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薛越床头的两脚小闹钟准时欢快的蹦跶起来, 闹钟的铃声还没响完一遍就被一只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关掉了。
薛越迷迷瞪瞪的坐起来, 刚要下床穿衣服, 忽然记起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既不用上课也不用补课, “砰咚”一声又躺倒了回去。
再次被吵醒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手机唱着“炸学校”的童谣嗡嗡嗡的振动着往床头柜边缘移动, 在它掉下柜子之前,薛越及时摁住了它。
来电人是他的初中同学, 也是后来他们败家子小分队的核心成员, 赵阳皓。一个比他还要不学无术的腐败分子, 连高中都没考上,让他爸妈塞进了一所号称跟海外野鸡大学联合培养的私立高中里混文凭。
不过, 这小子读书不行,吃喝玩乐却十分在行,重生前, 薛越隔三岔五就跟这货一块醉生梦死, 倒是重生后两人没了联系,这还是几个月以来他俩之间的第一通电话。
薛越很快就想起来当年刚上高中的时候他跟赵阳皓确实疏远过一段时间,因为他当了一阵“考进附中一班的精英”, 直到后来自暴自弃,两个人才又混到一块去。
不过对薛越来说,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 他来者不拒, 听到赵阳皓是来邀他去西郊射击场玩,更是精神大振,满口答应。关在家里扎扎实实的学了两个多月,他觉得自己都快憋出病了。
赵阳皓服务周到,电话里才邀请完,半个小时后车就开到了他家门口。
“啧啧啧,薛少,行啊,不愧是上了重点的人,小半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人了。”赵阳皓站没站相的靠着车门打量薛越,扬手把一副射击手套摔他身上:“赶紧的,上车前把你身上这张好学生的皮给扒了,没法一起玩了都。”
好学生的皮?薛越先是茫然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搭,再抬头看赵阳皓,差点被他左耳一溜道的碎钻耳钉闪瞎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当年的他跟赵阳皓一样迷恋非主流打扮,只要不上学,身上铁定叮铃咣当的挂满诸如骷髅头之类的中二装饰物。而不会像现在一样,穿得清清爽爽像个普通的高中生。
“听说你最近跟钟氏集团的独生女搅在一块,现在的造型是照她喜好来的?看不出你口味还挺小清新。”上车后,赵阳皓说完又悄悄碰碰他,笑得一脸淫秽:“进度怎么样?到什么阶段了?”
薛越看到他表情一瞬间居然觉得有点恶心,一股无名火蹭的冒了出来,他当下就摁着赵阳皓的脑门把他推远了:“嘴巴放干净点,她只是在给我补课。”
“啧啧啧,我就开个玩笑,你生什么气?”赵阳皓说,“再说了,你没这个想法保不齐人家有呢?他们这种学霸一个个自私得很,要是没什么别的目的还会抽时间给你补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姓赵的随口掰乎的几句话,一不小心说到了薛越心里。他那颗本来就不太安分的心立马荡漾了一下,心猿意马之下都忘记口头否认赵阳皓的胡说八道。
赵阳皓别的本事没有,花花肠子一堆,薛越一个眼神他就看出门道了。也不怕薛越生气,靠过去勾住他脖子往他脸上吹气:“真的心动了啊?耳朵都红了。”
薛越被他gay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要骂人,忽然透过车窗看见了什么,眼睛盯着窗外拨了电话,而后连声叫司机停车。
“又怎么了?”赵阳皓不明所以。
“我今天有事不去了,下次再找你玩。”薛越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敷衍的说了两句,再见都没有就下车跑了。
赵阳皓一头雾水的跟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低头拨了个电话,跟那头的人说:“薛少不来了。切,还能什么事?被小美人勾了魂呗。”
薛越从下车的瞬间,就把射击场抛到脑后了。早上赵阳皓打电话叫他去射击场玩,他刚答应就给钟霖打了个电话,想叫上她一起,可一贯早起的钟霖居然没开机。薛越以为她在家补觉呢,没想到刚才在车上却看见钟霖踩着个小单车路过。他瞬间就想起钟霖过说的话——“精力有限,我想做点其他的事。”
刚才打她电话也还是关机,所以她现在是在做“其他的事”吗?什么事这么神秘?薛越的好奇心最大程度的被激发了。悄悄的跟了上去。
结果,钟霖到公共自行车停放点停好单车,转头就进了不远处的市图书馆。关掉手机只是要去图书馆看书?虽然有点不太能理解,不过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薛越盯着她的背影眨眨眼睛,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
薛越两辈子加起来都还是第一次进市图书馆,周末图书馆人特别多,他又不熟悉地形,没留神,人就跟丢了。好半天才在社科类那层借阅区找到了钟霖。她就捧着本书站在书架前翻看,一点也没有找地方坐的意思。
“咳”薛越走到书架边,刻意的干咳了一声。
钟霖抬起头,看见是他稍微有点诧异。“好巧。你来借书?”
“随便看看。”薛越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跟踪她来的。说完才发现他们面前的书架上全是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创伤后应激障碍》”薛越瞄了眼她手里的书,把有点拗口的书名读了出来,“这就是你说的学习以外的事?你以后想读心理学吗?”他指着书架问,同时觉得这个专业好像还挺适合钟霖,重新认识两三个月,她好像总能猜对他的心理活动。
钟霖摇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不过应该不会。”她说着,又重新低头看起书来。
“为什么?”
“人的心理太复杂了,很难理解。”钟霖回答。
“嚯”薛越小声惊叹,“居然还有你觉得难的事。我还以为你做什么都小菜呢。”
“我也是人,当然有做不到的事。”钟霖跟他说话的时间里,书又翻过了几页。
前学霸坦诚的承认能力有限,薛越接受她说法的同时心理上又跟她更近了一层,好像原本站在神坛上的人自己走了下来,主动卸去光环告诉神坛下的人们,她也是凡人。
“不过也是,人真的太难理解了。”凡人薛越附和。“就说我爸,那还是亲爹呢,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前说只求我考上高中,再混个大学文凭,说出去不要太难听就行,也不指望我能做什么。结果上次期中考考完,他居然专门腾了半天时间跑来跟我谈心!”
说到这,薛越露出个“讲个笑话给你听”的表情接着说,“你知道我爸跟我说啥么?他让我抽空也去他公司跟着学习学习。你说他是不是发散性思维太强大了啊,我才考进百名他就准备让我学管理了,这要是我能留在一班他是不是得提前退休啊,我现在搞学习就要忙死了哪有空搞这些破事?”
“你爸既然提出来了,你确实可以试试。”没等他笑完,就听见钟霖认真的说。
“哈?”薛越笑声一下子噎住了。
钟霖又翻过一页,跟他说话眼睛也没离开书:“你没发现上次吃饭有一桌都是高管吗,什么其中庆祝会就是你爸特意找了个借口让你亮相。”
“亮相?亮什么相?”薛越哈哈两声,拍拍钟霖肩膀,“你想多了吧!我爸最喜欢嘚瑟,他请那帮人就是为了炫耀一下他儿子成绩好!”
钟霖终于从书里抬起头,上下扫了薛越一遍:“你长了脑袋是为了显个高?”
“怎么说话的呢?”薛越被她呛住。
“你爸本来对你没指望,所以才放任你浪荡。现在你突然知道上进,进步还快,他当然会考虑以后让你接班的事。”钟霖合上书,放回原先的位置,又另外抽了一本出来,“我猜,就是因为你爸有了个这个打算,你后妈才会跟他吵起来。”
“怎么可能……”薛越下意识的反驳,觉得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可跟她视线相交的时,他却下意识的把尾音吞了。“那老头不会是自己想撂挑子去享清福,抓我当苦力吧?我可没想过接他的班。”
钟霖看着他说:“你现在才高一,就算接班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你爸有个意思你可以先试着去了解,了解以后再来说愿不愿意接班的事。”
薛越觉得她说的话实在有道理,听着直点头,一会才想起来,他活了二十多岁,现在居然要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来指导人生……到底是他活得太失败,还是钟霖太早熟?
“那你来这里看书,也是为了找以后的方向吗?”薛越打量着满书架看书名就不明白的书,问她。
“算是吧。”钟霖很轻很轻的笑了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吧”这算什么回答?薛越想要追问,却见钟霖已经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书上,她专注的侧脸沉静得叫他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滚到嘴边的疑问又默默的滚了回去。
薛越忽然意识到,从两人成为朋友以来,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的跟钟霖倾述烦恼和迷茫。而钟霖始终以引导者和指路人的姿态帮他解决的困惑,好像她才是那个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
钟霖刚才说,她也是人,当然有做不到的事。那么她是总是清晰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还是面对未来也会彷徨而不知所措吗?薛越看着她,第一次从心底燃起来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愿望——他想要了解她,想要了解她的烦恼,她的迷惘,想要眼前这个好像无所不能的女孩子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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