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46.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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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下找借口说来大觉寺避雪, 可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停, 大雪茫茫, 山河失色, 他这回想走也走不了, 只有继续留在寺里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他也是闲着无聊, 听见正殿那边佛号响起,僧铃梵音不绝于耳,循着僧侣们念经的声音找过来,驻足在做法事的正殿外观望。
    殿里边,顾宪之为莫青青之父做的法事已经接近尾声, 他跪在蒲团上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 态度极为虔诚。
    莫青青跪在他身边的蒲团上也诚心诚意磕下头,她没见过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不过按柳氏的说辞, 若是他还在,肯定是一个疼爱女儿爱护妻子的好男人。
    是她没福气,和他无缘见面。
    一时礼毕, 两人出来和大殿下迎面碰上。
    大殿下的眼睛有意无意盯在顾宪之那条伤腿上, 也微微分了一点注意给莫青青,如他心中所猜想, 是个天姿丽色的小美人。
    俗语说的好, 女要俏一身孝。莫青青今天正是为了做法事穿着一身素白绸衣, 只在领子袖口处镶着一道青色滚边, 三千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挽着, 面庞儿白净如玉脂,不施脂粉,唇红齿白,乌眸顾盼生辉。
    美人在前,让他不免多看了一眼。
    顾宪之挪动脚步半挡在莫青青面前,口气不善:“大殿下有事?”
    那口气!
    大殿下极为警敏,他从小长在宫闱自认为和人打交道游刃有余,昨天在顾宪之那里碰过硬钉子之后,明白对方不是善茬,不能拿对付常人的那套来对付他。
    何况父王交待过,和顾家交好有益无害,他何苦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和顾宪之争口舌之争。
    是以,大殿下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被冒犯的怒意,笑容和煦:“闲着无事,想找顾家表弟手谈一局,不知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容我回去换身衣服。”顾宪之也穿着为做法事而准备的一身青衣,浑身上下无任何一件金饰玉佩,一根乌木簪挽着头发。可也抵不住他气宇轩昂,五官硬朗冷俊,这等素简更突显出平日刻章遮掩住的杀伐之气。
    万人阵中厮杀过来的少年杀将,气势非常人可以比肩。
    大殿下隐隐嗅出些棋逢对手的感觉,幸好他是顾家人。
    等顾宪之换过衣裳再过来,许是场景不同心情不同,大殿下刚才的那股子压迫感减轻不少,他命人摆好棋盘,让顾宪之先来。
    客执黑子,也是一种惯例。
    顾宪之掂起黑子落下,开局两个都走得极快,手起手落之间棋局过半。
    顾宪之棋风凌厉,大殿下颇有些招架不住,他手执白子一时踌躇起来。
    老宦官随侍在一旁,瞧着这两人专神对着棋局,他的目光在顾宪之和大殿下脸上来回游离。
    “不知顾世子是哪月的时辰?”老宦官突然出声打破宁静。
    “十一月。”顾宪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眼睛不离黑白两字纵横交错的棋盘。
    大殿下本来想来下一本该怎么走,正在斟酌,被老宦官一打岔,他的思绪也乱了,颇为气恼,抬起头说道:“陈公公,你怎的忘了规矩。”
    陈公公躬腰陪罪:“是老奴失言,打挠大殿下的雅兴,该罚。”
    说着话,屋外一阵动静,走路的人脚步十分有力,径直穿过院子不经通禀进到屋里。他推开房门,寒气顿时扑面而来,一个利落精干的中年男子冲着大殿下拱手道:“大殿下,圣上特命卑职接你进京。”
    顾宪之抬眸,那人也正好和他对上眼,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
    身着飞鱼,腰佩绣春,宽边红缨帽,方正的脸儿,宽鼻阔口,双眼如炬烔烔有神,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方同又是哪个。
    顾宪之上一世见过此人,晓得是个利害的角色。
    “方指挥使,你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大殿下不由喜气盈盈,方同被派出公干足足有三个多月,刚回到京城就被皇祖父打发来接他回京城,这份荣宠他真该让皇三叔亲眼瞧一下,也让顾家见识到宁王府颇得圣心。
    他睇目过去,为顾宪之引见:“顾表弟,这位便是锦衣卫指挥使方同,也是皇祖父身边最得重用之人。”
    方同做锦衣卫指挥使有年头了,自从今上登基以来一直在锦衣卫为天子分忧,不知当年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顾宪之掩下心里的猜测,淡淡的和方指挥使打过招呼。
    早在这功夫,方指挥使一双利目在顾宪之身上脸上几个来回审视,斜着眼儿悠悠道:“顾世子,久仰!”
    有人接大殿下回京,顾宪之便起身告辞。
    “咱们这局残棋改天再下,今天不如顾表弟也跟着我一起回京,有方指挥使在,万事都便宜。”大殿下神色间颇为自傲,顺水做个人情。
    他没想到,顾宪之又没给他面子,拒绝都不带找借口,直说顾家自有亲卫,不必劳烦他人。
    接二连三踩着铁板,大殿下攥着手总算没有当面发作出来。
    从大觉寺出来之后,他还同方指挥使报怨:“顾家人都是这么不识相,一起回京又拿他们做不了什么,撇得如此之清倒像我如小人一般。”
    他与其在报怨顾宪之顶撞自己,不如在暗指顾宪之瞧不起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一晒:“顾家人从来和锦衣卫不对盘,他若是跟着一起来,真还不是老侯爷带出来的孙儿。”
    大殿下再没作声,方同哪是什么人,自小跟在皇祖父身边,熟知围绕在圣上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老侯爷顾山。
    他这话只能当作是一时不忿报怨几句,说多了倒叫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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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宪之这边晚大殿下一步离开大觉寺,雪后山路虽然难行,不过因为大殿下一行人在前面踏出一条路,他们只需要跟在后面放慢脚力,赶天黑回到京城不是什么难事。
    镇宁侯府大门处,顾成擦着额上的汗来回转圈,一见世子他们回来忙迎上去。见他神色匆忙,顾宪之知道必定有什么要紧事,他下马叮咛弟弟:“把人送回去,你也马上出来到外书房,估计父亲在等着我们。”
    这都到府里还让送啊?
    顾意之不大高兴,大嫂在回京的路上骑马赶路也没见被冻着,怎么一到京城就变成娇小姐,事事要人替她操心。
    他头一回顶撞起大哥:“我不去,她自己回去难道会少根毫毛。”
    顾宪之过来轻踢一下弟弟,“让你去就去,少废话,多跑一趟你也不会少根毫毛。”
    莫青青靠在车里睡得香甜,自然不知道车外顾意之拉着一张俊脸,气鼓鼓送她回拢月阁,她是被佩枝摇醒,迷迷糊糊下车,摸到床又补过一觉。
    等到晚间临睡前给柳氏说起做法事的排场,听得柳氏又哭了一场,她眼中盈着泪直说好。
    “青青,顾世子是个顶好的人。趁着没外人,咱们娘儿俩说句私房话,像他们这种人家只会把恩义挂在嘴边,而不是像顾世子这样实实在在为你打算。你爹爹若是知道你有这么好一个归宿,他兴许会说一句自个死得不亏。”柳氏怕女儿再提退亲的事,一直在私下苦口婆心劝她。
    “好了,娘,我知道了。”莫青青言不由衷道,为了引开柳氏的注意力,她抬眼扫向屋内,问一句:“我刚才来,怎么没见到菱花。”
    柳氏也是一个迷糊性子,凡事不大经心,她随口说道:“早起听了一耳朵,说夫人那边裁衣服,让菱花她们几个过去量尺寸,难道到这会子,死丫头还不知道回来。”
    莫青青想得更多,她昨天在清虚观闹出那么一出,事后傅氏肯定反应过来,会回头找是谁有机会接近符条。
    清虚观里的两个小道士见她拿过符条,顾宪之知道的更多,至于别人,她倒是不知道还会有谁看见了。
    即便傅氏对她起疑,想问她的丫头却是注定无功而返。
    菱花、春桃还有田妈妈都是土生土长的平泉本地人,问她们根本打探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她放下心来,照例看着柳氏服过药睡下,这才出来回自己屋子,丫头们替她通头准备歇息,不防百灵一头冲进屋子里,扑腾跪下直磕头:“求莫姑娘给奴婢做主,奴婢真的没有嚼过表姑娘的事非,奴婢不想被赶走,姑娘你要救奴婢。”
    “怎么了?”莫青青也是惊讶。
    怎么会扯到沈明玉身上。
    百灵满脸都是泪水,舌头都在打结,说话也不甚利索,“奴婢也不知道,今儿正院说要裁衣裳,菱花姐姐她们几个早上过去量尺寸。奴婢跟着姑娘出去,刚回来便被孙婆婆喊走,她就问奴婢是哪里人,家里都还有谁,奴婢实话回道原来家在湘西,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她们再问奴婢本来姓什么,又叫什么。”
    她抹了一把泪水,抽抽答答道:“奴婢本姓苗,家里穷也没起过名,我娘叫我二妮。”
    佩枝刚回府对诸事都不知情,猛一听百灵的回答没有错。
    可她多了一个心眼,追问道:“不许有一句妄语,说实话,是不是你真的冒犯到表姑娘?”
    百灵摇头,“奴婢没有啊,表姑娘在府里的那几日,她院子里一个粗使婆子常去大厨房打水,和奴婢碰上几次面,倒是说过两回话。奴婢连表姑娘长什么样也不清楚,孙婆婆突然过来说要带奴婢走,求莫姑娘做主啊!”
    莫青青是听明白了,百灵替她打听过两回沈明玉的事,大概是让正院那边知道了。她们打发百灵走,不如说是敲山震虎要给她一个颜色瞧。
    “你呆在这屋里哪儿不准去,谁要拿人让她来找我。”莫青青这一声颇有些当主子的气势。
    孙婆婆刚踏进拢月阁里,不由又收住了脚,她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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