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望族》25.第二十五章 堕畜生道

    “你为什么不走？”谢言欢问阿虎。
    凌寒端来了茶，有些下人因吴王府出了这等事件被吓跑了，故而凌寒亲力而为。将茶沏好后，茶香袅袅缥缈鼻息，继而又斟了三杯茶，放在桌上。
    谢言欢端起茶杯，阿虎抿了一口，说：“大仇未报，我怎能逃避？”
    “其实你方可先回匈奴，”谢言欢说，“等你风生水起，军力强盛，总有一日会再与杨述刀刃相见。而我，要是中了科举，方可领了官职，我会帮你忙的。”
    阿虎根本不想等到谢言欢中科举拿状元那天，更没耐心等到谢言欢升迁官位有能力让杨述再次去讨伐匈奴的那天。阿虎冷冷笑了笑说：“我没耐心，你别劝我了。你很聪明，赶紧把杨述救出来。”
    谢言欢：“……”
    谢言欢想了想，阿虎性格豪烈，匈奴人大多是蛮横不讲理的，阿虎算是匈奴人中比较有耐心的，好歹也学过汉语，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但他好歹也是个匈奴人，浑身流淌着匈奴血液，他等不了那一时也没办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把杨述救出来再说。
    谢言欢问阿虎：“昨夜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虎看了看外边，笑了笑说：“其实你误会外边那位了。”
    谢言欢知道他说的是杨靖，却也没有表态，阿虎说：“昨夜京师大坝被炸毁，全城人心惶惶，欢声笑语喜气连天的京师变得颓然。一个时辰后，皇帝召集群臣入宫，当时杨述本就在宫中庆宴，我听说皇帝火急攻天，让宫羽卫首领穆青挨家挨户地查，让熠威军校尉谢绛云前往庐州，让刑部尚书赵奎派人前往幽州查案。大概到了亥时，穆青来到了吴王府，很快在杨述的书房前搜到了火|药。”
    谢言欢脑子里还很乱，阿虎要说：“大坝被炸毁后一个时辰，就在吴王府搜到了火|药,君彧，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谢言欢整理思绪，也听出了端倪。炸|药爆炸后，附近的巡逻队断然要去勘察，这需要一点时间，后来去宫中上报、皇帝做出决定、穆青出宫挨家挨户地搜，这些一个时辰就完成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穆青本就知道吴王府有炸|药，或者是有人提示穆青先去搜罗吴王府。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杨述是被人害的，而且一切谜底须得先从穆青身上寻起。
    “炸|药在哪发现的？”谢言欢问。
    阿虎说：“杨述书房前。”
    谢言欢皱眉，觉得此事难解。
    忽而，他目光一亮！
    “不好！”谢言欢说。
    凌寒问：“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日被我戳瞎眼睛的那人吗？”谢言欢说，“那日他鬼鬼祟祟地在杨述书房前整理花草，被我戳瞎了眼，好像叫李源。我觉得肯定是他把火|药带到吴王府来的。后来你去找到真正的李源了吗？”
    “找到了，”凌寒说，“死了。”
    “什么？”谢言欢几乎跳了起来，“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杀的，”凌寒说，“此人住在京师城南的明村，我派人找到了此人|妻儿，才发现他家把他葬了。他妻子说有一日李源刚发了饷，回家看看孩子，翌日李源离家后，午时村里百姓在村头发现一具尸体。”
    “吴王妃去哪了？在府中吗？”谢言欢问阿虎。
    阿虎答言：“昨夜跟杨述去了宫中，现在还没回来。”
    凌寒似乎也察觉了谢言欢的用意，遂扪搎怀中物事，谢言欢见此阻止道：“簪子先放你那吧，放我这我怕丢。”
    凌寒听了这话，便停止了动作。谢言欢觉得这个吴王妃肯定知道些什么，她跟那个假李源肯定有什么渊源，可她现在不在府中，那该如何？
    谢言欢跟阿虎说：“阿虎，你去把外边那人叫进来。”
    阿虎起身出门，凌寒问：“叫他做什么？”
    “我早就知道不是他干的，”谢言欢说，“刚刚我只是在气头上，我要跟他道歉。”
    阿虎领着杨靖进了门，谢言欢起身为他斟茶，凌寒见此而跟阿虎避之。杨靖坐在谢言欢身边，说：“言欢……”
    “不用说了，我的错，”谢言欢说，“靖王殿下，对不住。”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要赶紧离开吴王府，”杨靖说，“这里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谢言欢反问，而后又说：“也是，最起码阿虎不安全，他放走了所有匈奴士兵，若是杨述回来了肯定拿他是问，我现在就带他走。”
    “我跟你一起去，”杨靖说，“要银两吗？”
    谢言欢没理他，叫凌寒和阿虎进来收拾好所有物件，四人一同出了门。
    出了吴王府，四人找了一家客栈，开了四间房。
    第二天早上熹微之时，杨靖过来敲门。
    谢言欢早就洗漱完毕，昨夜根本没怎么睡，一直都在等杨靖。谢言欢开门，让杨靖进来，杨靖坐在谢言欢床上，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谢言欢问。
    “明村，”杨靖说，“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谢言欢很诧异，问：“是谁？”
    “稍后我与你细谈。”
    “去明村干什么？”
    “稍后我与你细谈。”
    谢言欢：“……”
    出门后，谢言欢去敲隔壁的门，凌寒开门出来，看来他也没怎么睡，惺忪着睡眼不太精神。谢言欢见他如此，说：“你先睡会儿，我们出门一趟。”
    凌寒看了看杨靖，说：“我跟你一块去吧。”
    谢言欢知晓凌寒是担心杨靖会对他做什么，但他知道杨靖不会杀他的，这些日子走过来他也看透了杨靖的心。于是谢言欢说：“你看着点阿虎，他为人莽撞，我怕他一个人会出事。”
    凌寒点点头，谢言欢说：“我们走了。”
    二人骑马而出，直奔明村。一路上谢言欢无尽感慨，看着路上的尸体结了冰，阳光下寒冰未化，却无人来领尸，估计是全家死绝了吧。谢言欢忽然心中一痛，却又不能做什么。要是放在平时，谢言欢肯定会做好事一个个埋了，可是这么多尸体他怎能埋得过来？看着运着尸体前往乱葬岗的牛车，谢言欢却无动于衷，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四面传来吆喝声，估计是不知道这尸体有没有人来领，一老妇哭着泪眼一路寻亲儿，看了看那尸体，却惭恨而归。谢言欢看不下去了，杨靖见此搂着他的肩说：“行恶者堕畜生道，言欢，看这皇权诡谲，你该知道有多森怖了吧？”
    谢言欢说：“你不也在参与皇位争夺之中吗？你敢说你手中未染过血？”
    杨靖没说话，谢言欢森然冷笑，暗骂了他一句虚伪的人。
    “走吧，”杨靖说，“前面就是明村了。”
    谢言欢一直未问杨靖为何要领他来明村，心想杨靖如此聪慧之人，做此举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到达明村门口，发现房屋倒塌，村内一片狼藉，偶有无家可归者在路边乞讨。谢言欢将怀中所有银两掏了出来，给了路边为葬爹娘而乞讨的未及笄的小姑娘。
    小姑娘万分感谢，收涕以忻，杨靖低下头看了看她，发现大概有十三四岁了，应该懂得些人情世故，便问：“刘员外家人怎样？全没了？”
    小姑娘说：“他家好着呢。”
    杨靖问：“现在在何处？”
    “前几日刘员外六十大寿，郑王领着郑王妃回村祝寿，”小姑娘说，“第二日全家人都般往京城去了。”
    杨靖听后冷冷一笑，对小姑娘答谢之后，对谢言欢说：“走吧。”
    谢言欢一头雾水，边走边问：“杨炎干的？”
    杨靖答：“很可能是。”
    谢言欢在那日众皇子来吴王府祝贺杨述回京时，便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六皇子。这人心机狡诈，四处勾结官员结党营私，心内狂野，为人毒辣。杨炎是萧妃的长子，因萧妃年轻时凭美貌而受宠，杨炎十八岁时便被封为郑王，十九岁与刘员外攀附夤缘，娶了刘员外末女。
    “你是怎么知道的？”谢言欢问杨靖。
    “老六有个毛病，那就是时时往兄弟府中送女人，用来充当奸细，”杨靖说，“可那些女人根本不养我的眼，老六给我送了十个女人，我给送回去九个，剩下一个叫小惠的倒是挺机灵，我看着舒服便收了她做丫鬟，与下人们也很合得来。我知道她是奸细，但我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才知道我做错了……再后来我带你来了我的府中，她肯定见过你。”
    谢言欢冥想着，他一直觉得此事蹊跷来着，因为很少有人知道杨靖与他的暧昧关系。若是有人知道，那也只有凌寒知道些，靖王府的下人们也知道些许，但老实的下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主动将此隐瞒的。
    但作为奸细的小惠，断然会向杨炎汇报情况，将他与杨靖的关系告诉杨炎。杨炎得知后便在谢言欢于杨靖中间作梗，让二人相约京师大坝。谢言欢收到书信肯定会去，杨靖倒是不一定，但得知谢言欢去了杨靖也断然会去，然后用炸|药炸死二人。
    杨炎将屎盆子扣在了杨述头上，还能杀了一向心思缜密的杨靖，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杨炎的这招真高明，但却不知他并未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