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越没有听出朱立的“忠告”,倒不是出于羞涩, 而是他自己也没搞清楚什么是喜欢。
上辈子他纵情声色犬马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喜欢”对他而言就是最肤浅的感官刺激, 盘靓条顺的小模特小演员,看哪个顺眼就跟人玩一阵。透过皮相来点心灵的交流?不好意思, 当年薛少那混沌的脑袋基本不具备跟人精神交流的基础。
但朱立说的喜欢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他跟罗莎有没有精神交流薛越不知道, 可薛越知道只要罗莎在场, 朱立的眼睛就会格外亮,哪怕他俩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亲密的举动, 他对罗莎的心思还是被周围的街坊邻里看得透透的。
而罗莎离开之后, 朱立行尸走肉的样子, 让他觉得朱立说的喜欢,可能比他能理解的喜欢还要再多一点。
“哎, 你说,立哥对莎姐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啊?真的,我上辈子以为他是腿瘸了才自暴自弃, 没想到这次腿没事居然也还是一样。”接受了钟霖几个月的辅导之后, 薛越养出来了一点“有难事,问钟霖”惯性。
“不熟,没法评价。”钟霖点了点表盘, 提醒他休息时间已经结束。
看到钟霖铁面无私的态度,薛越觉得他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一般的女孩子听到朱立的故事不说热泪盈眶, 至少得感叹点什么“痴情”“至情至性”吧。“再问一个问题!”薛越不死心, 非要从钟霖这里听到她对朱立的评价,“就一个,我保证。”
钟霖含颌:“说。”
“嘿嘿,还是关于立哥的。如果是你的话遇到立哥这事你会怎么办?”
钟霖沉默了两秒,薛越还以为她要说“我不是朱立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之类的话。
然而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说:“要是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到没有她都不能好好生活的地步,那我肯定想尽办法让她回到我身边。”
“可莎姐已经结婚了。”薛越小声提醒。
“结了婚又怎样?只要人还没死就总有翻盘的希望。想要的东西不靠自己去争难道要坐在原地等人施舍吗?简直白日做梦。”钟霖看向他,语气里有淡淡的不屑。她高位截瘫被父亲抛弃躺在不知名的乡下平房里的时候尚且没有丧失活下去的信念,只是失去一段感情又算什么?
钟霖声音不大,薛越却觉得听出了一点“掷地有声”的味道。他本来很想说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这种打击,可是对上她的眼睛的瞬间,这些话却统统说不出口了。在钟霖眼里他看到了他所陌生的生命力,他忽然觉得,就算钟霖落到了和朱立一样的境地,她也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问题问完了,继续划重点。”钟霖说着收回目光,在他旁边坐下。
薛越原本对朱立的叹惜被她一席话冲的七零八落,当下赶紧收摄心神,把心思放到书本上。
考试前的复习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薛越觉得还没复习够呢,月考就结束了。附中是本市首屈一指的高中,能进前一百的人哪个不是各个初中搜罗来的优等生,就连钟霖这次也不太看好他杀进前五十的决心。
但是排名出来以后,薛越再次出了把风头,月考排名比期中考试又前进了整整四十名。要知道,在半年前,他还是八百名开外的废柴,短短半年时间就以黑马之姿杀进前五十名,即使放在附中也是个奇迹了。
而钟霖依旧没有回归榜首,这次的排名还是在十名附近徘徊。第一名偶尔跌落的时候大家还会惊讶好奇,等这个前第一名长期躺在跌落的地方时,曾经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新的塔尖上。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这次居然又是第十名。”晚自习下课,薛越趁着整理书包的时间悄悄问钟霖。在他看来,每次都考第十名绝对不比每次考第一更容易。
“没有,就是凑巧。”钟霖拉上书包拉链,起身离开。
薛越急忙跟了上去,“你跟你爸还没和好?”他问。
钟霖看他一眼,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说什么鬼。”
薛越解释:“上个学期末你不是因为你爸只顾工作,不重视你还逃考来着吗?怎么,现在你是改变战术了?只退步一点点,来引起他的重视?”
“……”钟霖看他跳脱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又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但是她又实在不想跟薛越透露她家真实的亲子关系,只好沉默以对。
但凡会看眼色的人这时候就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了。但是薛越的脑子跟一般人还不太一样,钟霖的沉默没能让他闭嘴,反而激发了他的说教欲,开始劝说钟霖理解她爸:“我强天跟我爸去公司,听说你爸手下那个张宏盛的秘书被抓了,你应该知道这事吧。我听说对钟氏市值影响挺大的,你爸最近搞不好都在忙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这还用他来告诉?张宏盛这头的火她放的。钟霖心想。
薛越不知道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跟钟霖“讲解”张宏盛的秘书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而他被抓又会给钟氏带来多大影响。
居然闹得这么大,钟霖暗自好笑,张宏盛也算是个人才,她才走漏了一丁点风声,他就把戏台子搭起来了。想必之前就已经防着钟长健对他不利,不然不管是挪用公款也好,窃取商业机密也好,没有早做准备,这两盆脏水还没那么好往顾星杰身上泼。
“真的,你看我,之前跟我爸不也挺不愉快的,后来跟他打了两场球,把憋心里的话说开了,现在不说关系多好吧,但偶尔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肯定没问题。而且你也知道我爸那人没读多少书,又是个狗脾气,你爸爸好歹上过大学,看着都比我爸讲道理得多,你在这跟他赌气不如直接跟他摊牌……”
“薛越。”钟霖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加入社区居委会了?”
“啊?什么居委会?”薛越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钟霖在骂他多管闲事。
“那你废话怎么这么多。”钟霖不客气的说,“有空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教学楼,虽然是个无星无月的暗夜,但校园里路灯足够明亮。薛越借着路灯灯光仔细琢磨了一下钟霖的表情,试探着说:“你生气了。”他顿了顿,又说,“我也看了心理学的书,说人有时候会用愤怒掩饰心虚。是不是我刚才的话不小心戳中你的心事了?”
他天天喊着不够睡还有时间去看闲书?钟霖翻翻眼皮,问:“那写书的有没有告诉你,无规律的噪音源也是引发愤怒的重要原因?”她说完停下脚步,怕薛越听不明白似的,指了指他,“噪音源。”
没给薛越继续哔哔的机会,她已经大步向来接她的车辆走去。张宏盛借着她的那点信息开始兴风作浪,她要是不趁机在做点什么都觉得是浪费了机会。
重生前她没少搜集钟长健的“把柄”,虽然他做事足够周详,但雁过留声,时间长了,还是被她摸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只可惜,现在的她没有参与任何集团事务,不但接触不到商业信息,还要好好理清楚,她当年查过的事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哪些是已经发生的,那些是未曾发生过的。
钟霖仰头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开始在脑中搜寻下一个打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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