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痴[娱乐圈]》93.092

    两天后，应珞结束了剧组的戏份, 八点准时到了约好的烧烤店。
    他一进门就发现了坐在角落位置的沈夕正望着他, 神色有些说不清楚的暗淡。
    应珞走过去, 在他对面坐下。
    寒暄地问：“到很久了吗？”
    沈夕摇摇头：“就早了几分钟，你看看要点什么？”
    召来了服务员, 点了一扎啤酒, 一些现成的烤肉和小菜。
    啤酒很快就端上来，服务员留下开瓶器，他们自己开了一瓶, 倒满两个玻璃杯。
    应珞小酌一口, 开门见山地问：“想要说什么？”
    沈夕闷了口酒, 盯着桌面开口：“子妆半年前已经开始住在疗养院里, 这一年来，她一共自杀了五次, 有一次险些没有救过来。”
    应珞手上的杯一顿，吃惊是一定的, 但很快也恢复了过来。
    他想起之前好几次周子妆向他示爱的行为, 似乎哪里总透着些古怪。
    “她很早，早在高中的时候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休学大半年恢复了些, 才转了其他学校重新开始学业。但是一年前，她高中早恋堕胎事件曝光后, 病情突然恶化, 到了没有人看着就可能自寻短见的地步。她的家人因为她的病也一度陷入崩溃的状态, 最后受不住了，就将她送进了疗养院。”
    应珞听明白了什么，迟疑地开口：“你和她……”
    沈夕望过去，苦笑一下，“我和她原本就是高中同学，她早恋堕胎那件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垂下眸，他双手握着冰冷的酒杯，“而且，我喜欢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嗓音发涩，沈夕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杯子再放下，他望向应珞。
    “很吃惊？”
    应珞点点头，又摇摇头。
    吃惊是有些的，毕竟他的高中跟沈夕口中他们的高中简直像两个世界。
    早恋都已经不在他的规矩里面。
    更何况堕胎，可能还牵扯上三角恋。
    这要是背景是在大学，他还好接受些。
    高中……略超乎他的想象。
    “你知道子妆为什么会喜欢你吗？”沈夕问。
    应珞摇头。
    “因为你的气质很像她的初恋，那个让她怀孕，又逼她堕胎的男人。”
    应珞：“……”
    “那是个十足的表里不一的禽兽人渣。”
    沈夕的眼神实在渗人，让应珞有些不舒服。
    还好很快他便将那渗人的视线收了回去。
    垂下眸接着说：“但你不是。”
    “从你好几次果断地拒绝了子妆，又不敢用太直白的方式刺激她，我就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像那个人渣。”
    应珞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要说一句谢谢。
    这到底是不是在夸他？
    “应珞，子妆一直过得很苦，她性子太软不懂反抗，还总是爱幻想着对方是爱她的，导致她一次次被伤害。当初甚至被那人渣送给别的男人玩弄，也不愿放手。”
    他越说，脸色越发得惨白。
    看得出那段对于应珞来说，宛如社会新闻一样神奇的事。
    对于沈夕这个旁观的第三人而言，却是一桩难以回首的痛事。
    “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她。或许她真的喜欢过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气质像她那个初恋。”最后两个字，沈夕咬得很紧，“所以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她曾经喜欢过的人至少不要恨她。”
    这番话听得应珞心头十分别扭，其实他从来没有恨过周子妆。
    他连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时星俊都没有恨过，又怎么会去恨周子妆？
    可不等应珞摇头，沈夕忽然凝视他，那视线太直接，让人避无可避。
    接着他便听见沈夕苦笑说：“毕竟那位已经替你报复过子妆了，不是吗？一条高中早恋堕胎的新闻爆出来，子妆形象全毁，再也没有可能重新开始。”
    “那位？”应珞本能地凝眉问出口。
    可这会儿，沈夕却又垂了头：“我今天不是想跟你求情的，不说这个。你能……你能原谅子妆吗？”
    应珞眉心深锁，迟疑片刻说：“我从来没有恨过周子妆，所以也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一说。”
    沈夕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好，谢谢，谢谢你。很抱歉，就为了这点事，把你叫出来。”
    他最后的这句话说到了应珞困惑的点上。
    应珞问：“所以，为什么你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过了这么久才来希望我不要恨周子妆？”
    一阵沉寂。
    沈夕又喝了好几口酒，才说道：“前天晚上，我约你前，子妆再一次割腕，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的是你的名字。”
    应珞：“……”
    心头一阵异样。
    那是他没有参与的悲事，可那悲事里，又莫名其妙多了抹他的影子。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太舒服。
    事情谈完了，两个没什么交情的人也不知道还能聊什么。
    沈夕起身要走，彼此说了再见，便在烧烤店门口分道扬镳。
    应珞往酒店走的路上，一直脑子有些混乱。
    一会儿是沈夕说的周子妆高中那些惨事。
    一会儿是沈夕说的“那位”已经帮他报复过了，利用那条高中早恋堕胎的新闻，直接摧毁周子妆整个演员生涯。
    “那位”是谁？
    他只能想得到付矜。
    可真的是付矜做的吗？
    他又本能地拒绝这个猜想。
    可如果是呢？
    沉沉地叹息一声。
    应珞知道，他不是圣人，不可能谁都去怜悯。
    最主要的是，他爱付矜。
    就算真是付矜做的又怎样？
    他也还是爱她，不会有丝毫改变。
    九月份就真的显现出秋天的姿态了，晚上风有些大。
    应珞给付矜去了条微信。
    问她在哪儿，如果在外面要记得加衣服，不要着凉。
    然后，他得到了付矜的回复：哦。
    应珞忍不住笑起来，嗯，一个字也很可爱。
    身上一哆嗦，完了，他简直是病入膏肓。
    本城最大的一家底下酒吧。
    舞台上，有乐团在唱着轰炸人大脑神经的音乐。
    最安静的角落位置，今奕辰叠着腿晃动手里的酒杯。
    鸡尾酒多层的颜色被他晃得混合起来，然后静了会儿又再次分离。
    当他不经意抬头，看见入口的方向，沈夕正一脸茫然地搜寻什么时。
    今奕辰对旁边的男人说：“你先去玩会儿。”
    男人循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轻笑：“来了？”
    今奕辰弯唇，“嗯”了一声。
    男人没有再多问，放下酒杯就朝着另一边的舞池走去。
    几分钟后，沈夕终于锁定了那个最安静的角落，神色凝重地走过去。
    今奕辰将交叠的腿放下，神色温和：“坐吧。”
    沈夕坐下，不想多说，单刀直入：“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你答应的事什么时候履行？”
    “很快，放心，我不会食言。”今奕辰眉目清秀，笑得更是和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我还想听听你们当时聊的情况，可以吗？”
    沈夕点头，简单地将今天跟应珞从见面到分开的整个聊天过程说了一遍。
    复述期间，今奕辰偶尔问一两句，他也如实回答。
    今奕辰听完后，似乎很满意，问他：“谢谢，周子妆的事，我会尽快让人去办，你放心。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不必，子妆的事准备好了，请告诉我一声，我先走了。”
    沈夕说完，便起身离开。
    他今晚约见应珞说的那些话，差不多都是按着这位今家三少给的指示走。
    目的似乎是让应珞认为子妆被毁的那条新闻是“那位”曝光的。
    但“那位”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而这位今家三少大费周章地让他去误导应珞又是为了什么，他更加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奕辰说，他能给子妆提供最好的心理治疗，还会承担她在国外疗养院的所有治疗费用。
    所以他连迟疑都不敢，立即答应了，他太害怕，害怕再迟一点，子妆就真的治不好了。
    可是事情做完了，他又觉得对不起应珞。
    总感觉他为应珞开了一扇可怕的门。
    那门内究竟有什么，连他也一无所知。
    沈夕走后没多久，原本避嫌离开的男人又回来了。
    他一脸不明白地问今奕辰：“你让那沈夕做这些有什么用？不痛不痒的，更何况周子妆那条新闻本来就不是付矜这边发的，只要应珞一问，太容易证明了。”
    “他不会问。”今奕辰笃定地说。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他？”
    摇摇头，他笑说：“我不是了解他，而是了解付矜，更了解……待在付矜身边又爱慕着付矜的人，会有怎样的心理。”
    这话绕的，男人险些没听懂。
    过了半会儿，他才好奇地问：“怎样的心理？”
    “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一件事，让她不悦，总是担心她有一天会忽然对自己彻底冷淡，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男人听了，揶揄地拍拍今奕辰的肩：“经验之谈？”
    今奕辰一点都不在意，回头笑说：“对，经验之谈。”
    “可是就算应珞不问，周子妆说到底也只是不相干的人，我想应珞应该不至于傻到为了不相干的人跟付矜闹翻吧？”
    “我也没期望他那么傻。”说着，今奕辰拿起了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解锁后，一边编辑短信，一边笑说，“所以周子妆，不过是个引子。”
    男人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今奕辰在编辑的是一条彩信。
    一段视频，一张截图，还有一句话。
    ——唐老师，最近好吗？
    今奕辰动作很快，发送完毕，便关了机，然后将手里廉价的安卓机拆了后盖，取出SIM卡，轻轻松松扔进了手边的鸡尾酒中。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这一系列动作做起来分外的漂亮优雅。
    那张小小的SIM卡很快沉下去，安安静静地半浮在杯底。
    男人匆匆一眼，只来得及看清那张截图，似乎是一个脸部被打上粗黑线的女人在厕所里解衣服。
    “帮我做一件事。”今奕辰看着鸡尾酒漂亮的分层。
    男人问：“什么事？”
    “过两天，发一条朋友圈，设置只有应珞可见，内容我今晚发给你。”
    男人立即点头：“好。”
    过了会儿，他又将手搭在今奕辰肩上，笑得莫名欣赏：“总觉得你不去犯罪真是可惜了。”
    今奕辰睨了他一眼，有点哭笑不得。
    “唉，我说真的，虽然不知道你这一件件的是要做什么，但总觉得相当厉害，好像牢牢掌握了对方什么弱点一样，稳操胜算！”
    男人说得来劲了：“而且就冲周子妆这件事，一年多前就埋下这步棋，简直一个字，牛！”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未卜先知，一年多前就知道这件事在一年后会对我有用。”
    今奕辰举手招来了侍应生，示意他将桌上的酒换一杯。
    男人不依不饶：“那你去年从我这里知道周子妆的料，又让人给爆出去是为了什么？”
    今奕辰摇了摇头，笑着没有回答他。
    为了什么？
    去年那时候，也只是为了替付矜出气而已。
    他清楚的知道，付矜骨子里喜欢光明磊落。
    所以从小到大，很多需要肮脏手段来做的事，虽然她不喜欢，可他依然会默默代劳。
    只不过付矜身份摆在那儿，一直以来，鲜少有不识相的人会去招惹她。
    这多年了，也就两个。
    周子妆，以及……他们亲爱的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