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联邦都羡慕我有花》46.吃得太少

    单从房子的装修与布置上看, 很难会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位元帅的住所。
    没有人类佣仆，裴袅从处所的另一边绕过来，一路上只看到两个低级的清扫机器人。
    它们自主能力极差，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分析出临时下达的指令。
    当亚尔曼从料理机器人手里接过早餐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女孩轻声道：“亚尔曼先生，您的生活没有人照料吗？”
    低级的料理机器人只会简单处理食物, 在主人没有下达进一步指令的时候, 它僵立在原地。
    “自然是有的。”男人微微垂首切割盘中的肉片，横七竖七，用餐叉挑起肉丁, 递到三张嘴面前。
    三张嘴伸长，“啊啊”追着，亚尔曼手腕一翻，餐叉藏在了掌心。
    “科科”小家伙埋回女孩怀中, 再也不肯搭理。
    “副官负责我的起居及杂事。”亚尔曼的目光在女孩有些干燥的嘴唇扫过，低声让料理机器人送一杯水。
    “加两粒茶果。”
    科林曾说这样的果茶, 连最讨厌喝茶的小孩子都抵挡不了它的魅力。
    见女孩的纯粹的黑眸中带着坚持，他掩下一点无奈, “好孩子，你要知道，大人在别人面前总是活得更辛苦一点。”
    “元帅大人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但是亚尔曼只想要一个相对安静和私密的地方。”
    刀劈似的脊背微微向后靠在椅背, 亚尔曼把玩着餐叉, 银色的残影在指间穿梭, 而后他停下，握住。
    线条分明的手，食指尖搭在餐叉边缘，几条淡色的疤痕由指缝处开始，没入整齐扣好的袖口。
    .
    拆掉洗漱用具的包装之后，裴袅挤了牙膏，把牙刷放入口中。
    手指操控着角度，柔软的刷毛随之在牙齿上扫过，和漱口水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面前的平面镜里，一个女孩面无表情地刷着牙，她漫不经心地扫过镜中的自己，目光定格在额角翘起的一缕毛发。
    突然意识到方才长达十分钟的相处，自己是顶着这样发型，女孩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她盯了一会自己，等面色重新平静下来，裴袅伸出另一只手湿了水，放在那处抹了抹。
    没什么效果，索性便一直按着。
    说来有些奇怪，她隐隐察觉，亚尔曼元帅有一些抵触现今的许多智能化产品。
    这幢房子在某种程度上更接近古早意义上的家，她相信，如果不是实在不方便，亚尔曼连仅有的几个低级机器人都不会留下。
    当然，这种抵触并不意味着他拒绝融入发展的社会，更像是并不尖锐的某种坚持，甚至带了对什么的怀念。
    “呀”三张嘴在她脚边蹭着她的踝关节，裴袅手上一顿，蹲下.身。
    “怎唔……”细腻的泡沫让女孩的话含糊，她闭上嘴，将小家伙拎上洗漱台。
    刚刚，亚尔曼邀请她进餐，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匆忙，还没有洗漱。
    在她的头越垂越低时，男人恰到好处地开口：“抱歉，是我疏忽。”
    “如果不介意，去一楼的洗手间做一下简单的洗漱？”
    女孩点头。
    “右手边，直走。”
    她身后，亚尔曼微哑的声音做着补充。
    “十分钟，十分钟以内回到这里。”
    “幼崽的肠胃需要保护，十分钟，早餐的温度会刚刚好。”
    .
    想到外面亚尔曼在等，裴袅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可三张嘴一点也不安生，在洗漱台上“哐哐”蹦着。
    袅袅嘴里香香的！是什么呀？
    三张嘴衔着女孩的袖口，轻轻扯向自己，裴袅不得不顺着它的施力弯下腰，靠近它。
    女孩的指尖沾了点牙膏沫，三张嘴顺势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
    咦？甜甜的？
    裴袅不知道虫食花是否对牙膏接受良好，连忙抽.出手指。
    按照男人嘱咐的那样吐掉嘴里的牙膏沫，然后漱口。
    嘴巴里凉凉的。
    裴袅抱起不甘不愿的三张嘴走回餐厅。
    餐桌旁，男人正翻阅着报纸，肩背刀劈般挺直，之前温和的气息收敛，脸上表情漠然。
    也许，这才是亚尔曼习惯的姿态。
    但这种冷硬在裴袅靠近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浅淡下来，仿似刚刚只是错觉，阳光透过窗斜斜笼着男人，温暖的样子。
    三张嘴从手里直接蹦上餐桌，“哐”一声，好在小花盆和桌子都质量过硬。
    “呀”肉肉呢？
    三张嘴不敢相信地绕着桌子转了一圈。
    “幼崽的肠胃需要保护。”男人慢条斯理地重复，翻页，“过度的摄取对发育不利。”
    “啊啊”
    三张嘴傻傻愣住，半晌反应过来，委屈地就要往裴袅怀里扑。
    它还没吃饱呢！真的！
    小朋友不可以饿着的呀！
    帅气又利落的一扑刚刚起了势就被半道截下，亚尔曼一只手握住小花盆，摆在面前。
    “知道自己多重吗？”
    三张嘴：“呀？”
    “以刚才的角度，她会被你撞断至少两根肋骨。”亚尔曼瞥过女孩微微发红的肘部，皱眉，对裴袅道，“不要太惯它。”
    它已经不是一两个月前那个还没巴掌大的小花了！
    嘴嘴听出了男人的未尽之意。
    又是难过，又是后怕地，三张嘴冲着女孩哀哀叫了两声。
    如果虫食花也有泪腺的话，嘴嘴一定都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没啦！
    最后，裴袅是在男人若有似无的注视下，三张嘴不间断的轻唤中艰难用完早餐的。
    低级机器人的厨艺出乎意料的不错，但女孩并没有贪食，稍稍留了些，她放下餐勺，暗暗松一口气。
    “为什么不继续？”餐勺搁在桌上发出微的声响，亚尔曼合上报纸，看着餐盘留下的一小撮荤菜和一团饭粒，挑剔道，“吃得太少了。”
    刚刚被各种暗示体重超标还吃得多的嘴嘴：……
    “幼崽需要全方面均衡摄入营养，不可以挑食。”元帅大人看上去很不赞同的样子。
    裴袅犹疑着想要重新拿起勺子，却听男人说：“下不为例。”
    “好的。”过了好一会，女孩低低应。
    用过饭，幼崽接下来通常会进行怎样的日程安排？没养过孩子的元帅大人在脑内键入关键词，搜索起自己幼崽期的回忆。
    “二楼，有书房。”
    亚尔曼想到之前扫过几眼的图书馆借阅记录，将那些书粗粗划分了类别，与自己的藏书进行比对，“你会喜欢的。”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一切，从早晨开始。
    元帅大人对自己的人生信条有很高的评价。
    稍稍等了会，女孩面色有些为难的样子，像是有什么想说的又不敢说。
    不敢说？亚尔曼的余光落在女孩纤细的手指上，那里下意识地抵在桌沿。
    “书房的方位，纸条可见。”
    “亚尔曼先生，我能够回盖斯吗？”女孩的声音很稳，望过来的眼神却不自觉露着怯意。
    亚尔曼将报纸折叠，四个角整齐地对在一起。
    “当然。”
    他看向裴袅：“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嗯？。”
    “我是亚尔曼。”
    “我来接你，回家。”
    家……
    “我没有孩子，但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孩子，我会很开心。”
    “这里会是你的家。”
    男人双手交握，不避不让地和裴袅对视，灰蓝色的眼珠中是专注与认真。
    也许……还有一丝期待。
    “是安吉奶奶拜托的吗？”
    “那只是一部分。”男人接着道，“如果你想知道的具体一点，我们有机会可以再聊。”
    “但如果你想要回盖斯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就要出发。”
    “可是……”
    “嘘……”亚尔曼食指轻轻放在裴袅的唇上，“乖女孩，上一项工作的完成留给亚尔曼十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现在还剩下两个小时。”
    “从亚尔曼不为人知的偏僻小宅，赶到梭曼另一端的盖斯，需要花费至少三十分钟，这已经除去了诸如堵车的路况问题。”
    “也许您可以让您的属下送我回去？”女孩忐忑，她没想到亚尔曼的时间会这样紧张，尤其是算上她的日程之后。
    “昨天唯一留下探访记录的副官，现在在安道尔。”亚尔曼的嘴角缓慢勾起，“还是你觉得，一个刚刚表达成为你家长意愿的长辈，现在会把你交到别人手上？”
    “嗯？”
    盖斯规定之一，除特殊情况，离校与入校手续需要同一位家长的指纹与签名。
    “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
    将裴袅送进宿舍区后，亚尔曼简单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怀里窝着生闷气的三张嘴，男人的话在耳边清晰。
    “回来也好，你的房间还需要布置。”
    “下周，在宿舍等我，我晚些到。”
    完全没有给裴袅拒绝的余地。
    是因为家长们近阶段都回不来吗？所以亚尔曼才会这样霸道起来。
    在担心她吧。
    裴袅长长地呼吸，慢慢吐出积郁胸中的浊气。
    轻快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女孩停下脚步。
    是安。
    她身边站着一个同她一般金发的女人，神情温柔而慈爱。
    安的双手托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猫，她的额头抵住猫的，两双碧绿的眼珠相对。
    安同小猫说了什么，猫“喵喵”回应，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很明亮，很温暖的笑，之前从未见安这样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