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就错
“主人, 应当就前面了。”
“是个规则的圆形吗？”沈聪圈起手指比了个圆：“这样。”
南吕道：“我去探探。”片刻后他回来：“并不规则，这幻阵在路上要铺得远些。”
“能够知道原理吗？……怎么制作的。”
“应当有压阵之物, 需得找到一处。”
“破坏幻阵会被察觉吗？”
“会, 或早或晚主阵人总是能察觉的。”
“只是进去就会被察觉吗？”
“也是迟早会的, 只是不晓得时间长短。”
沈聪点头：“先进去看看吧。”
南吕请缨：“还是让我先去试试。”
“好。”
南吕并没有深入，只在周围晃了一圈。这一次并没有出现无射或者夷则这些幻影, 只出现了狼。南吕早有准备，要对付这些狼很容易。沈聪在外面问：“试试攻击它们会不会消失。”
“不会。”
“灵活度跟先前有差别吗？”
“行动滞涩些。”
“你能对它们使用幻术吗？”
“我试试。”
南吕取下背上琴, 一边躲闪一边弹奏。稀疏的林地间出现山石树木。不过那些幻影野狼并没有上当。
南吕道：“公子, 与我些元气。”
“好。”
站在沈聪身边的夷则小心从沈聪头上截下几缕发丝扔给南吕。南吕用琴音化出几个长着沈聪样貌的栩栩如生的幻象。这些幻象一出现，那些野狼就自动分成了几波, 分头去追了。
沈聪又问：“狼变多了吗？”
“是。”
“试试这一片地方能有多少。”
又过了一会儿, 南吕回复：“目力所及，三十有五。”
“你撞上几只会彻底失去行动力？”
“需得试试……不多于一掌之数。”
“会失力多久？”
“约是一刻。”
“我会过去，你引一只给我。”
“公子！”夷则不太赞同。
沈聪安抚笑笑：“现在试总比等一会儿撞上才知道得好。而且越到中心狼应该会越多吧？南吕施展幻术需要休息, 如果太多的话也没有办法全部引开, 我们很有可能会撞上的。”
南吕点头：“倒不一定是越中心越多, 压阵物附近幻阵总会稍强一些的。这个幻阵虽然厉害, 但破绽也多，并不能算十分精妙。稍微花些时间, 我就能带公子避开那些有压阵物的阵门。”
“但是时间花得越多我们越有可能被控制这个幻阵的主阵人发现。”
“是。”
“你之前遇见的无射和夷则还有狼都比现在这些真实，是因为在阵门附近, 还是因为它们是主阵人亲自控制的？那些比较厉害的幻影造成的伤害也跟这些一样吗？”
“当时猝不及防, 跑得慌忙, 没有注意究竟是阵门还是阵主人，我记得大概方位，回去一看便知。至于那些幻影，确实灵巧一些，伤人的本事却相差不大。”
“那就好。”不过沈聪知道，南吕并不擅长用精准的数据说话，差不多、大概、相差不大，这些话其实不太可靠，还是要试一试，“先帮我引一只过来，先一只就够了。我试试看能坚持多久。”
……
无射背着上官孤独。
要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个阿南是假的。
对他恶声恶气，眼底满是厌恶的阿南是假的……
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无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个阿南是假的，那真的阿南在哪里呢？
怎么能装得那样像？
会不会阿南已经给……
不会不会不会……
无射用力摇头。
不会的，阿南很厉害的。阿南还很聪明。阿南不会有事的。
阿南是去找主人了。
可是去找主人……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几次跟阿南来查看，这小枫山只有一个会耍些江湖把戏的假天人，还有几个供他差遣的凡人仆役和郡守派来封山的衙役。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幻阵，也根本没有有这样能耐的人。但这个幻阵却显然已经在这里许久了。要隐起来就隐起来，甚至连他和阿南联手都根本没有发现。
这里有个很厉害的人……
小枫山突然出现一个很厉害的人，实在太古怪了。
主人那边也突然出了事……会不会主人那边也遇见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小枫山里的这个人和主人那边那个人早就设下局来，只等今天发动一网打尽？
那主人会不会……
无射再次用力摇头。
不会不会不会。
主人也很厉害的。
主人比他，比阿南，比夷则都厉害。
主人是把那个云道朱都打晕过的人，才不会被小枫山这里随便什么人给制住呢。
要是能制住也就不需要用幻术了。
幻术，先是骗术。
真正厉害的人是不需要用骗术的。
就像那个凶凶的云道朱。
心意不平，拔剑就是，从不浪费口舌，何止骗，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行。
就像主人，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是非曲折，从不遮掩。
厉害的人不需要幻术，用幻术装神弄鬼的人一定是心有忌惮。
无射看着被自己系在手腕上的风筝线，再顺着风筝线看向停在空中的风筝。
——是何时陷入幻境的？
最初的南吕一定是真的。
那时候他拉过南吕的袖子也抓过南吕的手。
后来风筝几乎要掉下来，南吕忧心是主人出事因此要离开去看看。
那时候风筝的异象会不会是幻术？
那个暗处的人将南吕骗走，因为自己看起来比较笨，所以留下自己，先来对付自己。上官孤独则是顺便的。上官孤独看起来也很笨，所以也被他留下来当做添头。
或者主人计划里要上官孤独，这个人不想要主人如愿，因此才留下上官孤独。
无论如何，这人不敢一口气对上他们，所以先选了无射这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要做的便是——无射苦恼地咬着嘴唇——该做什么？主人不在，阿南不在，没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
如果……如果是我用幻术骗来一个很没用的人，然后想干什么？
无射把背上的上官孤独放下——他已经在周围布了小小的幻阵，那个假人看不出来，还带着无射的琴音假人在四处乱逛呢——暂时是安全的。无射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揪灌木杂草的叶子。
……我不敢对付好几个很厉害的人，只敢骗其中的一个人抓住，抓住这个人以后我是要做什么呢？
“你要把我当人质？！”
“啊！”
无射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坐倒，随后害怕地缩到一株老树边上：“谁……是谁……？”
无人回应。
他抖着身子向四周查看一番。没有别人。只有上官孤独瞪着眼睛看他。
“是你！刚才是你在说话！”
上官孤独朝他翻白眼：“是我啊，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啊？我问你，你抓我干嘛？你是不是跟那个赶车的大叔有仇？我告诉你你抓错人了。我跟那个大叔一点都不熟的，就只是搭便车而已。而且什么最弱的那一个，我根本不弱的好吗？是要不是你突然搞出那个莫名其妙我没见过的东西我根本就不会这样的好吗？要是真的狼现在早给我干掉了。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还有啦，你要抓我要挟那个大叔根本没有用，你都看不见他自己跑掉了吗？我跟他不熟！不熟！不熟！所以你快点把我放掉，不然我肯定会给你好看的！”
“啊……啊？”上官孤独突然说了好长一段话，无射都听进耳中了，可又觉得并不太明白，“什么……什么大叔？我跟……我跟……没有仇的。你……我不要跟你打……”
上官孤独恶声恶气地呲牙：“那你到底抓我干嘛啊？你劫财还是劫色？我跟你说我也没有什么钱啊，劫色的话难道你恋|童？！我告诉你这样的话是要给销毁的。销毁你懂不懂啊！就是死掉了，彻底死掉了！就问你害！不！害！怕！所以快点放掉我！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
“什么？不是不是……”无射慌忙摇头：“我没有劫财，也没有劫色，你不要……不要乱说……你这样也不是我做的，很快就会好了，但是……但是你要跟我打的话，我就现在……现在先打晕你了！”
“等等等等……所以你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我……”
上官孤独突然大笑起来：“喂你哭什么啊？你是不是男人啊！我错怪你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啊？”
无射慌忙去抹眼睛：“不是……不是哭……我是男人！我……阿南不在，主人不在，我只是害怕……”
上官孤独笑得更加大声：“卧槽这个游戏人设也太丰满了吧，居然还有哭包受活体啊哈哈哈哈哈哈。完蛋了我的笑点没救了醒醒啊我的笑点超低这样笑点要死掉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射听不到“游戏”这两个字，他也无心探究这天人说的是什么。他顾不上再擦眼泪，扑上去捂住这天人的嘴巴：“你不要这么大声！你这样……这样……我的幻术会破，就要被发现了。”
上官孤独猛地停下笑：“喔，幻术？你是说暗算的那个家伙就在附近，然后你把我救下来之后又用幻术保护我不给那个人找到？”
不是。
无射没有想救上官孤独，只是被那个假的南吕勒令背上，后来也就顺便一起带走了。并不是要救，只是这是个对主人来说很有用的人，不能叫别人夺走。
也不是用幻术保护这个人，是无射自己太害怕又太不知所措了，所以用幻术藏了起来。
但这些事不能告诉这个人。
不能让上官独孤起疑，再问起主人的事，再问起主人的计划，再知道主人要利用她……嗯他的事。
无射抿了抿嘴唇：“我……也不是特地救你的。我也是……也是路过小枫山，然后被小枫山的天人用幻术困住了。刚好……刚好遇见你也被困住，就顺便把你带出来。我……我没有要救你……”
他生怕自己说谎会被上官孤独拆穿，因此十分忐忑。
“反正是救了。”上官孤独却随便摆手下了结论，“不过你说天人？”
“对，这里……小枫山里有一个天人，十分，十分霸道的。”
无射紧张得胸口狂跳。
主人就是要这个上官孤独跟小枫山的假天人对上，给上官孤独那一伙的天人添一些麻烦。虽然这个上官孤独跟他们先前想的并不太一样，那个假天人也跟她们先前想的不太一样，但只要仍旧让他们对上了……主人的计策就……就还是能成功的！
他之前一直在想，小枫山的假天人为什么要抓他，是想拿他怎么办。但此时他突然明白了。他也该学云道朱和主人，不被外物所扰，不顺便果断拔剑。
不管假天人是想做什么，将他当人质也罢，逐个击破也罢，他只要不要忘记主人的吩咐就是。
让一真一假两个天人对上。
让两人彼此消耗，再无暇找主人的麻烦！
而且这个上官孤独说自己很厉害。
很厉害的南吕离开了，留下不厉害的无射自己，让无射惊慌失措。
现在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上官孤独，再加上不厉害的无射自己，这跟先前就是一样的。
既然是一样的，就不用害怕了！
因此当上官孤独冷笑一声说：“竟然敢欺负到我头上，看我揍扁他！喂，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外面是不是？”
无射拦住她：“不行的，那是幻阵的幻影，你现在出去不仅暴露了……而且也打不了的。那些狼，你打的那些狼，也是一样的幻影。你打不死，反倒被它们吸去灵气。”
上官孤独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这样中招的！所以说打这些幻影没有用，要找到本体才行对不对？”
“本体是……是……是阵主？”
“随便啦反正是那个老大嘛。喂，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我没有……”
“你被人欺负就不想打脸回去吗？你不用害怕，你带我去找的话，我会保护你的。等我把那个Boss干倒之后也留几点血给你过瘾怎么样？”
“你要……你真的要去找他？可是……”
“当包子是好下场的哦！快点啦！是男人就是干啦！”
无射咬着嘴唇，许久才轻声说：“好……我……我跟你去！”
上官孤独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要向强受进化了，gogogogogo！”
无射忙拉住她：“不要乱跑……走……是走这边。”
他握紧手中的风筝线。
这根风筝线别人是看不见的，只有主人和握着线的人能够看见。只要风筝线还在，主人就能找到他。
要为主人选出最安全的那条路。
主人一定会来找他的。
如果南吕和夷则在主人身边，一定不会让主人亲身犯险……但主人一定会自己来的。
主人很好很好。
无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主人。
太好……太好了。
要为主人做些什么。要为主人多做些什么。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去找南吕。要留下来。要把上官孤独带进去。
无射谨慎小心地将琵琶声散布出去，从幻阵纵横交织的网络中，选出了最安全的那条路。
——不管主人来不来，一定要完成主人交代的事。
阿南可以。
他也可以的。
他也……他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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