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4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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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宪之身着直缀深衣, 天青色底子上绣着若有若无的暗纹, 腰系灵芝玉带, 整个人高大轩昂, 眸子深深总让人看不透。
    莫青青勾头不去看他, 她怕自己刚才是否露出马脚让顾宪之看出什么。
    不过也不怕, 即便他要拆穿自己,也找借口说瞧不惯沈明玉,只想让她在人前出一回丑。
    至于他怎么想……她不想再去深究。
    “——被弘静散人拒绝了。”顾宪之刚过来见她在后殿台阶上徘徊,不用猜也能想明白。
    这些清修的道士们,自诩是上仙大士心无杂念, 视凡尘众俗都为无物, 其实个个眼中只有黄白两物,削尖了脑袋攀附权贵。
    莫青青这么贸然去,只凭一个莫姓根本打动不了清虚观里的道长散人们。
    “走吧, 咱们不在清虚观做法事,大觉寺那边想做多少场都由着你。”顾宪之招呼莫青青下台阶。
    他大步走在前面,莫青青跟在身后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 却还是叫顾宪之发现了。
    他转过头,莫青青合上嘴巴, 一双黑眼珠鼓着不动。
    她总是这么——
    顾宪之终于忍不住, 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莫青青的脸蛋, 触手滑腻细致。只挨了一下, 他马上放开。
    这小模样, 他心里笑道。
    莫青青像是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伸出一只手摸向他捏过的地方,她被人非礼了!
    “你,你,这是佛门清静之地。”她够理直气壮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说着话干嘛动手动脚,她又没有嫁给他。
    顾宪之眼睛里笑意更甚,“这是道观。”他说。
    道观和佛门有什么区别?!
    莫青青绕过他气鼓鼓走在前面,用手背狠狠搓一下被他掐过的地方,登徒子!
    “说吧,你刚才做了什么?提前说出来,免得一会儿闹得不可收拾,我也替你兜不住。”顾宪之一句话便叫莫青青收住脚,她回过头恨恨道:“我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明玉是小哈巴狗。”
    她只说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另一张是无论如何不会告诉顾宪之,更不会承认是自己写的,因为两张纸上面字迹完全不同,纸张也不同。
    待会儿法事开场,小道士一下一下摇着三清铃,另有道士拿起这些符咒一一打开念,不过是走个过场,祈福的人一条条也认下虚妄的罪名。主坛的仙长手持法剑将这些符咒穿在剑上,念过往生咒,符咒见火焚成灰,算是法事大功告成。
    傅氏想得太简单,用这种方法偿还她一条冤魂,没门!
    对于她的这套说辞,顾宪之不置可否,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法事马上要开场,沈明玉也从厢房里出来,冰着一张小脸跪在蒲团上,一头青丝如泻披在肩头。她回头时和莫青青的眼神对上,又看向她身边的顾家兄弟,轻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莫青青一直盯着小道士手里捧着的黄色符咒,一条一条念下去,没有她盼望的事发生。
    像是应她所想,唱符的道士拿起一张纸条,嘴巴都张开一半又生生收住要说的话,他把那条符咒拿给主坛的散人,弘静散人若无其事挥一下衣袖,道士又拿起下一处符咒开始唱。
    莫青青微微伸长了脖子想看清究竟怎么一回事,身边有人捅了一下她,她转过头,顾宪之从袖子底下递过来一小卷黄纸,约摸两寸长的样子。
    “胡闹!”他的声音很轻,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语调说话。
    他那样静静看着她,莫青青已经猜到会是什么,她接过纸条攥在手心里全是汗,今天这一趟大概是白来了。
    法事结束后,从燃着香火的正殿出来,见没人注意莫青青打开手里发潮的小纸条,竟然只有一张,那么说另一张刚才被弘静散人扣下了。
    正殿门口,弘静散人一身广袖道袍,头发胡须皆白颇有仙风道骨之气,他挑起一指挼着胡须笑眯眯和傅氏说着什么,抬手间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莫青青清楚的看见,傅氏接过之后,脸儿霎时变得毫无血色,勉强装出笑意。
    后来,他们一路从清虚观出来,傅氏形容懒懒的,素手抵着额头说头疼,也没和几个外甥客套直接上了马车。
    倒是沈明玉瞥向莫青青几个,眼里闪过不甘心。她又不是吃亏的性子,缠着顾意之也说要来大觉寺。
    “明玉”,傅氏挑起车帘,一脸疲色,轻呵斥一声:“今天才做完法事,散人说过让你在家静养不许见外人,年前你都乖乖给我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你当请一回弘静散人容易啊?还不是我豁出一张脸,又是说好话,又是许诺香油钱,花了几百金只为给你买个平安。你再这么不识相,以后少叫我娘亲。还有,你哥哥他们要去做正事,你少捣乱,快上车。”
    她眼神锐利,沈明玉嘟着嘴很不情愿坐上车离去。
    只有莫青青在去大觉寺的途中,还在想今儿这事到底成了没有,还有顾宪之究竟发现了什么。
    她手底下捻着写有沈明玉乃花点哈巴狗儿的纸条,眼睛瞄向车外,隔着一道细细的帘缝,顾宪之悠然骑在马背上。
    像是觉察到她的目光,他转身过来看向车里边,莫青青急忙收回视线。
    她这副模样落到佩枝眼里,那丫头会错意,偷偷打趣道:“莫姑娘,你在瞧什么?世子爷又跑不掉。”
    “少诨说,我哪里看他了。”莫青青嗔一句,捧起热茶捂在手心里。
    傅氏和那个奸夫不知还有没有来往,那时候是父亲不在京里,她背着人偷情。事情过去六年,父亲又长留在京城,她难道还是这么不知羞耻和人通奸。
    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出傅氏的破绽,揪出那个奸夫呢?
    数九天里,雪说下就下,离开清虚观时天空放晴,一转眼间鹅毛大雪纷纷而下,天地万物覆上一层白色。
    顾意之在那里嘀咕:“大哥,雪再这么下,咱们今天晚上肯定回不了城。”
    “回不去也好,法事挪到明天再做,也不至于太仓促。”顾宪之踢一下马肚,加快速度赶到前头,顾意之也不落后,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在官道上驰马,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大觉寺山门外自有体面的迎客僧出来迎接他们,带着一行人到事先装备好的院子里,迎客僧合掌离去。
    莫青青带着两个丫头占了东厢房,顾家兄弟住着正屋。
    禅院里植了松柏,在冬日里仍不显衰败,屋子里一应陈设素净清雅,鼎炉里燃着檀香,窗明几净,是个清静的处去。
    莫青青无聊间趴在明窗前凝望窗外,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台阶上,她看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屋里何时进来人,她的丫头又是何时悄悄出去。
    “佩枝,给我倒杯茶。”她说,手里落下一个茶盅,这下感觉到不对劲。
    佩枝都是双手奉茶等着她来接,而不是直接放到她手里。
    她回过头,还能有谁!
    莫青青一口气喝干茶,把茶盅放在桌几上。
    “过来,下棋罢。”顾宪之也没问她会不会下,直接拿起黑子先走。
    他没问她关于那几条符咒的事,莫青青断定,这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抽出她塞进去的纸条,不会只抽出一张那么简单,他肯定是发现了。
    他不问,她也不解释,即便解释也说不清。
    她磨磨蹭蹭过去,两指捻起白棋也落下一子。
    几步过后,顾宪之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审视:“你会下,也是岳母教的。”
    “不是,是大堂兄。他有一阵子得了一个附庸风雅的师爷,也装模做样学起写字画画,这棋艺也是那时候他教我和莫二,全当找个人练手。莫二嫌麻烦不肯学,我总算卖他一个面子能坐上片刻。”莫青青心道柳氏又不是万能的先生,她到处拉柳氏当挡箭牌,时间久了总有穿帮的那一天。
    她不求能一直瞒下去,只想晚一点在顾宪之面上露出马脚,在救出大哥之后,或是她为自己报仇的那一天。
    说起这个,莫青青又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你是不知道,莫二从来没叫我姐姐,可就因为学下棋的事,被大堂兄逼得喊我一声大姐。她当时那个脸色,和吞了马粪一般。”
    讲到可笑之处,她吃吃笑出声。
    所谓对奕修身养性,一要静心二要专神,莫青青倒好,两者都不沾边。
    顾宪之两指掂着黑子半天没落下去,只盯着她在眼前笑靥如花,一派天真自然。
    他也发现,莫青青不算很有心机,她有说有笑,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纵然这样,她身上也有他堪不破的地方,比如说她竟会为一根钗子和沈明玉结仇,不大像是她一贯的做风。
    落不下子索性便丢开,顾宪之正坐起身子,他来之前本来打算问她一件事,现在看也没必要。
    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写下:沈氏明珠识人不清,横死在奸人手下,心中不忿,恨天孽海魂魄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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