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开未逢时》22.第二十二章 巴查蒙悲歌（二）

    来到库拉，果然见到几十个老百姓围在村外，人人手里都高举着一个火把。如果不是有士兵们拦住，恐怕早就冲进去抢尸体了。那位地方官清清嗓子，大声喊道：
    “神女殿下来了，大家快别吵啦！”
    众人立即跪了下来，只有一个虬髯汉子屹立不动，任众人怎么拉，都只是冷哼，不肯屈膝。他一双因充血而赤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我，大声喝道：
    “你们为什么要给她下跪！如果不是她满口屁话，我们的亲人也不会客死异乡！现在更连落叶归根都不许，还说要搞什么火葬！去他娘的，她怎么不把自己给烧了！”
    拦住欲冲上前的士兵们，我径自走到他的面前。这个高大的汉子少说也有180吧，我得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看着他圆瞪的双目，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如果你想报复的话待会我会给你机会，不过现在，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哼！”虬髯汉字背转身去：“有屁快放！老子还等着把俺爹抬回去入棺呢！”
    “黑死病不仅是在人活着的时候传染，如果尸体暴露的时间过长，滋生的病菌也会随呼吸传染给人。如果按传统的土葬的话病毒被会吸收到土壤里，遇到下雨就随着泥土冲进井里，河里。到时候恐怕就不止你们几家了，整个巴查蒙，甚至整个郝乌国都会被传染，所以只能火葬！”
    “你少给我搬什么大道理，老子就一粗人，听不懂这些！”
    “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今天这些尸体必须要火葬！”我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你敢动俺爹一根头发，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神女舞女的，非剁了你不可！”
    “哪用拿刀这么麻烦？”我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烧了么？现在给你个机会。我再问你一句，要你烧我的话，你敢是不敢？”
    那汉子一楞，估计觉得我是在诳他，大掌一拍，怒道：“怎么不敢？你敢躺下我就敢烧！”
    “当真敢烧？”
    “不烧我是龟孙子！”
    “好！就等你这句呢！”眼见激将成功，我转头问那官员：“哪具是他爹的尸体？”
    那官员早就被这情形吓出了一身汗，指着一具男尸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那个。”
    我一咬牙，拨开守村的士兵向尸体走去。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败的味道，令人作呕，鼠疫病毒几个字更是增添了致命的死亡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慢慢躺在了那具尸体身上，平静地冲着他喊道：
    “不想做龟孙子的话就进来烧了我吧！”
    此时外面已是炸开了锅，那官员估计快要尿裤子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多嘴竟然会捅出那么大的篓子。围观的亲属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病确实可怕，我家那口子染上才一天就过去了。
    有的说：神女殿下是不是不要命了，听说尸体也会传染的，她怎么敢躺在旁边？
    有的说：要不我们还是火葬了吧，人已经没了，不要再连累其他乡亲了。
    那汉子急得挠耳抓腮，粗声粗气地说道：
    “你这女人竟然使炸！如果俺烧了你，不是等于亲手烧了俺爹吗！俺才不做这不孝子！”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仍是面不改色，站起来说道：
    “你不烧是吧，那我烧了。”说完向士兵们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的点燃了火把，准备烧尸体。
    我阻止道：“难怪百姓们不让火葬，你们把这么多人堆一起烧算个什么事？三个人坐一张凳子还嫌挤呢，这十来人共用一个房子还不得憋死？”
    一席话极大缓和了现场紧张的气氛，大家面上都有了些笑意，只是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亲人的被火葬，仍是无法释怀。那个虬髯大汉上了我的当，憋了一肚子火，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也不好意思收回，只闷声闷气的嚷道：
    “人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给烧了，你总得给我们个说法罢！”
    我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真诚的说道：“十分感谢各位乡亲的大义，这次的情况实在太特殊，敏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各位也请放心，敏玳回宫后会向国王陛下禀明一切，请求陛下为库拉和巴查蒙在这次疾病中死去的人专门设立祠堂供奉其骨灰，并且为诸位的亲人撰殪号，入县志，以示慰祭。”
    听到我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由国王亲设祠堂已经是无上的荣耀，还能得殪号，入县志，这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此光耀门楣的事总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亲人了。百姓们纷纷仰天而泣，远方的亲人呵，你可听到了……
    燎燎升起的浓烟带走了一个个孤独的亡魂，看着潸然泪下的亲属们，我的心已经痛到失去知觉。呵呵，我竟又一次欺骗了他们。这些本来命不该绝的人因我而遭遇变故死去，我却用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许诺给他们，以求得心灵上的宽恕。有专门的祠堂又如何？得了殪号，写进了县志又能如何？死者已萼，一切都已不复存在。而我，明知如此仍用足以令所有古人心动的虚名去堵他们的口，卑劣如我，怎么可能得到宽恕？我将一辈子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永远的，被愧疚折磨……
    就在这时，塔赫领着一群人赶了过来。大概已经有人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了吧，此时的塔赫铁青着一张脸，沉重的呼吸声掩盖不了他呼之欲出的怒气。
    “你……”他牙关紧咬，似是在压抑自己：“你就不能老实的待着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好象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可是你能不能等会再骂我？我好累……好想睡觉……”说完只觉塔赫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身上一软，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