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谈一谈
只等东风来……
夷则捂住心口, 咬牙催动禁阵。
要先将云道朱拿下,诳九华府将林钟带来, 再使手段放开禁阵……
她本已经重伤在身, 这举动就实在勉强。
但云道朱还是顿了一顿。
青云道行不行, 在阴谋小计上倒是老辣。
他没有看漏云道朱的动作,嘻嘻一笑:“上使, 怎么啦?是我的夷则做了什么吗?我的夷则可还厉害?”
云道朱这就知道,束缚自己的阵法原来是在镜姬身上。
青云道:“上使, 你想去毁阵法吗?不知是你的剑快, 还是我手上的火快。你去毁阵法,我就毁了这个天人。哎呀, 无辜在面前惨死, 是否于上使道心有碍?”
木中雷火性本爆裂,此前全仰仗那松童子约束。
此刻松童子已死,青云不知用什么法门将那雷火控在手里。
只是一旦青云松手, 这团雷火没了约束, 瞬息就要往体内存了一丝同源雷火的天人身上去。——那时候天人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云道朱薄唇一动。
倒不是道心有碍。
虽也会有碍……萍水相逢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何必要鱼死网破呢?
这些雕虫小技, 怎么可能逼她到那一步呢?
云道朱戴着银面, 银面下露出的薄唇却勾了勾。
谁都没发现她笑了。
云道朱道:“你要什么?”
“我要同上使心平气和地谈谈。”
云道朱将长剑往地上一扔。
“那就来谈。”
……
【发现异火<木中雷火(虚弱)>可融合。】
【是否激活凤火融合<木中雷火(虚弱)>?】
什么?
疼痛像惊雷一样在沈聪身体里炸开,随后又潮水一样在身体里一波波地翻滚。
各种古怪嘈杂的声音像一团又一团烟火在沈聪头脑里炸开。
镜姬姑洗和镜姬夷则神情哀切。
她们被丁一打败了啊。
她们在看什么?
沈聪顺着她们的目光移动视线。
她看见松童子正在枯萎。
天人……喝茶……
好像是幻觉, 又像是童子真的在说这句话。
他似乎想解释。
他不是以看人痛苦为乐。
他是被欺骗胁迫。
他如此虚弱。
天人,茶……
他朝沈聪伸出小手。
【由于玩家沈长歌处于濒死状态, 自动激活凤火进行融合。】
【玩家沈长歌激发凤火, 消耗精力10点每秒, 消耗体力5点每秒。】
松童子忽然笑起来。
他是因为高兴沈聪最终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的笑原本可爱喜人,带着两个乖巧甜蜜的梨涡。
可现在,这笑容出现在他那张枯木一样的脸上,变得无比丑陋狰狞。
笑容终于凝固了。
笑容凝固的松童子胸口被挖空了一块,那一块跳动的心握在青云道人的手上。
【获得松童子的喜爱。】
【当前好感度:心怀愧疚(100/100)。】
【松童子对天人沈长歌的好感度等级提升。】
【当前好感度:以死相酬(0/300)。】
【玩家沈长歌成功融合<木中雷火(虚弱)>。】
就在松童子死去的一刻,沈聪身上的疼痛突然消退了。
松童子的身躯慢慢僵硬发冷时,沈聪的身躯在发烫。
刀剑、松童子、镜姬、道人。
嗡——嗡——嗡——
“上使,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手上的火快。”
“你要什么?”
“我要同上使心平气和地谈谈。”
“那就来谈。”
嗡——嗡——嗡——
松童子就是虚弱的木中火,他主动让凤火吞噬自己。
凤火随后反哺沈聪,令她感觉到一种像浸泡热水浴般舒适。
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
在这样柔和友好的情态中,沈聪一时间只能想到松童子为了她死了,还来不及体会心底古怪的滋味。
她听见丁一跟青云的对话。
沈聪不太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一个游戏中虚拟的形象,认识不过几天,是个小妖物,叫松童子,死去后变成一段松木。他从各方面来看都不是人类。
这虚拟的异类令沈聪欠下一个人情。
这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感觉?
太古怪了。
太古怪了——先阻止丁一吧。
沈聪去握丁一的手。
“疼得很?”丁一托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那声音不像是从嘴巴里发出的,不过却清晰地传递到沈聪脑海中。大概是某种术法。她又听见丁一说:“别怕,再数一百个数。”
不是这回事。
不是怕。
我没事了。
可没有声音发出来。
沈聪这才察觉,自己实在太虚弱,连开口说话都无法做到。
她没有办法像丁一那样把心里的想法直接传达给丁一。
丁一已经将大剑扔在地上。
“上使好气魄。”
“不知道友想要谈什么。”
“上使先请坐。”
“道友客气了。”
“姑洗,还不来给上使备座。”
“坐就不必了。请观主闲话少提。”
在沈聪的视野里,丁一和青云道人都变得十分古怪。
丁一化作一团炽白的火,青云则是一团晦涩仿佛将要熄灭的焰光。
天地成为灰蒙蒙的一片。
丁一和青云在燃烧与摇曳。
但这种古怪的场景一闪即逝,没有等沈聪眨眨眼睛,他们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也好。”沈聪听见青云说,“既然上使这样说了,那我们就闲话少提。不过我劝上使还是坐下得好呀。这禁阵,不瞒上使说,是我从旁处得来的。我说过,这可是厉害得很的东西,想必上使已经深有体会了吧。上使何必苦苦支撑呢?即使稍微示弱,我也不会取笑上使,所以上使还是坐下说话嘛。”
沈聪也感觉到了,丁一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她不知道青云道人说的“禁阵”是什么,但她想起先前待在丁一身边时那种仿佛被火光笼罩,远离黑暗与混沌的感觉。
她明白,是丁一保护她远离禁阵的影响。
丁一被青云道人看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狼狈。她往镜姬搬来的椅子上坐去,坐下时双手无力一松,差点让怀中天人落地。丁一薄唇一抿,用力将这小人儿重新提住。
青云就更加得意。
一气宗上使耍了半天威风,让他好没有面子。但这九华府来的禁阵也名不虚传。仿佛蚺蛇缚鹿,慢慢绞杀。再过上一时片刻,这威风凛凛的上使还有什么好张狂的呢?
他也在丁一对面坐下。
“上使,这样就对了嘛。何必刀剑相向呢?上使是上宾,可也要懂得些做客的道理。”
丁一竟然也服了软。
“适才是我太过猖狂。”
青云忍不住笑:“哎呀哎呀,上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上使这么通情达理,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一边把玩手上的木中火,一边说道:“我想同上使谈一谈,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嘛。”
他看向沈聪。
“上使也是知道的。这位天人一路送我那好友的妹妹到梧桐观来。先前镜姬们不懂事,将人赶跑了。如今我那好友的妹妹醒来,吵着要见人。我是最不忍心拆散他们小儿女的。上使,你看。天人同你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就行行好,叫这小儿女相见吧。”
丁一低头问:“你想不想见?”
在沈聪眼中,丁一又变成那团炽白的火焰了。
她仍旧说不出话来,于是艰难点头。
不是说想见,而是想让丁一能够摆脱自己这个累赘。
丁一于是就朝旁边伤痕累累的夷则一指:“你,过来抱他。”
沈聪被夷则接过去,带到了青云道人身边。青云就像抱着松童子那样抱起沈聪。
“哎呀,看起来比童儿年长,可比童儿轻多了。可怜的小人儿,像是受了许多苦。不过到了我这梧桐观就不用怕了。只要乖乖听话,梧桐观里少不了你的几口饭食。”
丁一不耐烦听他说那些恶话,就问道:“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嘛,就同上使有关了。上使可知道我这几名镜姬来例?”
“有话直说。”
“哎,上使这性子,哎,我提起这几名镜姬,正是因为这几名镜姬同上使是有大大干系的呀。上使应当知晓,乐圣师旷铸镜十二枚。是:黄钟、大吕、太蔟、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合十二律。家师蒙友人相赠黄钟、大吕二枚,我查阅典籍,四处奔波,寻到夹钟、姑洗、夷则三枚,又高价求来仲吕、南吕两枚,后来又有无射、太蔟自来投。师旷十二枚镜,我已有了九枚。相传应钟之镜铸成时,师旷应‘月圆则缺、水满则溢’一说,已当场毁去。如此一来,只有一枚林钟之镜流落在外了。”
他又叹息一声:“不瞒上使,我想到那枚流落在外的林钟镜不能与自己姐妹相聚,就夜不能寐,日不能息,十分困苦,几生心魔。所以。”
他朝丁一深深一揖:“还望上使成全。”
“要我成全什么?我手上可没有那枚林钟镜。”
“哎呀,上使。上使手上虽没有那枚林钟镜,可那枚林钟镜可得仰仗上使才能拿到。”
“怎么拿到?”
青云道人笑道:“上使啊,好拿得很呢。上使与九华府府主一见钟情、约定终生,我青云恰好能凑活当个媒人。稍后九华府主的小定之礼就要送来,聘礼中有这枚林钟镜。还请上使看在我为两位牵线搭桥的份上——就将这枚林钟镜赠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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