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郡主》25.流年（1）

    不情不愿的，总算是在燕枫的事情上点了头，康宁却又和净澜开始争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搬出去。两个人的牛脾气同时发作，各自寸土不让，却苦了燕桦，也不知劝白了多少头发，才终于连说带哄地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五。谁知，刚送走了小丫头，方才还虎着脸的净澜却眨眼间便又和燕桦笑了，道：“要摆布这丫头，简直劳心费力地得跟我那时候第一次带新兵似的。”
    康宁从此倒是乖多了，每日里循规蹈矩的，下了学便跑回昀华殿去和仪葶腻在一起，越发的比往日还贴心起来。这日她回来，在门口先看见文娇，便停下来打招呼，文娇端详端详她跑得微微发红的小脸儿，道：“郡主又是跑着回来的吧，虽然伤势好些了，也要注意身子呢。”
    康宁笑着拉了文娇的手，道：“可是康宁这些日子觉得特别有精神呢，一定是因为文娇阿姨把我照顾得太好了。”
    文娇明明知道这小丫头是惯会甜嘴蜜舌地哄人开心的，却还是被她说得窝心，不由抬手捏捏她的脸颊，笑道：“郡主到这里打住吧，再说，文娇这心都要被郡主说化了呢。”又指着里面道，“吴先生来了，正给娘娘诊脉呢，郡主进去，轻声些吧。”康宁点头，看文娇走了，才放轻脚步往里头去了。
    大堂里，吴沅清坐在仪葶下手，已诊过了脉，两人正说话；这情形按说于理不合，但吴沅清自幼年便与她们姊妹相熟，仪葶待他有如亲弟，且他身上并无任何官职，便不受那些规矩的限制，只要仪葶不说什么，别人也没什么奈何。
    康宁自伤势痊愈后，很少见吴沅清，此刻见他来了，自然特别开心，一时那些淘气的心思又跑出来，便放轻了脚步，打算悄悄过去吓他一跳。却听吴沅清正向仪葶道：“娘娘这脉象倒比往年还有力气些。”
    仪葶也笑，道：“我也是觉得身子比往常更轻省些，睡得也好了。往年从春到夏，半年静养下来，反不如今年多了个小家伙。虽然是让人操心，却也特别地贴心，开心呢。”
    吴沅清想起那个小丫头种种令人咬牙又心疼的地方，不由也会心一笑，道：“这丫头在娘娘这里身子复原得也比我预料的情况好得多，娘娘真是疼她。”
    仪葶听了，笑，却有点伤感，半晌，方缓缓道：“怎能不疼她，我们和安安缘分不够深，若不是这个小丫头，我们连她这些年曾到过哪里、认识了些什么人都不能知道啊；更何况，这孩子本来便叫人不得不疼了。”
    康宁听到这里，不由停了脚步，心里如被猛捣了一下子，接着便闷闷地痛起来。忽然，她甩甩头，试着笑一下，再笑一下，直觉得自己与平时无异了，方故意放重了脚步，边唤”姨娘”、“舅舅”，边急步往里面走去。
    仪葶和吴沅清听她的声音，赶忙各自收拾心情。康宁却已进来了，她顺手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见过了仪葶，便拉着吴沅清的衣襟，佯嗔道：“舅舅，你是不打算要康宁了吧？这么久都不来了。”
    吴沅清就算半世超然淡泊，却唯独在师妹和眼前这个小丫头身上看不破，此时听了小丫头抱怨，虽知她撒娇，却也要认真解释，他笑着把康宁抱上膝头，道：“舅舅当然不会不要你了，丫头，只有将来你把舅舅丢在脑后的。”微一顿，却又赶在康宁反驳之前，又道：“宁宁，舅舅这次来，是来跟娘娘和你告别的。”边说，已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立时便崩紧了，心头忍不住一热，赶紧安抚道：“丫头，吓成这样子，舅舅不过三五个月也就回来了。”
    康宁手上仍拉着吴沅清的衣襟，闷半晌，方问道：“舅舅是不是要去甯乾？”吴沅清一怔，但他天生便不会说谎，回过神来也只好点头。康宁抬起头来，看他半晌，似有点挣扎，终于还是又道：“舅舅不去不行吗？反正陛下手下有那么多好医士，派谁去都好啊，为什么非要舅舅去呢？”却越说到后面，便仿佛心虚一般，语声也越低。
    吴沅清看着她，不由痛惜地笑了，替她理了理几缕散下来的头发，柔声道：“宁宁，舅舅是个医士，就算没有陛下的命令舅舅自己也会去的。你懂得的，是吧？”
    康宁又看了吴沅清半晌，却不答话，默默自他膝上爬下来，走去她的小书架边，却拿了一本书和几张纸回来给吴沅清。吴沅清接过来看，竟是一本甯乾县志和一些从书上摘下来的关于甯乾地区的记载，一条条用小楷工工整整抄了，每一条下皆仔细注明了出处。
    吴沅清怔怔抬头再去看那康宁，小姑娘却有点不自在地红了脸，小声道：“舅舅，书是从太师父那里借的，你回来时一定要记得将它也带上，我好还给太师父。你也知道，太师父最宝贝他的书了，若把他的书借丢了，我会被骂死的。”
    吴沅清闻言，只觉眼鼻间迅速窜上一股酸热的气息，他赶紧将书和纸放在桌上，回头一把将康宁揽进怀里，似有多少话要说，定一定神，却终于只是含着笑淡淡说了一句话，道：“宁宁，舅舅一定把书带回来，不会害你被太傅骂的。”
    送走了吴沅清，仪葶见康宁仍是闷闷的，便故意逗她说话，问道：“丫头，你昨晚偷偷熬到那时候，就是在抄那几张纸吧。”
    康宁听这事又被提起，有点脸红，想混过去，却也知道在仪葶面前她的那些大小把戏皆不中用，只得乖乖点头。仪葶又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陛下会派沅清去甯乾的呢，小丫头？”
    康宁一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昨天在塾里听说甯乾地震了，我想起太师父讲过说甯乾那地方终年气候湿热，原就易生瘴疠；如今大灾之后，必更易引发瘟疫，偏今年节气早，应是更难应付。我本来也不确定陛下会派谁到那里，但我想舅舅那个脾气，既知道了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是要去的。”言罢，又一叹，却道：“好在我已经都好了，不然舅舅更不放心了。”
    仪葶听了，本来就是在怜惜她的心不由更柔软了些，她看着那个忧心忡忡的小姑娘，忽然拉了她的小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向她道：“宁宁，你看，天下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看着这同一个月亮的。所以，你想沅清的时候，便看看天上吧，让月亮告诉他你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康宁闻言，不由仰头向天。二十六日夜，下弦月，清淡地挂在东天；但，除却这样冷清的光景，她知道，月也会有如十五夜般的圆满美丽的。那么，她，即使今夜的心情真如这抹月般萧冷，但只要她耐心地等待下去，则终会有一日，她也能等来那如满月夜的美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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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人心怎么想，日子永远一样过；五月十五，还是到了。
    康宁初到昀华殿时，除了她自己，什么身家也没有，如今要离开的时候，却在仪葶和文娇的安排下，只几乎没有把这宫殿也整个给她搬走了而已；再加上天熙在一边给妹妹打点的各色玩意儿，直把跟着靖王来凑热闹的鹰王看得直了眼。
    净澜这几日越发看不见康宁了，他又无论如何不肯跟小丫头示弱，没法子时，便一天到晚尽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差燕桦往昀华殿跑。燕桦的神情初时还有些激愤之色，到后来，显然是完全认了命，昀华殿里的宫人，见了他如此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最闲的反而是康宁，搬家的事情不用她操心，离宫前又怕被净澜抓了把柄，所以不能淘气；每日里下了学，除了甜言蜜语哄众人开心外，她便再没其它的事情可作；几乎把个小丫头闷得发了荒。
    好容易熬到了日子，她心里随舍不得仪葶，但到底孩子心性，且这些日子被人东一句西一句地也把她给嘱咐怕了，因此心里倒没觉得怎么着，笑嘻嘻地便随靖王去了。倒是净澜，好容易说服自己找个理由来昀华殿送送康宁，却不想只看到那小丫头跟着靖王、鹰王没心没肺地往外走的背影。他心里闷，留在昀华殿吃晚膳时，因忽想起刚才曾看见燕桦在一边忍笑忍得很辛苦，便本了君臣同乐的心思，给燕桦碗里大大夹了一筷子苦瓜。
    康宁这边却是开心自在得多，她早磨着靖王答应单独给她一个小院子住，除了定期会有人来帮忙收拾庭院外，王府里的丫鬟侍从她一概不要，只巴巴地求了靖王替她从外边去另找一个叫婷婷的女孩子来陪她。
    今日康宁到了靖王府，见那小院子已收拾妥当，婷婷也已笑盈盈地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们过来，她心里一时开心，拉着靖王低了头便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方要过去和婷婷说话，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了辫子，小姑娘回头，果真是鹰王，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脸颊，道：“丫头，给你收拾屋子，我也有份的。”言罢，已主动弯下身凑到康宁面前。
    谁知那小丫头竟瞪了他一眼，反手将从他手里夺过发辫，便去找婷婷说话了。鹰王一怔，回过神来立时便冒了火，方要去揪开那两个已经在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的小丫头，却不小心一下子瞥见他身边，靖王含着一丝谑笑正斜睇着他。
    鹰王被打了趣，脸上一红，却没说话，反闷了头猛想，一时抬头，却望着靖王咧唇便笑。靖王见他这个笑法，心知不妙，转身便走，谁知被鹰王猛力拉了回去。他二人功夫相当，靖王又不提防，一时竟被拽个趔趄，他尚未及稳住身形，面前却已递上鹰王灿笑得让人发寒的脸，接着靖王的颊上已被狠狠地亲了一下子。
    这次却轮到靖王脸红了，却死不肯在弟弟面前示弱，当下抬脚便往自己书房走。鹰王在一边尚未笑得畅快，忽见靖王一语不发便要离开，心里不由有点发虚，不由敛了笑，也跟上去，试着叫两靖王声，竟没应答，方知他真恼了。鹰王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只好一路跟在靖王身后，不停地小声说到“哥，别生气了”、“哥，我错了”。
    这个实心眼的少年王爷，直到后来，被靖王罚临帖罚到三更，他也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哥哥其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却从来也没有恼过他一丝半点。
    倒是康宁看着两个哥哥先后离开，忽然转头对婷婷说：“婷婷，你信不信，我麟哥就是亲手把鹰哥给卖了，他还要高高兴兴帮他数钱呢。”
    婷婷一笑，道：“郡主说什么，婷婷就信什么。”
    康宁回头看她，一笑，道：“才怪呢，我信了你，我才是被你骗了还要替你数钱呢。”
    婷婷听了，竟不急着说话，只抿嘴笑，仿佛默认了一般，半晌，才道：“婷婷能被郡主看上，凭得不就是这个本事。再说，郡主是婷婷的靠山，婷婷又怎么会舍得卖了郡主呢。”
    康宁看着她，也咯咯笑了；半晌，直等两个小丫头都笑够了，方拉着手去屋里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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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离禁宫，康宁老老实实按照和净澜的约定，每日下学都会到昀华殿陪仪葶，放旬假时还要进宫亲自和他汇报这一旬的课业进展，在宫塾里也循规蹈矩，再没有惹事生非过。净澜和仪葶见她搬出去后，倒似比以前精神还好些，也就渐渐放了心；天熙因康宁搬了去靖王府，也得了引子，时常便和她溜出宫去到靖王府里玩一玩。小家伙们的日子，过得直让神仙也称羡。
    谁知那日，康宁来看仪葶，却忽然有点闷闷不乐起来，又怕仪葶担心一般，躲躲闪闪的。文娇先看出来不对劲，寻个空当，拉了小丫头问道：“郡主今天怎么不象往日开心呢？”
    康宁看看她，有点欲言又止，随后，终于忍不住了一样，才说：“文娇阿姨，陛下说给我派个侍卫，是个叫燕枫的女孩子。我都等了她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呢？”
    文娇笑道：“原来郡主想的是这个。宫里的规矩，皇家侍卫一旦被选定主人后，要先经宫中掌管礼仪的内侍教导一个月宫廷礼仪，然后方去付任的。这燕家小姑娘，从陛下正式下旨到现在，已经学习了将近半个月了，郡主再耐心等她十几天吧。”
    康宁却回想起那个夜晚，燕桦与她说过的话，想起那个他话语中描绘出的燕枫来。那样一个在家族里被千娇百宠的女孩子，那样一个爱作男装打扮的性情洒脱的女孩子，那样一个生来秉具超凡灵秀的女孩子，要她为原本不相干的一个人随时准备去牺牲性命也就罢了，却居然还要受这些乱七八糟的折腾。
    康宁眼里一时腾起一团火，但因为她垂了头，文娇也看不到，却只当她一直低头不语，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却又不愿说出来——宫廷似海，这孩子再聪明，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呢——因此柔声问：“郡主，可有什么事情要和文娇说吗？”
    康宁仍低着头，眼珠一轮，心里先悄悄对文娇说对不起，口中却道：“文娇阿姨，一定要学够一个月吗？”
    文娇一怔，接着心头一动，又问：“郡主这么急着让燕家的小姑娘来陪你淘气？”
    康宁面上一红，急道：“才不是呢。我是因为那天他们在学里...”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住了口，身子一挣，红着脸便跑了。
    文娇也不追问，记下这事，晚间便告诉了仪葶，又道：“郡主这样受宠，倒还不致于有人会明着和她过不去，但孩子们在一块儿，有时或有一个忍不住的，也难免。不如将那燕家的小姑娘早点叫过来了。”
    仪葶听了，微微一笑，道：“也是，文娇，你遣个人去跟那边打个招呼吧。让他们明日郡主下了学后，就把小姑娘送过去吧。”
    文娇领命去了，仪葶却在这里微微笑了，心想，这小丫头，这脾气，和她父亲倒是真象呢，一旦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也好，人也罢，便再不容人委屈了她。只是文娇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却怎么也这么容易就被这丫头给摆布了呢，或许，文娇是心甘情愿的吧，就象她，不也一样是心甘情愿地陪她作完了这出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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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宁自那日答应了留下燕枫起，便常常想，她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但饶是小丫头那么聪明，却没算到，这个被族人千娇百宠的女孩子竟会生来了这样淡然的一副性情。
    成为家里最得宠的一个孩子，她淡淡笑一笑；学武学得比所有人都快，她淡淡笑一笑；小小年纪被指作影卫，她淡淡笑一笑；忽然又被派去降格作一个据说是不可一世的郡主的侍卫，她还淡淡笑一笑；她总是那么好商量的样子，但问题就出在这“淡淡笑一笑”上：她虽然在笑，但没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是被叫去学那些繁琐得让人发疯的宫廷礼节，燕枫开始的时候也还是能淡淡笑一笑。但这样笑过半个月之后，有一天晚上，她开始认真地在月亮底下想，要不要找大堂哥走个后门来把后边半个月免掉。
    就在那个时候，燕枫听见门上影影绰绰似是来了人，说是要宣皇后娘娘的懿旨。她本无心听，但耳力太好的人，常常就免不了会被别人强迫作听众，只要她还没有练到能象爹爹一样爱听便听、爱不听便不听的地步，她就总难免会受到类似的骚扰。
    前面似是喧闹了很久，才终于又安静了下来，燕枫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月亮，已经有点缺了，却仍是明亮而美丽的。月下，她又独自站立了很久，末了，终于，又淡淡笑了一笑。
    燕枫想象过几种和那个“据说是非常不可一世的郡主”见面的情形，有一次她曾有点打趣地想，再娇纵的郡主，总不会一见面就要她过刀山、滚钉板吧——那时她正随着郑嬷嬷学习怎么下跪。但真的到了见面的这一天，饶燕枫这样淡定惯了的女孩子，也不由地被这个胆大的郡主吓得微眯了眼——从那一刻，她已经确定，她日后若殉职了，定不是因为这郡主的不可一世，而是胆大包天。
    只见靖王府的大门，完全敞开着，门外的台阶上，静静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穿了一身水红绸子崭新衣裙，头发结了两根细细的麻花辫，梢上也用红绸子绑着，正是康宁；她身边跟了个穿着鹅黄单衣的小丫头，看着便千伶百俐的模样。
    燕枫看那穿红衣服的小丫头，虽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但样子却明显是在不耐烦。突然瞥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才终于笑了。那双大眼睛左右轮一圈，绕过燕枫时，暗暗笑了一下；看见郑嬷嬷那一群人的行走速度时，却明显地皱了皱眉。
    燕枫于是有点等不及想看这小丫头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套冗长仪式的反应，谁知见她忽然低下头，一副暗自算计起什么的样子，再抬头时，先便笑了，回头和身后穿鹅黄的小丫头交待一句，也不等得对方拦她，便笑嘻嘻跳下台阶快步走了过来。
    燕枫感觉得到身边郑嬷嬷的身形已是今日第二度明显地停滞了一下，她想她几乎都能听到嬷嬷心里的叹息声呢，一时不由有点想笑了。
    却见那小丫头走到近前，抬头先把众人都打量了一通，看到郑嬷嬷像是领头的，便向她笑了笑，道：“嬷嬷，谢谢您辛辛苦苦送燕燕过来，我这就带她去了。”言罢，拉了燕枫的手便走。
    身后，郑嬷嬷终于忍不住了，福一福身，道：“郡主请慢行，容老奴为郡主解说仪式。”
    康宁回过头来，有点不解地看着郑嬷嬷，半晌，方回过神来般道：“哦，嬷嬷说的是皇子公主接收侍卫的仪式吗？”
    郑嬷嬷赶紧福身，似暗松了一口气，道：“回郡主的话，正是。”
    谁知小丫头听了这话，咯咯先笑了，半晌，方道：“嬷嬷请回吧。我这里用不着、也不配用那个东西。”
    郑嬷嬷听她如此说，脸色不由一白，还要说什么，却见那小人儿摆手止住她，道：“嬷嬷请回吧，我今日累了，就不请嬷嬷进来喝茶了。嬷嬷若还有什么话，和陛下去说吧。我本也知道自己不配的，谁知陛下那里却是怎么推也推不掉，还训我说，管那些发霉的烂规矩干嘛？”言罢，拉了燕枫，也不回头，竟真的就这么着走了。
    那穿鹅黄的小丫头却赶上来，对着郑嬷嬷等笑道：“郡主说了，嬷嬷等连日来辛苦了，这是郡主的一点心意，嬷嬷收下吧。”说着递上一个锦盒来。郑嬷嬷等在宫中虽是宫人，但能被挑选教授礼仪多年，地位自然不低。凡进宫来的，皆要由她们手底下过，平日只有她们训别人的，何尝碰过这样的钉子，正气得颊颤手抖，但人家小姑娘礼数周全地笑脸过来，且是郡主的意思，怎好说不，只得忍气还礼接了，还要道谢。
    这里燕枫被康宁拉了，直向那大开的中门走过去，她忽然顿一顿身子，康宁觉出来，立时回头，问道：“怎么了？”
    燕枫淡淡一笑，道：“郡主，喜欢走这大门么？”
    康宁也笑，撇撇嘴，道：“谁希罕走这里，开一回、关一回，能等得人头发都白了。”
    燕枫道：“那郡主平日走那个门？”
    康宁一怔，道：“你真要走？”
    燕枫道：“日后燕枫跟着郡主，自然是郡主走哪里，燕枫走哪里。”
    康宁一笑，却低头看看自己和燕枫两身崭新的衣裳，有点惋惜地道：“好吧，等等婷婷和那些老太太哨叨完了，咱们一起去。”
    燕枫看她如此，已知这位郡主必是淘气已极，一会儿说不定便要领她去钻狗洞子也说不定，心里暗暗一叹。想一想，她忽然又问：“郡主，方才叫我燕燕？”
    康宁点头道：“是啊，你不喜欢？那再换一个好了。”
    燕枫有点招架不住，不由道：“郡主，叫我燕枫就好了。”
    谁知康宁听了这话，竟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道：“那怎么行？我娘说了，女孩家都应该有个好听的小名儿，让人一听先从心里就软了，才会疼的。”看燕枫仍傻呆呆似没什么反应，便又道：“你看，大家都叫我宁宁，婷婷呢，就叫婷婷，你怎么能叫燕枫？还是你在家里有叫惯了的小名儿？”
    燕枫有点木木地摇摇头，康宁便说：“那就叫燕燕了吧，等你想出自己喜欢的，再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