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郡主》18.迷途（6）

    康宁渐渐醒过来，好久没这样完全放松地睡到自然醒了，她抓了被子往上拉一拉，把自己整个蒙起来，又掀开，闭着眼睛自己玩了个不亦乐乎。忽然，想起点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瞥一眼，又合上，喃喃道：“阿姨，那个燕大话是不是根本就没来，就知道他办不到，看着就是个笨家伙嘛。可是，我怎么还是睡到这个时候，真是要变成小猪了。”
    身边响起个温柔带笑的声音，道：“燕桦知道你这样叫他，定要气疯了。”却不是杜幽夜。
    康宁在枕上慢慢将头转向那声音的来源，先偷偷掀开一边眼帘，又马上闭上，只小声问那人：“我醒了没有？”
    那人想要笑，可看看小姑娘已经飞红了的面颊，又辛苦忍住了，道：“你醒了，你阿姨有事，不在这里，所以我守在这里等你醒过来。现在早朝已经散了，但你确实是上朝时候从正阳门与百官一起进宫的，不过他们在地上走，燕桦抱着你从半天飞过来的。”
    康宁听了最后一句，忽然“嘣”一下子坐起身来，问：“你是说，那个燕大话也看到我睡觉的样子了？”
    那人听她又叫了一声“燕大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答道：“是，燕桦一路抱着你走过来，看到了你磨牙、说梦话的样子，还被你踢了几下子，受了内伤，休养去了，一时半会的，你也见不到他了。”
    康宁越听越愣，突然大叫一声：“这个臭燕大话！燕大嘴巴！”人又埋进被子里头去了。
    那人被她这孩子气给逗得又笑了起来，柔声道：“宁宁丫头，燕大嘴巴还告诉我你昨日和他说想大清早就赶进宫来，等我起床便让我开心的。如今，变成了我守在这里等你起床也就罢了，怎么见了面连声姨娘都不叫呢？”
    好久，被子下闷闷地传出一声低语，听康宁道：“第一次就被姨娘看见这个样子，怪不好意思的。”话音未落，已觉那人伸手来扯她的被子，她仍不想放，可是对方的意志好象更坚定，终于还是康宁放了手，认命地被人从一堆被褥间给扒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面面相对。
    康宁眼中映出一个一身淡兰、装扮极简约的中年妇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同时，也赋予了她那样从容丰富的美丽。她的眼睛忽然一酸，口中不留心溜出一句：“姨娘，真象。”又忽然垂了头。
    那中年妇人闻言，心头也一酸，但她找这小人儿来却不是要同她一道来伤感的，因此逗康宁道：“你才象呢，简直和她那时候一模一样。”一顿，又道：“这有什么呢，只是被姨娘看到了而已嘛。燕桦那人，我敢保证他不敢拿这件事来大嘴巴的。”看小丫头还不开怀，她干脆直接托起那个小下巴来，道：“你不知道，你有个小哥哥，名字叫天熙，睡起来也是这样天不管，地不顾的，你若不平，改天姨娘带你看他睡觉的样子去。”
    康宁终于笑了，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道：“说好了哦，姨娘。”妇人也笑了，道：“好，回头把他的样子画下来，生气了就拿出来臊臊他。”康宁咯咯笑出声来，低低叫了一声“姨娘”。
    妇人拉了小姑娘下床，道：“姨娘的名字叫仪葶，这里是姨娘住的地方，也有个名字，叫做‘昀宸殿’。姨娘想请你陪姨娘一起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康宁抬头，笑了，她说：“好，姨娘，宁宁陪你，你也陪宁宁。”
    梳洗罢，仪葶陪着康宁吃早饭，康宁似有话，又一直没说，仪葶看在眼里，却也不急着问。直到饭吃过了，两人到院中散步时，她方才说：“宁宁，姨娘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知道的、想得都比其他小孩子多，但是，宁宁”她半蹲下身子，与小女孩平视了，方接到，“姨娘却希望你能象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快乐，会任性、会耍小聪明、会不懂事。宁宁，姨娘希望你现在是个快乐的小孩，以后是快乐的少女，再以后是快乐的小妇人，中妇人，老妇人。在姨娘面前，你若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好不好？”
    康宁淡淡笑了，伸手去拉仪葶的手，她说：“谢谢姨娘，宁宁答应你。”但到底又一顿，略斟酌过，方说：“姨娘，我杜阿姨她没有和我一起来吗？”
    仪葶笑着捏捏小女孩的面颊，道：“果然是要问这个，小丫头，你若不问我才稀奇呢。你的杜阿姨今早上和你沅清舅舅说和她姊妹们多日不见，想先去探望一番，你沅清舅舅拗不过，就找人护送她先去刑部了，所以没有同你一起来。”康宁听了，张张嘴又合上，终于又垂了头。
    仪葶看了，也知她虽然肯与自己亲近，但毕竟初见，有些事情一时也强求不来，只得顺其自然罢了，道：“宁宁，姨娘虽没见过你杜阿姨，但从听说的这几件事看，却知道她真是个聪明体贴又勇敢的好姑娘。只是啊，她未免把你姨娘看得肚量太小了。”见康宁略显迷惑地抬头看她，方又笑着接了一句，“都在十丈红尘中打滚，谁又比谁清高些呢。”康宁歪头想想，渐渐似是懂了，便也跟着，傻傻地笑了。
    仪葶这方拉着小姑娘的手继续向前走，道：“宁宁，我们放你杜阿姨去和姐妹们玩两天便找她回来吧，不然我一个人要照顾你和你小哥哥两个，也怪累的呢。”小人儿笑了，说：“好啊，姨娘，我也要找杜阿姨算帐呢，若没有她和舅舅放水，燕大话一定没那么容易把我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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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两天，仪葶果然差了人来请杜幽夜。
    杜幽夜原本也是放心不下康宁。她虽自幼身入风尘，但并未因此便自觉低人一等，这一次却为了康宁，几经辗转，而决心放手；这个中的苦心，吴沅清懂，却不忍也未敢冒失地将她再交回刑部大牢去，送去别处又怕她有不测。因他自小便与燕桦夫妇相熟，知他二人皆是真性情的人，因此与燕桦商量后，便请她暂在燕桦家住下。
    幽夜虽说求去，但其实心里又如何真放得下，且燕桦夫妇也着实热忱，尤其燕夫人辰英，虽是女子，却犹比燕桦更多几分侠义之气，与幽夜一见如故；燕桦也敬服幽夜一个年轻女子，为人竟这样明慧勇毅，一片苦心周旋，因此待她极有礼。幽夜也便暂时安心住下，每日帮辰英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倒也过了两天这许多年都没得过的轻闲日子。
    却不料，康宁进宫不过三天，仪葶便差人来请幽夜进宫。辰英与仪葶原是幼年起便相识，深知她为人，又看她遣来接幽夜进宫的竟是自幼便随侍左右的文娇，心里便更踏实一些；但到底还是不全放心，趁幽夜收拾东西，她便拉了文娇来探问。文娇一笑，道：“辰英姐姐一向最是明白爽利的，今天怎么反倒这么样了？罢了，我只和姐姐学一句那天偷偷听娘娘和小姑娘说的话吧。娘娘说，都在十丈红尘中打滚，谁又比谁清高些呢。姐姐这可放心了吧。”
    辰英也知自己多虑了，一笑，和文娇说道：“上了年纪，到底不比年轻时候利落了，嘴自然是碎的，我也知道你烦着我呢。”文娇也笑，道：“谁说姐姐有年纪了，这溜光水滑的一张脸还嫩得跟小姑娘似的呢，还有这张嘴不是也还那么会编排人么。”一时两人撂了这话题，再闲聊几句，辰英便又去安抚叮嘱了幽夜一番，亲自送了出来，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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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震怒，倾朝警策，迁延甚久的红魔蝎一案竟忽转出柳暗花明的一条路来。
    自那一日，康宁去见过薛朝红之后，薛朝红竟真是死心了一般，再不抵抗，对一应罪名皆供认不讳，但只话题一涉及穆安安母女，却又立时三缄其口，尤其是那一日她与康宁所谈的内容，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她早先在刑部内埋下的一个眼线，因为谋救她而败露了身份，牵三连四又带出其他人，也先后被拘禁了。她带进京来的势力，原不过两三分，在朝野两股力量的牵制下，也无余暇再大举作乱。京外的主要力量却被陈承岩和沈兰溪两个给带人盯死了，那两人因痛惜着穆安安母女，是以下手再不留情，又兼敌明我暗且长于奇袭，因此虽然可以调动的人手与对方相差悬殊，却竟应了那句哀兵必胜的话。
    康宁便留在昀宸殿里调养身体，每日里有杜幽夜、仪葶和吴沅清照顾她。仪葶的儿子天熙也刚十岁，虽是皇子，性子却极温柔和顺，下了学，若无事，便来陪她玩耍解闷。净澜从来没有在她醒着的时候来过，只是每日照例遣燕桦来探看仪葶与康宁。偶尔燕桦会忍不住和康宁斗斗嘴，他自那日之后早不当康宁是个小孩子，一大一小两个人斗来斗去，往往要斗到个鸡飞狗跳才肯罢休。靖王、鹰王也渐渐偶尔能进宫来，给仪葶问了安，便叮嘱康宁好好养伤。一时间，往日里幽静宁和的昀宸殿也熙来攘往地热闹起来。
    只是康宁自那日起，再也没有提起过要找寻穆安安最后的下落，就仿佛所有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别人犹不觉有什么不妥，杜幽夜和仪葶却渐渐开始忧虑起来，一时却也拿不准因由，想劝慰也无从下手。
    这日，仪葶安顿康宁睡下后，又照例在灯下等净澜过来，她因心里想着这事情，一时有点出神，连净澜走进来都不觉得。净澜看她如此，还道是因连日里照顾康宁太劳累了，心里一时涌起股痛惜的柔情来，就静立在那里等她回神。
    谁知仪葶回神，忽见平地冒出个净澜来，竟不防被吓了一小跳，捂了心口，定定心，却自己也笑了，问：“陛下敢是修成仙了，怎么竟连走路都不带一点声儿了。”
    净澜也笑，走过来坐下，自取了茶壶茶碗斟了一杯，道：“你今日身子可好，这些天看着是瘦了些。别是这些日子照顾那丫头累着了。沅清和桦都常来抱怨说那小家伙动起心思来，让人防不胜防。可要朕找个法子教训教训她？”
    仪葶笑道：“皇上自家憋不住了想和宁宁见面，别拿臣妾扎筏子说话。退一步说，便是臣妾认作这筏子，也实在不敢指望陛下能比沅清燕桦多想出些什么法子来，到最后九成也要被宁宁丫头给拐了去一起胡闹。”
    净澜脸一红，道：“原是你们个个将那小丫头宠上天，才纵得她如此。朕却不信她真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仪葶看他脸红嘴硬，也不忍再笑他，道：“罢，罢，方才是臣妾妄揣圣意了。依臣妾看，宁宁这伤势也算好了七八分，没什么大碍了。陛下哪日若得了闲儿，肯教育教育她当然是最好的。臣妾求之不得呢。”说得净澜也笑了。
    仪葶却忽然想起方才想着的心事来，略一踌躇，还是决定该拿了出来与净澜一同参详，只听她道：“陛下，这孩子这些日子见人有说有笑，能玩能闹，也不是不好，但臣妾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了杜姑娘，她也是这么说。她讲，宁宁与安安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最深，远甚于一般母女。宁宁被救后有一有机会便要找安安最后的下落，但自见过薛朝红之后，她除了醒过来时大哭了一场之外，反倒从此什么也不提了。以她母女二人的感情来看，她断断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把这事给撂下了。那必是薛朝红那日曾与她说过，她才会被激得吐了血。她越不肯说，说明这事越不可轻视。陛下，这事一日不弄明白，臣妾便始终不能放心宁宁。”
    净澜点头，沉吟一会儿，忽然抬头向仪葶笑道：“好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操心得来的。你跟着小魔头折腾这一天，也够累了，先歇下吧。”
    仪葶知他心意，静静一笑，送净澜出了昀宸殿，便自回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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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其实今天很开心呐。积分上了两万，点击也过了六千，而且给我鼓劲和催文的朋友也更多了——别笑话，我是个土人，志向就这么短。
    还是要谢谢大家的帮忙，虽然这话都已经被说滥了，但如果没有人看的话，我十有八九是没毅力把它写完的——编故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前写给自己看的时候，最长的记录是一万三不到，却已经觉得自己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这次的计划一共有72章，到现在大约是四分之一了吧，已经码了有六万五左右；对比足够鲜明:)
    愿意一直等着把它看完的朋友们，很佩服你们的耐力，加油吧，我尽量保持状态，大热天的，争取少折磨大家一点。
    最后，和snow说一句：早上六点起来看晋江，还挨着章节地补分，这样的热情，真让我望尘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