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痴[娱乐圈]》94.093

    应珞与前辈试了两遍戏后，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便跟导演说了一声可以开始。
    导演点头, 一声令下, 全体就位。
    花楼看台上，应珞气质骤然一变, 一身军官服穿得歪歪扭扭, 帽子在手里转着，军绿长靴包裹得小腿修长，搭在膝头上晃荡。
    笑得像个朝气少年, 眉目间尽是促狭稚气。
    一眼看过去, 便知道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偏偏穿着一身军装。
    违和感十足又莫名可爱。
    下头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应珞饰演的小军官霍子瑜忽然站了起来, 走到栏杆前依着，微弯腰, 指着下头唱旦角的人问道：“那是谁？”
    旁边有人上前，恭恭敬敬地笑道：“春生班的玉娘子, 大伙儿都这么叫。”
    “玉娘子？”
    霍子瑜嘴角细细地向上翘, 羊脂玉膏似的脸蛋上，那唇色红润得像初春新开的桃瓣。
    唇齿间琢磨着那三个字“玉娘子”，全然没顾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零散投来的倾慕注视。
    “还挺好听的, 老爷子最爱听戏，改明儿让这玉娘子来家里头唱几回。”
    “明白, 我这儿便去问问。”
    霍子瑜回身, 抄起茶桌子上的帽子往楼下去。
    前面隔间里忽然出来个小身影, 低着头挽着篮花，一个不慎便撞了霍子瑜满怀。
    霍子瑜伸手捞住人，不及他本能地调笑两句，小身影便匆匆说了句“对不住爷”，低着头缩着肩，没一会儿便跑没了影。
    扭头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霍子瑜笑笑，拍拍身上沾上的花瓣。
    有一枚半镶在上衣的兜里，他捻出来，凑去鼻尖嗅了嗅，挑眉一弯唇，神色舒展。
    花瓣扔去，楼下了一半，他才又念一句“香”。
    一镜到底，导演十分满意地喊了一句“过”。
    应珞瞬间出戏，原本三分轻佻七分稚嫩的笑容，刹那就变成了珞珞招牌式的浅笑，暖暖的，眉目澄澈。
    他走去导演那儿看效果，效果看完了，接着便是其他前辈的戏份。
    应珞在旁边观摩了一会儿，忽然瞧见编剧今天竟然来探班了，连忙跑去自己位置上拿上剧本，蹿到三四十岁、一脸睡不醒的编剧跟前。
    不等他说话，一脸睡不醒的编剧就哀怨地开口：“珞小弟，你又有问题？”
    那语气更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十万个为什么吗断奶了吗好奇电视里为什么会有小人吗吗吗”。
    应珞也是有点囧，但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让这剧本写得跌宕起伏的，三句话一个阴谋。
    他看得脑子都绞在一起了，要是看不懂，他怎么琢磨角色，怎么演？
    应珞讪讪地点头，见编剧大哥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模样。
    连忙把自己困惑的点说出来。
    剧本中，有一幕戏是，应珞饰演的司令小儿子霍子瑜，某天被花园里的佣人不小心泼到了水，那佣人在帮他擦拭的时候，将要传出去的消息放进了他兜里。
    接着霍子瑜去戏班子听玉娘子唱戏，被人请去后台，说玉娘子相邀。
    霍子瑜去了，上茶的小丫头手脚不灵便，又泼了霍子瑜一杯水，玉娘子看见忙让他脱下来擦拭。
    一天被泼了两次水，霍子瑜心情败坏，什么也没说，凝着眉头，褪下外衣，就拎着玉娘子递给他的干爽衣服去了里间换上。
    玉娘子捧着他的衣服在外头，乘着霍子瑜不在，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见那一枚茶花瓣，两枚长绿叶，便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茶谐音撤，叶同音夜——两夜后撤。
    然后，应珞的疑问是，剧本中描述霍司令这小儿子是个机变灵巧的人，一天被泼了两次水，这么巧合的事也不会生疑？
    而且那时候的背景是，司令府已经开始怀疑有内鬼。
    这种前提下，霍子瑜不应该更加多疑警惕吗？
    睡不醒的编剧大哥搓了把脸，顶着俩儿国宝眼看应珞：“要让人生疑，首先要让人产生联想。司令府一个养花的佣人和戏班子顶梁柱玉娘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让人产生联想？脑洞大开，想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面对编剧大哥毫不留情的嘲讽，应珞也只是乖乖地讪笑，还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编剧大哥见应珞明明已经红得快发紫，却偏偏一点架子都没有，被他吐槽了也谦虚地听。
    顿时感觉嘲讽无力，叹口气，他撑着膝头，开始认真地给应珞解释。
    “小珞珞，你现在看着剧本的时候，是洞悉所有人的行动和心理的，我们称这是上帝视角。可你在饰演一个角色的时候，是不可能有上帝视角的。”
    “你只能见你角色所见，听你角色所听，所以必定会有局限、遗漏。霍子瑜机变灵巧，可他不是上帝，当两个巧合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时候，他要怎么发现其中有阴谋？”
    见应珞听得一脸若有所思，睡不醒编剧大哥拍拍他肩：“自己琢磨一下哈。“
    说完，编剧大哥打着哈欠去找导演了。
    珞小弟真是个较真的演员啊，就有时候太认真了很无趣。
    吵都吵不起来，编剧心想。
    编剧大哥走后，应珞捧着剧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他决定再看一遍剧本，而这回他只看霍子瑜的台词，就连对手戏的台词也略过。
    他要找找那种“视角局限”的感觉。
    大约看了十分钟，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吵闹。
    应珞原本是心无旁骛的，可耐不住身边走走停停的工作人员都朝着那个方向窃窃私语。
    实在没办法不分心，他抬起头望过去。
    只见那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应珞冲凡凡问了句怎么了。
    凡凡还不及回答他。
    旁边的一个前辈演员就先开口替应珞解释了：“导演和编剧吵起来了，没关系，家常便饭，你接着看你的剧本吧。”
    旁边替应珞解释的前辈正是戏里饰演应珞父亲的霍司令。
    此时前辈正吹着保温壶里的热气，倒水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应珞问：“导演怎么会跟编剧吵起来？”
    “习惯就好，我们这编剧脾气怪，就喜欢跟人辩，辩着辩着就吵起来了，没得吵他还不精神。”前辈笑笑，“很难得看到像你这么刻苦的年轻演员，就算是我年轻那会儿也没你这么争分夺秒，跟高考生一样。”
    感觉被前辈夸奖了，应珞有些不好意思。
    接着他又跟前辈讨论了一下剧本台词，设计了几个人物动作。
    一天很快结束。
    连着两个星期，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应珞的时间被填充的满满当当。
    两个星期后，属于他的重要戏份过得差不多了，戏下的时间才空余出来。
    一场戏结束，应珞坐回自己的位置休息。
    很久没有关注网络上的事情，他从凡凡那儿拿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看看微博网页。
    接着又点进微信里，刷了会儿朋友圈。
    快要刷完的时候，一条内容忽然吸引了应珞的目光。
    那是两个星期前齐梓俊发的。
    当初刚被付矜拉进篮球群没多久，群里的几个人便互相加了微信。
    只不过应珞很少分享生活，一来这两年的确太忙，二来是分享了也不知道给谁看。
    曾经学生时代的朋友已经很少联系，而如今圈内也没有关系十分紧密的朋友。
    七匹狼（齐梓俊）：如今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老子一个曾经的夜店小王子，风流俊浪子，现在真是被各种运营事务折磨得皮糙肉粗，惨不忍睹！！！
    配图是几个营销号的网页编辑界面，一页一页交错叠在图片内，那凌乱的感觉让他言辞里的哀怨更显得凄惨。
    应珞被他那抱怨的话弄笑了，可笑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仔细看了看那张图，又重看一遍齐梓俊的话。
    得出一个猜测，所以付矜当初在篮球群里说的创业就是弄自媒体，经营营销号？
    眉心微微拢起，应珞不自觉又想起那晚沈夕跟他说的话。
    “毕竟那位已经替你报复过子妆了，不是吗？一条高中早恋堕胎的新闻爆出来，子妆形象全毁，再也没有可能重新开始。”
    所以，“那位”真的是付矜？
    应珞犹疑片刻，残念未消。
    进入网页搜索出去年爆料那条新闻的最初几个营销号。
    对比齐梓俊那张图中出现的营销号名字。
    然后……当真发现了一个重合的。
    应珞沉默，半晌后叹口气。
    真的是她……
    可那又怎么样？
    早就有这个准备不是吗？
    按黑手机，视线放远，落去前头的拍摄区。
    大家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工作着。
    而应珞有些神思恍惚，心早就飞到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身上了。
    过了半会儿，他又将手机按亮，咬咬牙点开了付矜的头像。
    应珞：在做什么？
    付：面试。
    应珞：面试？？你去找工作？？
    一脸惊呆。
    付：我面试别人。
    应珞：哦……之前说的创业现在需要拓展人员？
    付：没，跟人弄了个跳伞俱乐部，在招教练。
    应珞：跳伞？？那你之前跟他们弄的创业呢？
    付：他们自己搞定。
    付：忙着，回聊。
    应珞喉间一哽，似乎突然有好多话要说，又似乎一瞬间全没了。
    果然不应该旁敲侧击地问对吗？
    想想当初她在篮球群里说创业，也是避开他的，甚至重拉了个群。
    大约是不喜欢别人干涉她做事，应珞想。
    他向后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如洗的色泽，温亮和煦，一点都不刺眼。
    独立冷静，仿佛谁离开她，她都没什么所谓的付矜，真是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另一边的城郊，刚刚建成没多久的跳伞俱乐部里。
    付矜已经换好了跳伞服，正在戴白色手套，扭头对跟她落了一个身位的年轻男人说：“你带我跳一次。”
    她神色冷峻，沉静的嗓音毫无起伏，一米八的纤挺个子，完美模特身材。
    却让因为向往中国文化不远千里而来的欧美小哥哥一哆嗦，心想，中国的小姐姐都这么冷酷的吗？
    跟印象中娇小玲珑，软萌软萌的形象反差巨大好吗？！
    那些电影都是骗子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