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观想
浮云剑术的领悟让沈聪对游戏的规则更加了解, 但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极力想象自己挥剑的样子, 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
剑术可不像是博物术。
她可以把博物术想象成一种自带数据库十分全面的搜索引擎, 因此当她通过博物术获知物品信息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古怪。
但剑术……要怎么作用呢？
真的能够使用吗？
对于技能并不是自己实际掌握, 因此无法脱离系统帮助使用这件事沈聪觉得很别扭。
到了该使用的时候真的能够使用出来吗？
“小恩人，您……”南吕的脸出现在近前。
“南吕。”沈聪回过神。
南吕的神情好像有点敬畏。
沈聪并不知道她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古怪。
原本乌黑的眼睛变得流光溢彩。
七彩的眼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一种笑料在网路上流传, 但她此刻的眼睛却好像藏着能够把人的灵魂吸进去的漩涡。
除开眼睛之外，沈聪也感受不到从她自己身上发散出来的令人战栗的气息。
渊渟岳立, 浩渺无边。
“恭喜恩人。”南吕完全不敢直视天人的眼睛, 他微微弓着身：“适才恩人顿悟，我等不敢打搅, 只是云上使那边实在不妙。”
不妙。
“什么？”沈聪还有点茫然。
对的不妙。
在她那古怪的视野中, 云道朱的剑变得凶戾起来。
不像是先前那样流畅自如圆融灵动了。
动作出现滞涩，脚步也开始凌乱。
“她怎么了？”
“是炽情香。九香车上的九香合一，就成为炽情之香。”
南吕觉得天人的神情有点古怪。
“炽情？”
“人有七情六欲, 七情是喜、怒、忧、思、悲、恐、惊, 六欲为眼、耳、鼻、舌、身、意……云上使曾经走火入魔, 魔障虽消, 心性却易被影响。她此刻怒情正炽，故而剑势如同风雷, 是个宁损自身也要伤人的状况。而九华府大公子……因老府主刚死，他才失庇护, 如今悲情正起, 忧怒随生……”
沈聪觉得南吕太罗嗦了。
她留下来就是为了防备云道朱独身一人, 陷入危险的时候无人帮助。
现在情况紧急，没有功夫坐下来细细听南吕讲解云道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了，我过去……”
“小恩人！”南吕忙将莽莽撞撞就要过去的天人拉住。“怒、忧、惊、悲正是六亲不认之兆。实在危险！”
“我知道。我知道有危险，因此才留下的。如果云道朱一直没有危险，我也不用过去了。”
“小恩人！”南吕焦急万分：“幸而有灵，自生七情、通六欲，无人幸免。我们不敢过去不是怜惜性命，是怕也中了那炽情香。如此一来不仅帮不了云上使，反倒害了她啊！”
沈聪停住了。
没错，就像集体服下兴奋剂，群魔乱舞战成一团。
那要怎么办？
她盯着云道朱的方向。
之前云道朱与那位大公子的比试其实一直十分克制。
而现在两个人一个怒火越来越盛，一个悲情越来越深，竟然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空中风雷涌动，电火连天。
那些近前的金甲银甲纷纷坠落，天女美姬个个晕厥。
两头凶悍的穷奇伏在爪间哀鸣，竟然连逃跑都不敢。
刚才梧桐观山门破裂的时候大家就觉得天崩地裂。
但那时候的状况根本跟现在无法可比。
这才是山河崩摧天地变色。
沈聪也被这强悍的力量震慑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枚小小叶片，在颠簸沉浮。
南吕连忙把她提起来向后奔走。
从刚才到现在……云道朱跟大公子气势越来越烈。
再这样打下去——
想不了那么多！
南吕夹着天人奔逃。那边的战斗愈演愈烈。
南吕好几次差点被那边飞来的剑风掌势击中……幸好有无射太蔟等人在旁帮衬。但是在这天地颠倒的时候也实在避无可避。
正在这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九华府主在涌动风雷中厉声尖叫。
大公子似乎被他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神智，他攻势一缓。
众人这边压力也一缓。
是机会吗？
南吕略停了停，就见那边云道朱失去大公子制约，招式更加凌厉。巨剑一荡，竟然将九香车打落地上。
九华府主在车里惊叫一声没了声息。
大公子怒喝一声，彻底失了神智。
两个人再次难舍难分地打斗起来。
大公子悲愤交加，一掌把云道朱打落云端。云道朱挥剑一劈，劈下半个山头，随后借力跃起。
空气都因为两个人浩大的声势变得黏稠凝滞。
无射大喊：“阿南！跑不掉！我们结阵吧！护住天人！”
南吕这才反应过来，被他制住的天人半天没有语言动作了。
“小恩人？”
难道是刚才被碎石击中？还是受不了灵机冲撞昏了过去？
他忙把天人举到面前查看。
天人睁着眼睛。
那双眼睛如渊似海。
适才流转的虹芒霓彩都隐入了渊海深处，剩下的——
这天人实在惊采绝艳、天赋异禀。
适才观剑顿悟，被那边斗势冲撞惊醒，导致交感之灵机外泄……因此南吕才不敢直视。
而现在，外露的灵机已经融会完全……这天人被打断后竟然重续机缘，再次天人相感，现在已经境界稳固了。
这真是……
南吕还来不及感叹。
天人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往左边。”
南吕下意识往左一步，就有一道剑气击穿他适才站立的山岩。
!
南吕惊魂未定，天人又拍拍他的肩膀，指了一处地方：“那边安全，往那边去。”
南吕来不及多想，忙招呼众人跟他走。这时他手上一轻。
天人？
天人又脱开他的怀抱离去了。
“恩人！”
天人头也不回，像阵风似的往云道朱与大公子的战团钻去。
……
要救云道朱。
很难。
况且现在要考虑的并不是是否要救云道朱的问题。
云道朱和那位九华府大公子的打斗让大地和山川都震动起来。
人类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这些存在于幻想世界的人类，实在可怕。
与云道朱和那个大公子相比，沈聪的力量是多么地渺小。
刚才南吕说害怕过去之后也受到炽情香的影响，无法帮助云道朱反倒给云道朱添了麻烦……现在已经不需要顾虑这个了。
蝼蚁怎么可能给虎豹添麻烦。
而虎豹的争斗却会殃及蝼蚁。
他们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一掌可以击塌一片山头，一剑就可以崩摧半个山峦。
梧桐观很大，但其实又没有那么大。
这个地方距离那个被松树守护的土坯院落也不过只有几道山峦的距离，而云道朱他们正往那边过去。
这样下去，如果无人阻止，云道朱和这位大公子的战团很快就要波及到那个院落所在。
先前南吕曾要沈聪不要担心李蕊。
他说观主的本体松树坚固无比，这个世上没有多少法宝能够伤害它。
没有多少，就是还有。
云道朱手上有这样的东西吗？
九华府有这样的东西吗？
松树能够比山峦、土地、岩石更加坚实可靠吗？
厄难不是依靠“心存侥幸”来避开的。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要不要救云道朱、会不会给云道朱添麻烦。
而是怎么阻止她。
这时，空中的九香车被击落。
沈聪感觉到九香车被击落的时候，那位大公子就把他们这些人锁定了。
虽然南吕说中了炽情香的人会六亲不认，但这位大公子脑子里显然还记得自己的弟弟。
炽情香令他逻辑混乱。
大公子记得自己的弟弟，却不知道去救人，而是准备以牙还牙，对付云道朱在乎的人。
沈聪眉头深蹙。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救云道朱、会不会给云道朱添麻烦、甚至怎么阻止云道朱的事，而是，她与南吕这些人要怎么脱困的事了。
南吕在带着她奔跑。
因为被那位大公子盯上的缘故，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幸好狂乱中的云道朱也存留着一丝理智，她为他们挡下了几次攻击。
但作用并不明显。
在两个人无节制的争斗中，空气都因为他们周身涌动的能量变得凝滞粘稠。
南吕的动作明显慢下来了——这样下去不行！
有什么办法……
那个新学会的剑术——
不对，剑术在这里没有用处。条件太苛刻，而且持续的时间也太短。
其它呢。
云道朱的剑术自成规律。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刚才剑术确实以方程的形式展现在她的脑海中。
有规律的东西就能够避过。
云道朱的剑术有规律。
那位大公子的掌法也应该有规律。
这些倾倒的树木，凌乱的落石——这是个数据的世界。
容量庞大的处理器接收数字信息再代入构建好的模型中计算出结果。这个结果被投放入这个游戏的世界中，以全息的形式展现在玩家的面前。
数字的世界，一切都有理有据有因可循。
在现实世界要复杂得多的东西——数学的、物理的、化学的……沈聪不可能完全掌握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模拟的世界中被无限简化……
沈聪的眼睛里，那些活泼跳跃霓虹光彩慢慢收拢沉寂。
那种外放的适才令南吕畏惧的气息也安静下来。
她眼中火焰的世界开始变得有理可循。
沈聪觉得自己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云道朱的剑势，大公子的掌法，落石，飞尘——一切都是可以被计算的。
她看着云道朱与大公子的神态动作，就能够大概计算出接下来的攻击会落在哪里。
她提醒南吕：“往左边。”
南吕匆忙照做。
果然一道剑气划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没有错。
明白了。
她轻轻一推，离开南吕的怀抱：“那边安全，往那边去。”
随后她不管南吕的呼喊，朝云道朱与大公子打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地面或者道路了，但就像是那些酷跑游戏，总能够找到落足点。天上坠落的，地上翻起的……只要头脑够快，手脚够灵活。
她指点给南吕的是一个半死角。
而她要做的是把大公子的视线吸引过来，从而将云道朱的攻击也转移开，这样那块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的了。
往常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快的头脑。
在外面的世界中，面对这样的惊险刺激她总会犹豫、总有脑力不济的时候。
但在游戏的世界，系统为她提供了绝对的便利。
【天人沈长歌进入观想状态。】
【观想状态中，体力精力无消耗，持续时间以玩家潜力值为基准。】
沈聪没有去纠结什么是潜力值，她只注意到一件事，体力精力值无消耗。
她马上意识到，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状态了。
沈聪启动了浮云剑术。
【浮云剑术（领悟）·残（0/1000）：云道朱的传承剑法，有清虚之艳象，无实体之真形，对敌时有万般变化，令人难以捉摸。使用剑术后可越级挑战，剑术会自动补足等级造成的基础数值差距。跨越等级无上限。每跨越一级，消耗精力100点。技能启动后每秒消耗10点精力值。】
面前出现越级选项。
【请选择越级选项。】
【跨越一级。】
【跨越二级。】
……
【跨越十级。】
从一级开始，上限是十级。
沈聪目前等级距离十级稍差一点。她使用的是高级VIP游戏设备，十级时精力会达到一千。不过因为她做的任务与接触的种种道具为她额外增加了不少精力值，所以虽然不到十级，她的精力值已经一千略余。浮云剑术每跨越一级要消耗一百点精力。看来跨越等级是以精力上限计算的，虽然观想状态不消耗精力，但跨越的等级无法超出精力上限值。
沈聪朝那边毁天灭地的云道朱和大公子看了一眼。
在这样的状态下，沈聪对他们的实力格外敏感。
光提升十级不够！
必须要提升精力上限。
有什么方法……还有有什么方法？！
云道朱给她的药！
【小截丹：一气宗岐黄院出品小天丹，能够300%激发身体潜能，持续时间10分钟（谨慎服用）。使用后二十四小时内身体各项机能减半。价格昂贵。】
是它。
沈聪倒出一粒药丸，吞下腹中。
一股热流在她的四肢百骸冲撞。
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增加了。
百分之三百的潜能……根据感觉判断，这是叠加在她原本的九级基础等级上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精力在九级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百，已经超过四千。跨级选择上限达到四十级。
加上小截丹本身三倍的实力提升。
总共相当于提升直七十六级……
沈聪在云道朱的剑气与大公子的掌风中穿梭。
还是不够啊。
云道朱和大公子的等级究竟有多高？
无法判断。
瓶里还有三颗药丸。
如果再吃一颗……
但沈聪感觉身体中隐约传来一种抗拒。
谨慎服用是不能多用的意思吗？
这样的时候不要再冒险，省得功亏一篑。
沈聪把小截丹放好，专心致志分析起云道朱和大公子的动作。
她必须抓住机会介入。
但他们在天上，沈聪不会飞。
不会飞，就让他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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