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净澜只带两个随身内侍往昀华殿来。当值的宫人看见他,正欲扬声通报,已被净澜抬手止住,宫人会意,只悄悄进去将文娇唤到外厅来。
文娇赶忙出来,行过礼,便听净澜问:“今日怎么样?”
文娇回道:“回陛下的话,娘娘今日颇有起色,饮食也用得好了,只是原本身子就弱,又大病了这一场,得好好将养将养。”
净澜听了,点点头,眉目间终于略见舒展些,又问:“睡得怎么样?”
文娇回道:“从昨夜起,也安稳多了;看这时辰,午休也要起来了。”
净澜闻言,便向文娇道:“你先进去吧,朕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娘娘醒了再进去。”
文娇领命,唤了妥当的人来侍侯着,方又进内室去了,因看看时辰差不多,也怕仪葶晚间走了困,便到床前来轻声唤她起身。
仪葶素来入眠清浅,文娇不过唤了两三声时已醒过来,只觉身子已比前几日轻省得多,精神也回复了大半。她因看文娇带小丫头捧了巾帕来服侍她洗脸,细细打量,只觉文娇比她病前消瘦了不少,心里不由一阵怜惜,自从文娇手里拿过手巾,边自己渥脸,边向文娇道:“丫头,你这几日,看我精神不好,没力气管你,又熬夜了是不。”
文娇听了,心里暗自发虚,赶紧接过手巾来,道:“娘娘先别只管教训文娇了,陛下在外头呢。”
仪葶怎不知文娇的心思,笑道:“既如此,先请陛下进来吧。”看文娇笑着领命快步往外厅走去,方又接了一句逗她道:“晚上再算你的帐。”文娇闻言,身形一滞,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仪葶一眼,神态间竟还有几分少女时代撒娇的风情。仪葶看了忍俊不禁,只得道:“去吧,下次再这样,我就一起罚到你长记性为止。”文娇方笑了,去外厅上迎净澜进来。
净澜这几日正为政事烦扰,又加上仪葶生病,来势汹汹,已颇有段日子没见过笑容,此时进来,见仪葶虽容色间清减了不少,但精神已比昨日之前大好了,才真正安下心来。
仪葶便在枕上直起身子来,笑向净澜道:“ 陛下来了,请恕臣妾不克恭迎。”
净澜也笑,大步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了,边扶仪葶向后靠着坐好,边道:“几十年夫妻,还来这样沤人。”
仪葶笑道:“这个就叫做恃宠生娇,陛下这些年苦心周旋,在朝堂后宫都公道,只难得偏宠了我们昀华殿里的人,我们难道就不会作怪的吗?”
净澜握着仪葶的手,笑道:“已有心情来消遣我了,我这才信你是真好了。”仪葶听了,也不说话,只抿嘴淡淡一笑。一旁文娇见他两夫妻说起体己话来,净澜又在那里满口的直说“我”,恐旁人在了不便,因此悄悄地将内室里的宫人都带了出来,只留两个素日长随仪葶左右的可靠宫女守在门外听招呼。
净澜见了,笑向仪葶道:“文娇都要练成精了。”
仪葶也笑,却道:“要我看,不及燕桦远矣。”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忽然,仪葶悠悠一叹,道:“我这几天病了,这傻丫头只怕一刻也没得歇着,下巴都尖了。过两日又该张罗着安排宫里夏日避暑的事情了,我怕她歇不过来就又要开始操劳了。”
净澜抬手抚上仪葶的面颊,道:“你看看你自己,这两边都瘦得凹下去了,还不省点心,静静养一养,还只管想着这个那个。我当初真不该把这些事都推到你头上。”
仪葶一笑,道:“我们成亲时,说好要同甘共苦的。你自登基以来,每日操劳国事,我身为皇后,不可干政,所能作的,不过是帮你打理好后宫,让你后顾无忧罢了。但我这身子,你也知道,这些年,若无文娇事事留心费力,只怕我不但帮不到你,反要拖累你。你二人,是我这一生里,相伴最长久的人,连宁宁与天熙也不曾有这般贴心。你只怜我费心,难道不晓得我想起你们便会开心么。”
净澜听了,也不讲话,眸子里淡淡闪现出一种温润的光芒,静静地笑着看仪葶。仪葶也细细打量净澜,半晌,却忽然微微一叹,道:“你这没病的,怎么也瘦了。”
净澜淡淡一笑,仍握着仪葶的手,却转过身来,也靠在床沿上,与仪葶并肩坐了,方道:“还不是那帮老家伙们又在瞎折腾。”仪葶听他这口气,不由一笑,便又听净澜道:“我看他们是安生久了,吃饱了没事作,就连成串来逼我立储,这几日,政务没见多,折子却翻倍,一个比一个可恨。”
仪葶听了,心里不由一颤,问道:“陛下,怎么打算?”
净澜没有马上回答,半晌,才一叹,道:“立储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我这一生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朝堂结党,将本应用来为社稷谋福祉的心力都用在内斗上。只是,我耗尽心力,也不过只堪堪才有今日这样微妙的局面。如今,皇子虽不特多,但各个都有独到的才能,又多与重臣有姻亲关联,立储之事,必定影响朝局。我原本意愿多观望个三两年再作定夺,偏偏这帮老家伙竟吃错了药一般死咬着这事情不放。”
仪葶听了,沉思半晌,方道:“若真如此,只怕这事情背后还因由。”
净澜听了,先自微微点头,却忽然又一笑,向仪葶道:“你看看我,方才还说让你好好将养,现在却来跟你讲这些烦人的事情。罢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过白发两句牢骚,已经想好法子来应付他们了。”
仪葶看着他,一笑,道:“好,我不想了,你也别想了,好好歇会儿吧。”
净澜点点头,身子顺势往下滑倒,笑向仪葶道:“我睡一会儿,别叫人了。”说着,已闭上了眼睛。
仪葶一笑,掀起身上的被子,将净澜也遮盖住,柔声应道:“好,不叫人了,我守着你,睡吧。”
净澜笑着点点头,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却忽然又开口向仪葶道:“葶,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事,你莫想了,交给我吧。”
仪葶自听净澜说众臣议储之事,心里便砰砰跳,忍不住又柔肠百结,却忽听净澜这样的一句话,垂首看时,那素来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已将头依在软枕与她的腰腹间睡着了,她的眼眶不由一阵酸热,手指轻轻抚上净澜的面颊,轻声道:“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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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吴沅清自蜀中归来,陈觉已随方语频学了将近三个月的功夫,但尚未正式拜师。起初,陈觉心里恼康宁,连带连方语频也被他捎带上,因此只说要等沅清归来方能正式拜师。那方语频当初答应教授陈觉,不过是给康宁一个人情,只当给自己解闷的,且他生性自在洒脱,既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也不爱揽包袱上身,倒也乐得如此。
谁知头一天教下来,陈觉的进度竟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方语频惊讶之余方细细问陈觉的根底。他原本以为这少年以前就曾习练武功,谁知陈觉自小学医,除了坚持按照师父所授的方法打坐以外,并无一丝武学上的修为,就连那打坐的方法也不过是医家的强身健体之术,与武学中的内功心法完全不同。
方语频于是渐渐觉得这事情有意思,便多下些心力来教导试探,有时连他自己也觉得是有些在难为人了。谁知陈觉却以为这“师父”是在帮康宁折腾人,以他那样的性情,既想到这条路上去了,如何肯认输,便通宵不睡地练习,也不肯示弱。
一月之后,方语频已多少摸透了这别扭少年的性情天赋以及他与康宁之间的那点“恩怨”,他一边笑叹康宁那个古怪脾气,帮人也象磨人,一边也看好这少年,越发地用心。陈觉此时也渐渐体认出方语频为人的磊落洒脱,知他绝非自己初当初设想的人物,因此言语态度间也越见尊重。这两个人,捐弃前嫌,又日日耗在一处教学切磋,也便渐渐忘了这师徒情分的缘起,相投起来。
又两月,吴沅清自蜀中归来,见康宁如此安排,心下大喜;且他与方语频自那年因援救康宁而相识之后,也颇有往来,知道陈觉若真能拜在此人门下,将来非但不愁自保,说不定还能在武学上也有些成就;又听陈觉说尚未正式拜师,因此归来隔日,便亲自带了陈觉上门来拜访。
方语频到此时,也是真心想收这个徒弟了;且这几年吴沅清为他妻子许笑寒的病,也颇尽心力,今日又如此行事,便更无推脱,当下就允了。吴沅清也难得来了兴致,定要正式摆一席拜师宴,方语频拗不过他,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说定将宴席就摆在斗华阁里,但费用由吴沅清来负担,日子就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
陈觉在重阳那一日早上,早早就到了斗华阁来帮忙,他这一阵,日日来练功,和这里的人都已熟识,门上的老张看见他,只笑着闲扯两句便由他进去了。陈觉进来,便往中午摆宴的后堂上跑去,谁知转过院门时竟和康宁正撞了个顶头。他因跑着,去势甚急,见撞了人,随手便拉了一把,待对方也站稳了,方看清是康宁,放了手便走,连日来的好心情也因为这小丫头又微微地沉了下来。
康宁看他如此,也不恼,只笑吟吟向那背影道:“不理我是吧,那中午一起算。”
陈觉身形一滞,到底停下来,也不回身,便道:“你中午若捣乱,我便让你后悔。”
康宁听了,咯咯一笑,道:“哎呀,果然是学了功夫,不一样了呢,就连欺负起人来都底气十足的。我看你,赶明儿再去一趟施老爷府上吧,不过不是去看病,是去给他家作家丁,连这架势都一模一样,岂不省得人家再教你了。”
那施老爷正是当初找陈觉去为女儿诊病却又打伤了他的那一家的家主,陈觉初听此话,只不曾把肺都要气炸了,只得不停地与自己说,今日他不能在此生事,如此半晌,才勉强能平顺开口道:“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还是那句话,但你若捣乱,我定不放过你。”
康宁闻言不由“唉”声一叹,暗道这人果然言语乏味,连吵嘴也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口中却仍逗他道:“傻小子,你好好想想,是谁帮你拜到方伯伯这么好的师父的,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几次三番威胁我,你有没有良心呐。”
这话却恰好戳中了陈觉的痛处,让他忆起当日被康宁强夺了妹妹遗物的痛辱。虽然三个月来,陈觉也因想明白了康宁的用心,对她渐生出丁点的谢意,但在这件事上,他始终无法释怀,因此总躲着康宁。偏康宁近日觉得他憋了满肚子火又不能发泄出来的样子很是好玩,因此每每碰上了,都要如此这般地折腾过一通,便燕枫不在身边也不知收敛,但象这样明明白白提起那日的事情来,却是第一次。
陈觉只觉自己已怒到极点,整个人却反而冷下来,他慢慢转身,看着康宁,竟冷冷笑了,道:“九月二十,二更天。”言罢,再不理会康宁,转身走了。
康宁却笑了,淡淡自语道:“呵呵,这家伙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有意思。”边说边悠悠转身,却见婷婷正依在院门上,抱着双臂,正似笑非笑着看她。康宁不由一缩头,方要说什么,只见婷婷一摆手,止住了她,跟着就慢悠悠地踱到她身边来,直到和她几乎是鼻尖相触了,方轻轻吐出一句话来,道:“请问郡主,你的燕护卫去闭关了,十月方能出关,九月二十的晚上,如果再摒退王府护卫,你拿什么跟人家抢东西?”
康宁边听,身子边慢慢往后缩,但神色却一点没变,直待婷婷说完了,她方一偏头,先笑嘻嘻挽了婷婷的手臂,方道:“不就一个更次嘛,燕燕不在,我也有办法让他不敢进来。”言罢,也不给婷婷插话的机会,一边扯着她往外走,一边口里不停地说道:“婷婷,你看这姓陈的,真是没良心,是吧。人家帮他这么大的忙,他倒好,连个谢字也不说就算了,还这样凶人。这样的家伙,亏我原本还想把你说给他作媳妇儿呢,幸好没有,不然呐,老婆娶进门,媒人扔过墙,我岂不亏大了。唉,你别掐我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哎呀,好疼,别掐了,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愿意就算了,那么凶干嘛,难道,难道你心里有其他人了,才不愿意我把他和你说到一处的。啊,疼死了,可是你脸红了呀,婷婷,婷婷,你别跑,是谁,你告诉我嘛。等等我啦,你是自己跟我说,还是要等燕燕回来严刑逼供啊,你等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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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立马横枪、小人得志状)!
不好意思啊,被导师抓差,忙到站着也能睡着,就没和大家打招呼。最热的那几天,我都想跳海了,但好在,这里看不见海。
既然回来了,就继续努力填坑,希望还能看得到老朋友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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