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上有娇妻》54.054

    十三骑封锁了前线所有消息,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芽儿和薛大夫一直陪在初一身旁,安慰她不要着急, 但情势险峻, 扑朔迷离, 如何让人放得下心。
    苏炙给她去了封信,还是出事不久后传过来的。信上除了安抚再无其他, 自此开始足有一月多。她再没得到任何消息。隐隐觉得那边是在刻意隐瞒,细思之下更加惶惶不安。
    入夜开始失眠, 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什么都做不得。担心得睡不好觉, 可为了肚子里的恒儿,又不得不逼自己冷静。她本想恳请芽儿去云州打探一遭, 但思量再三, 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她也不想芽儿奔波,听说北绍王和王妃正赶来云州,长子出事, 两人再无云游四海的兴致, 事实上王爷并不着急。男儿上战场就得做好凶险考量, 小子单凭勇劲造成如此不堪的后果, 实在让人气恼。这回的失策足以给尔齐一个教训,他是严父, 断没有多的护犊之情。不过碍于爱妻的担忧,不得不一起过来探清实情。
    这样一来, 初一更加担心。与此同时她也记得自己将为人母,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恒儿, 她可能真的会乱了阵脚。
    太久没收到苏炙的亲笔信,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
    所有人都求她好好休息,专心养胎。然而这过去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等多一天,害怕便多一分。某时某日,王妃不知怎的来到了孟泉山,乘马车光临檀雅居。看着是位身形玲珑的年轻妇人,秀眉明眸,娇盈秀雅,十分有亲和力。
    她不待在云州等尔齐的下落,偏在这时候来孟泉山,初一怔住,脑子里生出许多念头,攥紧手绢,久久不能回神。
    芽儿替她接待了孟氏,那是妇人的自称,不希望他们守礼称自己为王妃。所以一来便自报姓名,从头到脚透着亲昵,只在细看之下会发现那眉眼间透着些道不清的东西。
    芽儿是个聪明丫头,初一又何尝不是。从她到来的那刻,心里便做好了各种准备。静静地守在庭院中,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对方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她,神色透着担忧。连声劝道,“切莫拘礼,你大着身子,不方便。”
    初一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姑娘,外人面前极其懂礼。无论多不方便都会拘礼示意。闻听此话,稍稍顿住,撑住腰身慢慢抬起头。
    来不及打量她的面容,但对方却一直瞧着她。看这身怀六甲仍旧明艳娇俏的小娘子,瞧那眼中的笃定,与眉间的不安。
    初一没有说话,静静坐着,目视远方。望向上山必经的口子,神色从容,刻意压制住心底的情绪。
    “在这住得习惯吗,大夫说还有多久临盆?”孟娘子柔声问道,桃儿呈上茶盏,她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轻轻开口。
    垂首抚上肚腹,眼睫颤了颤,语气同样和缓,“回王妃,还有两个多月。”
    年轻妇人闻言稍稍顿住,默了会儿,随即启唇,“初一太客气了,若是不介意,就称我孟姐姐吧。”
    纤细的手掌抚上隆起的肚腹,而今的初一长发及腰,只用一条丝带松松系好,余了两捋,看上去十分柔婉。
    “是,孟姐姐。”她点了点头,态度安然,看不出心底的情绪。
    过了片刻,瞧对方没接话,继续开口,“不知姐姐前来,有何要事?”
    低头饮了口茶,轻轻放下,神态自若解释着,“无碍,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许是她看上去异常随和,初一也抛开拘谨,睁眼,试着再问,“尔齐平安归来了么?”
    放茶盏的动作稍稍晃了晃,意识到她的问话,摇了摇头,“这事暂由十三骑部将处理,具体情况……我还不知情。”
    舒口气,她也握了水杯,咬唇凝思,“我也将为人母,能体会那份心情,想必姐姐现在一定很担心。”
    出口平静,压下心底的翻涌,初一看着她,四目相接,那年轻妇人即使生了三房儿子仍旧娇柔。抿唇,再不多言。
    “尔齐是长子,从小生活在京师,我同他父亲回府时间少,造就孩子性子肆意,此次云州的事,我实乃……”她没有继续,犹豫着,拧眉默住。
    初一性子柔,闻听此话,微微一笑,“尔齐年少英勇,是个好孩子,天牧峰的事只是个意外。”
    对于尔齐,她没有多的话讲,知他被擒,心底也很担心。
    孟氏笑着,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重点不在尔齐,却在她的身上,“我和王爷一直感谢苏将军对孩子的照顾,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没有退缩,任她握住,轻声,“姐姐言重,为人师,理当如此。”
    气氛和缓了些,年轻妇人静静地坐着,想到什么,复又继续,“倒是……你快临盆,孩子的东西准备妥当没有?”
    闻言稍稍一滞,初一琢磨,很快回神,“已经备好了,他爹安排得妥当,大夫奶娘一切都有。”
    许是几句说开,她没再犹豫,转而再问,“听说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忆起这个,心底一暖,面上也忍不住挂了笑,“嗯,是他爹爹起的。”
    眸子转动,红唇轻启,“是叫苏一恒?”
    抬头,投去诧异的目光,初一不解问,“姐姐也知道?”
    这样一讲,孟氏深情温柔,微道,“将军深情,以往我还误会他了,同王爷性子也像,取名方式都差不多。”
    她说话语气轻柔,许是早年出生低,给人感觉很平易近人,一点没有王妃的架子,倒像个随和的普通妇人。
    想到尔齐的名字,暗忖话里的意思,心下了然,随即柔声,“相公是王爷一手提//拔//出来,如果没有王爷栽培,定不会有今日的他。”
    她很懂形势,也知进退,能言善道。让人不喜欢都难,孟氏一动不动地瞧着她,似乎明白苏炙为何对她如此倾心。
    摇头,抚上她的肩,细细磨挲,“苏将军有勇有谋,国之将才,大洵能有这样的良将,实乃我朝之福。”
    她还是垂眼默住,语声客气。并不做多的说道,互相对望着。清风拂过,安适惬意。
    眼看时候不早,本想问她一会儿要不要留下来用晚餐。谁知正要开口,孟氏的随行丫鬟便很是时候地步了进来,小心翼翼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隔得远,听不太清。
    在闻听那几句过后,她的脸色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初一顿住,不好的预感从脚趾蔓延到头顶。却是紧紧稳住。张口道。“姐姐要不要留下来用晚饭?”
    说罢便见她直起身,同样纤瘦娇小的个子,面色红润,眉清目秀。摆手,“不了,我那边有要事,匆匆而来,不能多待,这里有些物品,是我备好送给即将出世的恒儿,你先收下,缺什么再传话过来,我们大概会在东阳待一段时间。”
    话到这份上,她没有理由拒绝,忙着撑起身,由桃儿搀扶着,点头,“好,有劳姐姐费心。”
    她也动手扶她,话里透着担忧,“别动了,就安心待着,如今你身子不便,不宜走动。”
    她又点头应允,转而小心站定,见她要走,赶紧吩咐身旁的桃儿跟上,一番客气以后。目送人离去。坐回软垫中,收起刚才的神情。平静从容,不知脑中在想些什么。
    他人不懂,不代表芽儿不懂,那丫头聪明,也守在廊外听了良久。见人好不容易离开,这才悠悠步了过来。探得初一的反应,如她想象中那样沉默,并且带着犹豫。
    心照不宣在她对面坐好,芽儿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轻轻询问,“你还好么?”
    她没有回答,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还像刚才那样。听到问话,怔愣着点了点头。
    芽儿坐得更近了些,抬臂搭上她的肩头,神情复杂。欲言又止。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那位姐姐说的话,你信吗?”
    院中安静,动手披上外衫,初一垂下眼睫,这次意外的没再点头。吸了吸鼻子,幽幽陈述,“尔齐大概已经平安归来了。”
    身旁的芽儿看向她,顿住,不知说什么,只小声唤她名字,“初一……”
    似是没听见,她仰头望着空中云朵,笃定张口,“苏炙不在云州。”
    短短几个字体现了小娘子的睿智,芽儿有些不安,迟疑道,“你……”
    她仍旧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只伸手抚上肚腹时稍稍缓和下来,带着落寞。也带着难以言诉的情怀。一遍遍轻抚。缓缓而道,“放心,我不会多想,无论如何,我都要顺利产下恒儿。”
    对于这些日子的封闭,初一不是不明,只是逃避触碰心底最惧怕的软肋。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既然外头人都守口如瓶,她就更不能去碰那无法预知的缘由。
    至少在生产前,她什么也不能做,恒儿是她和苏炙的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伤他,连她也不能。
    阖眼,除了祈祷再无其他。她信天命所归,信真诚能感天地。保护恒儿是她现在唯一可做的事。至于往后,挺过这关,方可再议。
    初一变了,变得安静。无事做的时候便整日守在院中持笔写信,除了一遍遍往云州寄信,她什么也不说,连芽儿都坐立不安,想去那边打听情况,可是初一却拦住她,压根不让走。
    王妃还是会经常过来,二人依旧如往常那样寒暄。看似平常。却是一个不问,另一个不提,相处的氛围变得微妙。初一性子静,静得她自己都怀疑是否只剩一张躯壳。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短,在夜以继日的彷徨中竟过得很快。她还跟以前一样。该去哪儿,喝药吃饭,一切照旧不误。只是肚子越来越大,夜里压得睡不好觉。如此,她也懒得休息。
    睡不着的时侯会关在屋中作画,她画过很多事物,唯独没试过动笔勾勒心爱之人的模样。从前他也要求过,后被自己调笑着没肯继续,提起笔照着脑海中的印象,她开始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在纸上呈现他的样子。
    遥想他戎装时的英武,生气时紧蹙的眉,同她逗趣时淡淡一笑,渐渐随着记忆描绘出他的模样,看着丹青默默扬起嘴角,望着桌案上描绘出的人像,笔墨干去,俯下//身来,抚上他的脸,静静闭了眼,感觉他就在身旁。心念一动,泪水不禁涌出,湿了纸,染了墨,再也收不住。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哭,白日流泪会让芽儿和薛大夫担心。她在硬撑,努力忍住不去想,试着让心情慢慢平复。
    可那平静的背后是如何波澜,只有自己知晓,从未试过如此惊怕,怕到一丝微小的情绪都不肯流露。如果没有恒儿,她会立马离开孟泉山,前往云州打探实情。可是她还有孩子,为了她和苏炙的骨肉,不得不努力撑下去。
    她有些滞气,也恨自己是个明白人,怀孕的女人没有安全感,此情此地,对于她来讲更甚,然而没有安全感又如何。将为人母,也是唯一可以保护恒儿的人,为了他的安危,定不可怯弱。
    伸手,抚上被泪水浸染的画像,明明那样鲜活,像是就在眼前,却被她没出息的泪生生毁了,趴倒,泪如泉涌。抽泣着,静夜中寻得一刻缓和。
    不知这两个月是如何挺过来的,只觉日日都在煎熬中度过。生恒儿的那晚她用尽了毕生力气,疼了整整一夜,迷糊中用力攥紧身下被单,听薛玟如何让她使劲。看满屋人不断进进出出。她以为自己会就此疼死过去,在无数次的呼吸间,她咬牙硬撑,心底反复祈祷,试着告诉肚子里的孩子,爹爹不在,你我都要坚强。
    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汗湿了发,桃儿见状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吓得不断抹泪,伸手替她擦汗。初一咬碎玉齿,拼尽全力。挨到黎明前才顺利产下孩儿。
    那是个哭声洪亮的小家伙,跟爹爹一样精力十足,是个男孩。刚出生像只皱巴巴的小老虎。芽儿惊奇地抱着他,奶娘也围了上来。一屋子人小心伺候着。初一撑不住,完成这项使命,闭眼晕了过去。
    她睡了很久,醒来时只见桃儿守在身旁,虚弱地睁开眼来,轻声问询。他们说奶娘抱恒儿下去喂奶了,问她要吃什么,赶紧去厨房准备。
    遥遥无期的日子再次到来,产后的初一很虚弱。除了好好养护身子再做不得其他。她没有奶//水,想喂恒儿都不行。女人的月子就像第二次生命,坐不好便会留下病根,即使她年轻,可到底刚生产完。所以这个时候也万没有人敢打扰她。
    好几个月过去,这几个月她没有任何关于苏炙的消息,只知青云党的人已经彻底歼灭。部分十三骑将士开始启程回京复命。只他的踪影,再也不见。
    北绍王夫妇仍旧留在云州,期间除了王妃,她谁也没见过。即便如此,初一心底还是很明白。芽儿在她月子期间下过孟泉山,回来后神色黯然,瞧见她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仰头望天,她拢了拢怀里的恒儿,小家伙一天一个变化,如今开始学着含手指头,一双眸子像极了她,鼻子嘴巴却跟苏炙一模一样,小脸儿俊得很,尤其睁眼时,特别可爱。
    恒儿不爱哭,多数时候都在安睡。初一也是,月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熟睡,一日三餐养得极好,只想身子快些康复,然后,去打听她想知道的真相。
    结果的确难以承受,为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人敢将真相道与她知。产后虚弱,没出月子前更是矜贵。稍微不好就能前功尽弃,谁敢去捅这个篓子。
    事情焦灼,一直到她生产完后才终于浮出水面。纠结到底,那日还是芽儿同她道出了事实。
    当时是初一刚出月子没多久,面色红润,除了寡淡沉默,没有任何毛病。奶娘抱着恒儿在屋子里踱步。她跪在榻中默默收叠衣衫,芽儿轻轻推门而入,见她如此。忍不住默了下来。
    两人开始坐下来品点心饮粥,她还跟先前一样,披着藕色小袄儿,一副沉默不言的样子。
    芽儿抿了抿唇,难得开不了口,见她迟疑,倒是初一先一步启唇,“芽儿怎么了。”
    语声温柔,做娘以后愈发像个小女人,光彩照人,眸子透亮,瞧着像要将人吸到眼底。
    她犹豫不决,搁下碗来,缓缓道,“初一。”
    点头,拿出手绢擦了擦,抬眼对视,“嗯。”
    瞧那脆弱的神情,芽儿不敢大声,一时僵住,片刻后才垂下眼来,坦然而发,“你知不知道,师兄他……”
    略微静了会儿,她稍稍顿住,摇头,语气平静,“不知,他们瞒着我,从何而知?”
    一刻道出所有,满心担忧,终是不忍,芽儿阖眼,咬唇再道,“我也是刚刚才知晓,趁你月子时去了躺云州,探到十三骑内……听他们说……”
    轻叹口气,袄子裹着小小的娇人儿,看着让人心疼,低声问,“说什么?”
    心通通跳,芽儿也有踟躇不前的时候,正了正色,说道,“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恒儿还小,我怕你受不得……”
    不愿她再迟疑,很快张口打断,态度沉稳,“你说吧芽儿,我受得。”
    见她如此,明白事情始终瞒不住,虽然只去了一趟十三骑,费尽周折潜入营中。可到底逮着李牧问了清楚,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也知道他们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尽力隐瞒,拼尽全力。
    北绍王在云州暂时坐镇,看守严苛。所以一去一来都很麻烦,芽儿憋不住话,知道她也想了解,害怕挨得多些越发坏事。屋中来回跺脚,坐立难安,在她执着又急切的眼神中,终于打算豁出去一次。
    芽儿一咬牙,干脆将实情全盘道了出来,原来当日尔齐被擒,十三骑立刻展开救援。然而对方却什么都不要,只要苏炙孤身前往天牧峰,青云党头子痛下杀机,只想报复战军主将,若是不肯,便下手要了尔齐的命。
    知道那男人与北绍王的关系,也是尔齐的师傅,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苏炙虽狠,却是重义之人,小子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绝不可在自己手头出任何差错。
    他当然去了,天牧峰一战,他用尽全力,屠杀掉了余下几十人。少年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血泊中他杀红了眼。以寡敌众不算难,心底有挂念,何惧杀戮。
    凭己之力奋力救出尔齐,余党一个不留。仓促间将他扛上赤鹫,先一步把人送下山来。然而底下援军闻得消息,想要立刻上去营救时,天牧峰却突地迎来雪塌。
    苏炙被困其中,那场崩雪来得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葬所有。持续好一阵,大伙都上不去。直到雪势结束,十三骑上山搜救时,却再也寻不到将军的身影。
    天牧峰雪大,外人不敢在此多待,且那灾难随时有可能再次袭来,也给他们的搜救增添阻力。断断续续上去数次,每次都找不着那男人的身影,王爷得知此事,下令将士不可懈怠,反复搜寻,整整几个月时间,终究无果。
    他们都说他死了,被埋在雪地最深处,亦或者掉下崖去,粉身碎骨。这些话芽儿不敢讲,只在提到搜救无果时,生生止住。
    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听下去,闻到那最关键的四个字,终是支撑不住,就此倒了下去。
    芽儿吓待了,满屋子人都吓得不清,薛玟得知此事,立马进屋把脉,产后没多久的人哪受得这些,努力出口的“受得”不过是思念成疾,痛下决定,这一言,所有的硬撑顷刻间被击垮,初一倒下了,任谁来唤,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连恒儿都唤不回她的思绪,这世上怕也只有那人才行,可惜他始终下落不明,两方焦灼,如何度日。
    她开始禁食了,什么也不吃,什么话也不说,只整天坐在桌案前,一遍又一遍画他的样子,每每一幅落成,泪就跟着洒下。刚出月子瘦得不成样,任谁看到都忍不住替她难过。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谁劝都不听,恒儿哭得撕心裂肺,她痴怔着接过,抱着哄着,泪跟着往外涌。一屋子人看不下去,只有让奶娘将小家伙抱走。求着初一进食,然而她却全然不听。
    月黑风高的夜,她静静倚在门外,手中抱着一壶酒,那是苏炙曾经最爱的酒,上等陈酿。此刻却被她拿来消愁。芽儿又出去打探情况了,桃儿抹着泪在厨房里替她准备吃食,薛玟和奶娘一起守着恒儿入睡,只留了她一人,怔怔地坐在院子中。
    兴许她真的醉了,起身便是一个踉跄,脚步不稳猛地摔倒在地,疼地她皱起眉头。黑暗中感觉到有人正瞧着自己,她不解,昏昏沉沉爬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位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她笑了,淡淡一笑。说熟悉怎不会,这张脸她看了十几年,大概可以意识到她从京师一路跟到东阳,此刻竟是最后一点伪装都没有,径直翻上墙来,避开张戟等人的看守,直接入了她的宅院。
    抬眼,跟前人不是她怀疑过的奶娘还能是谁。迷糊中初一从地上坐起,对着那束装女人笑开,举起酒来,作势干杯,下一刻却被她伸手夺过酒壶,随即狠狠放在石桌上。
    不再是从前温顺柔情的模样,冷冷的态度不带一丝情感,瞧着她的落魄,伸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出口只两个字,“起来。”
    任她为所欲为,初一根本不愿动,眯眼打量她,酒气熏天,默住不言语。
    无奈偏过头去,收起佩剑,岁月在她脸上没留下太多痕迹,只在皱眉时略显沧桑,“歆儿。”
    开口直呼乳名,让她想不回神都难,初一愣了,抬手揉了揉眼,就像做着一场梦,那样不真实,也那样让人讶然。
    转头,她什么也没想,大概觉得自己醉糊涂了,怎么会在檀雅居见到奶娘的身影。她不信,几步晃过拾起酒壶,继续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随即转身,默默往屋里走去。
    一步一趔趄,纤细瘦弱,好生可怜。但眸子里透着执拗,任谁劝诫,都不肯听。
    大概真如他们所言,她也活不成了吧。身后人看着。紧紧咬牙,阖眼而叹,半响后才张口吐出一句,“若想知道他的下落,酒醒后再来找我。”
    语毕,上前拉住她的手,将早已写好的地址塞到她掌中,瞧那丫头迷茫微怔的眼神,知她还有意识,深深一眼后,交代妥当,跳上墙去转眼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握着手中纸条,回想她刚才所说的话,千言万语,再没“下落”二字更为刺心。她无法确定,酒精上头更是痛苦,空腹喝酒实在难受,按住腰腹缩到地底,睁眼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拽住手中纸条。默默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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