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第三十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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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悦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林芸的情绪。林芸扯了面巾纸, 擦着脸上的泪水。桑悦看着她, 时不时帮她挪一下枕头,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林芸握了她的手,说:“桑悦,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 你别再说这样的话,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很感谢你, 没有你就没有我。”
林芸刚停下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了。
她没敢再在桑悦的心口上撒盐,她不敢告诉桑悦,从小到大, 她对桑悦并没有多关怀。她让桑悦吃饱穿暖,让她衣食无忧。可是她和桑悦从来都没有像其他母女那般亲近, 两人从来不会一起牵手逛街,也不会抱着说悄悄话。
桑悦似乎也知道些什么,所以她从懂事开始就不再粘人, 甚至也没有让他们操过心。
女儿如今已经二十一岁,可是,印象中, 桑悦从来都没有和她倾吐过任何心事。那些少女怀春的日子, 桑悦回家除了学习, 基本也不多说其他。
林芸一直以为, 这一段讨厌的婚姻,因为桑悦这一存在,而不得不被迫维持。她觉得她为桑悦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如今见女儿这么懂事,她又有些懊悔,女儿何其无辜啊!她作为母亲,没有给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竟然还那样看待她,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她的身上。
林芸知道,其实归根到底,就是自己没用懦弱。
林芸一想到这些,眼眶又红了。
桑悦一见她难受,自己也跟着难过。她泪眼朦胧地说:“妈,别哭了,你还有我呢!”
林芸紧紧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她已经也可以独立地面对生活,勇敢地扛起一切了。
林芸抹了一把眼泪,说:“妈知道,妈知道!”
桑悦等她哭完,累得睡过去时,才站起身。她看着病床上似乎憔悴了许多的林芸,才发现岁月不饶人,她的妈妈已经双鬓有了微微白发。
桑悦沉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她去找了主治医生,了解了一下林芸的病情。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伤势不算重,就是得养着。桑悦道了谢,又问了其他注意的事项。
医生这才抬头看了她两眼,问:“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桑悦莫名一怔,随后想到了桑愉,想来是之前在病房里闹得大声,医生护士有所耳闻。她一阵尴尬,点了点头。
医生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伤势是其次,病人的情绪反而是最重要的。”
桑悦了然。但是,这种事情,桑悦想时间才会是最好的良药。她不敢问林芸的打算,她想,就这样拖着吧,时间久了,答案就浮出水面了。
中午的时候,桑悦特意出去买了些清淡的粥食。吃过饭,桑悦就拿了手机百度骨汤应该怎么熬。
林芸见她还没打算回去,几次开口想要问她。
桑悦知道她已经看了自己的行李箱很多次了,于是说:“我等会就回去。”
林芸松了口气,“你也不好天天在医院里呆着,我就是脚不方便,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不能自如走路,这也很麻烦。妈,我照顾你,天经地义的。”
林芸看着她,突然就欣慰地笑了。好在,她的身边还有女儿。
桑悦回去的路上,顺路去市场买了些食材,照着百度的步骤熬汤,煮饭,炒菜。
桑悦平日里偶尔下下厨,厨艺虽然不精,但是基本能入口。
傍晚的时候,她刚将汤和饭菜盛好,家里的门就打开了。桑栋进屋,才发现屋里有人。
桑悦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拿了包包,又返回厨房,拎了两个饭盒出来。
桑栋站在门口处,一直盯着她,脸色怒气冲冲。
桑悦直接忽视。
她打开门的时候,桑栋愤怒道:“你什么态度!我还是你爸!”
“你带着那个人出现在我妈的病房里的时候,有想过我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女儿吗?”桑悦手握着门把,没有转身看他。
她冷淡地说完了这句话,又笑了,忙补了一句:“我想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爱妈妈。”
被道破心事的桑栋脸色黑沉,狠狠地瞪着桑悦,“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教养去哪里!用这种态度和长辈说话,谁教你的!”
桑悦嘴唇干涩,她抿了下唇,眼眶突然不争气地一酸,她很想反驳桑栋,但是后来她忍住了,她快步往前,猛地将门关上。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可是刚跑了两层楼梯,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果然,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这个狠心的人是完全不会在乎你的感受的。你的难过,你的悲伤,你的委屈,他统统都不在乎。
桑栋不在乎她。
方景仰也不在乎她。
桑悦突然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林芸这个亲人,她什么都没有了。
桑悦蹲在楼梯,咬着手背,无声哭着。
到了医院,天已经黑了。
桑悦下了车,付完车钱刚抬头,就发现了在医院大门的不远处,身穿棕色大衣的高大男生一脸失而复得地紧抱着穿着白色外套的女生。
那女生,长发披肩,身形苗条。那男生面对着自己,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他脸上那幸福的模样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方景仰。”桑悦似乎是用了很多的力气,将这三个字木讷地缓缓念完。
方景仰听到后,猛地睁开眼睛。他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是怀中的女生顿然清醒过来一般,用力推开了他。
桑悦分明瞧见,他稳住身子后,又往那女生的站的位置挪动了一两步。只是最后,动作在桑悦冷冰的目光中打住了。
桑悦在那女生转过身子来时,便冷了神色。
方景仰和桑愉,桑悦突然发现,世界原来真的那么小!
桑悦一点儿都不想看桑愉那满带愧疚的脸,她望着方景仰,冷静地问:“我可以想成,你是来找我的吗?”
方景仰看看她,又看了桑愉一眼,最后没有说话。
桑悦却想,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了。
她嘴角噙着笑,可是神色却让人担忧,好像下一秒绷不住,她就会哭出来。她问:“那我是不是可以想成,你误把她当成了我,所以才抱得那么紧?”
“不是!”方景仰这一次否定地很快。
桑悦一笑,点头,“那我明白了。”
桑悦往前跨步,想离开。
桑愉却在这个时候喊住了她,“桑悦,你听我解释……”
“不需要。”桑悦态度坚决,她冷冷地看了方景仰一眼,深深地呼出口气,说:“我一直以为当初第一次遇见,你说的那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俗套的搭讪,直到刚刚我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搭讪。”
他觉得似曾相识,只是因为她和桑愉有几分相似罢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桑悦停了一下,又继续道:“方景仰,你当初接近我,到底是抱了什么目的,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说完,桑悦根本不愿意再和这两人待在同一个地方,她稳住脚步,一步步快速向前。
方景仰在身后叫了一句:“桑悦!”
桑悦头也没有回。
方景仰没有追上来。
桑悦进入电梯之后,身子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就像泄了气般。她闭上眼睛,双眼因为哭得太多,又酸又疼。
她想,这一次,真的什么都结束了。
整个假期,桑悦都精心照顾着林芸。
林芸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后便出了院。
回去之后,桑悦虽然时时见到桑栋,可她只当他是透明人。
林芸看着眼里,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也或者是每一次林芸要开口的时候,都被桑悦先声夺人了:“妈,别和我提他,可以吗?求求你!”
林芸一脸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过了半个月,林芸和桑栋提了离婚。
具体过程,桑悦在房间里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两人又闹了一番,桑栋破口大骂,但是就是坚决不肯离婚。
林芸斥责他没有良心,没有道德,没有为这个家着想。
桑栋摔门而出。
桑悦听见林芸又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桑悦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缓了许久,才走进了林芸的卧室。她说:“妈,如果你真想离婚,我们就搬出去吧,钱这方面,我来想办法。”
林芸哭着看向她,“搬出去?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长明市现在基本寸土寸金,买房子资金肯定不足,但是供房子,每个月也得好几千。桑悦大学还没有毕业呢!
桑悦只说:“妈,如果你同意,其他的麻烦我都会想办法解决。”
林芸最后还是没有给出答复。只是后来桑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桑悦却是乐得轻松。
临开学,桑悦再一次问林芸:“妈,我们搬出去吧?”
林芸沉默了好久,才说:“桑悦,他是铁了心不肯离婚,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要是为了离婚一事闹上法庭,我又觉得真没必要,打官司的费用也不是少数。”
桑悦突然就明白了林芸的想法。
林芸在这段不平等的婚姻里已经咬牙熬了二十多年了,她早已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接受。尽管她在气头上曾经冲动地想过离婚,可是等她忐忑不安地走出一步,发现桑栋并不愿意改变这二十多年来的婚姻时,她又好像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她的故步自封。
桑悦沉吟了许久,问:“妈,你还爱着他,对不对?”
林芸最后选择逃避这一个问题。
桑悦回去上课时候,只是告诉她:“妈,我支持你离婚。如果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了,告诉我,我找房子,我们搬出去住。妈,一切有我。”
林芸点头说好,让她照顾好自己。
桑悦想,从现在开始,没有谁会比她更懂得该如何照顾自己,如何自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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