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悍妻》36.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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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宁侯晚上进门时, 已经在外院听说宁王府来人的事, 他一路上心思沉沉, 等到夫人正房外, 听见里边叽叽喳喳小女孩们说笑的声音, 好像只有顾意之和沈明玉的声音。
    清芙打起帘子, 镇宁侯一脚踏进屋里，一室温暖如春扑面而来。灯底下顾意之、顾若兰还有莫青青并沈明玉四个并头在一起不知在玩着什么，男俊女俏看上去好不养眼，另一头顾宪之坐在椅子上悠悠然品着茶，见到他进来站起来喊一声父亲。
    那边四个小儿女这才发现屋里进来人, 沈明玉第一个扑过来抱住镇宁侯的胳膊, 甜甜喊声：“姨丈。”
    镇宁侯笑呵呵说声好，目光投向顾意之他们几个，相对于顾意之噪门贼大, 顾若兰则是声如蚊蚁，小模样怯生生的，显然是被吓着了。
    镇宁侯心里叹一口, 招下手：“若兰, 你过来。”
    等顾若兰走到镇宁侯身边，沈明玉放开搀着姨丈的手, 轻手轻脚走到姨母身边, 坐到炕沿上, 两条腿前后晃悠。
    镇宁侯夫人从身后摸了一下她的后背, 沈明玉这才高兴起来, 重新露出笑容。
    “用饭了吗？”镇宁侯夫人问丈夫。
    “用过了，焦大人非要留着用饭，推辞不过，在他那里吃过饭才回来。”镇宁侯对妻子还是甚为尊重，一般没有特别的事不会在外面随意应酬不回家。
    他目光在屋里扫过一圈，最后定在莫青青身上，笑着问她：“莫姑娘，在府里住得还习惯？”
    “还好，谢侯爷关怀。”莫青青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见大家都没有坐下的意思，她也只好继续站着。
    镇宁侯点一下头，这孩子礼数不错，而且从小地方出来，到侯府里也不见怯场，行事大方不缩手缩脚，比他想象中要好许多。至于莫青青的长相，镇宁侯看得更淡，娶妻要娶贤，容貌都在其次。
    本来，他对和莫家联姻抱着观望的态度，之前想着如果莫家姑娘实在上不了台面，他再拿别的方法回报莫家这份恩情，婚姻是关乎宪儿一辈子的事绝不能马虎对待。
    所以，他对妻子给宪之挑新的未婚妻人选这一事是默许的，可宪之带着莫家姑娘上京。他也瞧见了长子的态度异常坚决，当即让妻子歇了要退婚的打算，至于顾家以前相看过的那个人家，以后找机会慢慢补偿。
    这是宪儿的终生大事，他自己本人中意莫家姑娘。镇宁侯觉得莫青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要不是大的德行亏缺，都有法子教她。
    操心完儿子的事，他又来看女儿，若兰小手冰凉搭在他手里半天也没捂热。他自己生的女儿当然舍不得让进到那种鬼地方去，宫门一入深如海，何况顾家不稀罕。
    “没事，万事有爹爹在，你跟着你莫姐姐她们先回吧，爹爹和你大哥有事要商议。”镇宁侯温声劝过女儿。
    顾若兰眼中噙着泪点一下头。她真的不想进宫，都不用猜宁王府和大殿下为什么会盯上她，还不是因为顾家的显贵和在圣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缘故。
    要不然她一个庶女能有什么，容貌在京城不算最拔尖的，再不说别人，这屋里其他两个人沈明玉和莫青青都比她生得不差。才情也不是一等一，江家大姑娘论才学方是京中翘首。论性情温婉和顺，傅家一对姐妹花胜她许多。
    她就盼着父亲有这么一句话。
    顾若兰吃下定心丸，福个身和莫青青先走出去。
    沈明玉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还是镇宁侯夫人推她一把，她才不情不愿出来。
    夜里侯府各大院子点起灯笼，远处顾若兰和莫青青说笑声顺着风声传来，她一个人落在最后孤孤单单的，捻酸的性子又上来，极想回头找姨母撒一通娇。
    不过看清芙和孙婆婆两个人都守在廓下，姨母的正房这会子肯定是不让进去闲人。
    灯光映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沈明玉万般不甘心，姨丈姨母再疼她，她不是顾家人，他们不会把她当成自家人，只当做小猫小狗闲了逗逗趣，她忿忿不平想到，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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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宁侯要说的正是顾若兰的事，他叮咛妻子：“三番几次来请，咱们一味推脱也不是个事。那天，你尽管带着她们过去，宁王妃说什么话也不要接，看好若兰，别让她离开你身边就是了。再有下回，我来想办法。”
    说完，他看向长子，问道：“宪儿，你觉得呢？”
    顾宪之下午进门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听见父亲问话他仍是默然了片刻，最后抬头说道：“父亲，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和母亲商议，既然意之也在，让他听一下也无妨。”
    他说得如此镇重，屋里几个人不约而同收敛心神，屏气凝神听着。
    “父亲，我想辞掉世子之位，换意之来做。”顾宪之这话无疑在屋里扔下一个天雷，惊得大家半天回不过神。
    “不行！”镇宁侯首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一句。
    镇宁侯夫人心情复杂看一眼顾宪之，又看向意之，她并没有说什么。
    “父亲，朝中对袭爵之人是有要求，我身有伤疾，瘸着一条腿上朝让朝中那帮人笑话咱们家吗？何况，意之他也不小了，能担起世子的责任。即便他暂时担不起来，有我在旁边帮衬着，不会让顾家就此衰落下去。”顾宪之也是态度坚决，他谋划了许久的事，不会轻易更改主意。
    长子这么说有他的道理，可镇宁侯心里有更大的计较，他双眸深深盯着顾宪之不放。
    “宪儿，你……”镇宁侯喉结滚动一下，没再说下去。
    好半天，顾意之才回过神，意识到大哥在说什么，惊讶之下他的声音不免比平常说话要大：“大哥，搞了半天你……”
    两双利目齐齐看向他，顾意之讪讪闭上嘴，他不说了还不行吗！
    镇宁侯心烦意乱：“好了，你们先回去。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我一个字也不想听，明白吗？”
    顾宪之没再说什么，临出门和镇宁侯夫人对个眼神，两人又同时避开。
    听见院里子里丫头婆子们齐声说‘送世子爷和二爷’，镇宁侯夫人把目光收回来，轻声问丈夫：“宪儿这是什么意思，没听他说起过辞掉世子的话。”
    镇宁侯如困兽般在屋里地上转着圈，脚底下虎虎生风卷起袍角一直飞旋在空中，似是很烦燥摆手道：“他以前没提过，以后也不准，咱们也当他没说起过。”
    镇宁侯夫人手里绞着帕子，眉目间也含着忧色，试探问一声：“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能知道什么？”镇宁侯断然呵住妻子的话头，想坐下喝碗茶都觉得没那功夫，一把提起搭在衣架上的大氅，说道：“晚上你自己睡吧，我到前头去和宪儿说会儿话。”
    等他到了前院，顾宪之果然没睡，书房里灯光通明，门窗大开着，阿武守在台阶下面行个礼：“侯爷，世子爷等你有一会儿了。”
    镇宁侯一步一步走进去，屋子里比外面还要阴冷，他明白自己的老父亲和宪儿在斡难难那种鬼地方过了十六年这样的日子，早已经不觉得冷了。
    顾宪之知晓父亲一定会出来，站立在桌前一直等着他。长眉、狭长的眼儿、高挺的鼻子，还有薄薄的嘴唇，他的五官没有一丁点儿像父亲母亲之处。
    京中人都说宪儿外貌跟了老侯爷顾山，那是他们没见过天颜。镇宁侯日日常伴君侧，每每回来看见长子的一副皮像，不免心惊肉跳。
    “宪儿，你坐。”镇宁侯抬一下手指，让儿子坐在他对面。
    他一路上酝酿了许多说辞，这会儿不知该说哪一句，父子两个相对无言。
    顾宪之并不着急，沉住气等镇宁侯先开口。
    “你临来时，你祖父对你可有什么安排。”镇宁侯思来想去，先从父亲问起。
    “祖父说过，万事由我做主。”顾宪之答。
    镇宁侯的心高高悬起，轻轻哦了一声，又说起来：“你可知道我和你祖父有过约定，他把你养大，到成婚时打发上京城，剩下的事由我来安排。你是侯府世子当然要继承顾家的一切，不是父亲给你肩上压重责，而是顾家这副担子意之挑不起来，一切还要靠你。”
    像是兵家过招虚虚实实，说到这份上，顾宪之不再回避直切主题：“父亲一片心意我都明白，儿子也是迫于无奈，你看我拖着一条伤腿，真不想让世人笑话顾家。放心，无论我做什么，不会连累到顾家，也不会放任顾家不管不顾。意之始终是我的亲弟弟，您是我的父亲。”
    镇宁侯阖目心中潮涌不息，事情的走向远远出乎他和父亲原来的设计和安排。
    “是什么时候？”他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过，顾宪之却是听明白，这是在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顾家的长子，该说是上一世十九岁临死之前，而是这一生重生在十二岁那一年。
    “一直，有的事瞒不住，父亲不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今天出沈家出来，在陈王府外，锦衣卫王同知已经试探过儿子。”顾宪之接下来的话让镇宁侯更为心惊。
    “锦衣卫真的知道了？”他问道。
    “我看未必，这个王同知在沈明远的事上碰了钉子，他在故弄玄虚想找我的麻烦。”顾宪之深信自己不会这么早露出破绽。
    “所以，我们应该先发制人。”顾宪之说出他最终的目的。
    兵贵神速，机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