜惜这个女孩。她和别人不一样,不会把优异的成绩当砝码,不会思前想后有很多算计。她小心眼,但是很可爱......
那篇日记后面,蒙蒙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从那天起,他开始关注着个叫肖冉的“特别” 的女孩。
一切,从那天开始。
自那次“宣战”后,陈水蒙不得不日日陪着肖冉苦读。不那样怎么办呢?就连体育高瑞玲老师都会在每次课后对肖冉笑眯眯地:“林肖冉,加油啊。我和主任都看好你。”肖冉只有一脸无奈地望着高老师的背影,听着朋友们偷笑。周围几个女生感慨地摇着头。她们可是同宿舍肖冉苦读的见证者,因而,明白肖冉这个“满肚子饺子的茶壶”,贺季荣也被骂了不下百次。于她们,同仇敌忾的心是有的,可是又不得不“身在曹营心在汉”吧。谁叫贺同学如此出色呢? 蒙蒙若有所思,而后咬牙切齿。
到周末了,两个女孩在校门口分手。陈水蒙大包小包地提着向车站走去。没几步,一辆白色的山地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挡住了去路。贺季荣长腿撑地,懒洋洋地趴在车上。他穿了一件黑色外套,里面只有一件浅色体恤。陈水蒙见他说话,不由自主地:“你不冷么?...那麻烦让一让,我要赶不上车了。”贺季荣显然极不满意她的话:“冷什么?还没到腊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顶着个黑眼圈,提着这么多包,穿的像个面包儿。”陈水蒙气堵——关心还招罪啦? 一跺脚要绕开。他将车头一拐,又挡住了她:"严叔叔呢,他没来接你么?"
"要你管!"瞪起了眼.
贺季荣了然地一笑,眯眼看着她。
陈水蒙受不了他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对着那辆很拉风的车踹去,然后扬长而去。可惜,是看似扬长而去,包被人拽住了。怎么没完没了? 她只好回头。这个穿着黑衣的男生心疼地拍拍宝贝车子,像个白衣天使笑得那么温暖:“面包蒙,我送你一程?”她怎么会一时受他纯良的笑容蛊惑而答应了呢?恩,对,是蛊惑没错。她一个劲儿点头对自己说。
“哎,跟你说话呢!”旁边人一脸不乐。
“恩?什么?”陈水蒙抬头,有些心虚。
“豆豆,我问你豆豆还好吗?”
“恩。上幼儿园了,天天高兴地拿了小红花回家。豆豆这几天生病,严叔叔要来接我就被妈妈拦住了。”陈水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车来了!”她奔过去,“啊——疼!你干吗又扯我头发!”又被阻了去路,气得想把包摔到他脸上,看他还怎么臭屁!
“你别急着走。好说我送了你这么长。我的车子都被你踢伤了呢。等下一吧,我还有话说呢。”无奈,鬼使神差地回身,不甘心地看着那么亲切的21路车驶出了视线,嘴里嘟囔:“回去不知几点了呢......”又大声:“你,有话快说,有屁块放”气头上的人,言语都带着一股子辛辣味。
“还说呢!你干吗把辫子剪了,害我扯着不方便。”贺季荣又笑。
“贺——季——荣——”陈水蒙抓狂了。
“哦哦,就是想问你,那个,林肖冉......”贺季荣咧嘴一笑。被陈水蒙打断:“肖冉?她怎么了?你别又想着欺负人啊!”不由后悔,怎么那么听话,答应他等下一辆车? “不准你再欺负人!总而言之——这回,你,输,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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